《真相》中的真相：88歲侵華天皇的「七面人生」，你知道幾個？

這是飛春讀傳對裕仁傳記閱讀後的總結，前4部分寫的是對書的總體印象。想看其真實7面人生的，可滑過直接看第五個小標題。

一、《真相》何來？

1989年1月7日，患大腸癌的裕仁在與病魔鬥爭2年後，病死，時年88歲。

經過1年服喪，他的兒子明仁天皇舉行登基儀式。

又1年，美國研究日本的史學家開始寫裕仁傳記《真相——裕仁天皇與侵華戰爭》。這一寫就是10年。

2001年，此書付梓印刷。

3年後，他在日本研究生院教課時，他的學生中國留日博士經協商翻譯此書，新華出版社印刷出版。

2016年6月，我購得此書。

二、《真相》封面上的「真相」

購買此書是看中了封面上的最頂端的一行字：美國普利策傳記大獎作品。作為以讀人物傳記為愛好的我來說，此語具有莫大的吸引力。

中國人寫傳記中，鮮有讓人稱道的「客觀公正、史料翔實」。相比之下，國外教授們的作品每每讀來總讓人有意外的收穫。

然而，自從我在網上看到這本書的封面開始，就開始了困惑和質疑。一本好書，它的封面一定是精緻懾魂的，此書封面兩個極大的紅色宋體字，下面空空的，最下面是一行出版社的名字，字下面是裕仁3個朦朧的照片。感覺簡單粗糙。

不精美的書會有精到的思想嗎？存疑。

但既然是獲獎的傳記，還是買來讀讀吧。

3個月時間，我認真把此書讀完，邊讀邊記下深刻的故事。

三、讀《真相》，真費解

老實說，讀來愛不釋手、引人入勝的時候少，牢騷卻很多。最大的吐槽就是翻譯。

該書用英語直譯的方式寫成。直譯，如同不經咀嚼的食物，直接囫圇著就到你胃口裡了。那種費解、無趣、饒舌、啰嗦、怪異，文意朦朧迂迴、隔靴搔癢、淺嘗輒止的感覺，真是不爽，好比在與一個漢語不大懂的外國人在對話。

因為是直譯，此類瑕疵俯拾皆是。50萬字的閱讀長途中，真是不爽。

書中截圖

四、《真相》遠離中國真相

另一個吐槽是內容，名為裕仁與侵華戰爭，其重點卻不在侵華戰爭。我懷疑原著在翻譯到中國時，是不是編輯硬生生地套上了這個書名，以此來接近中國讀者。

在此書中，重點內容是揭示真實的裕仁天皇的戰爭責任，中心非常明確，其他一切都在圍繞這個論述。而對涉及中國的部分，遠遠遠遠沒有深挖，只是做為邊角料進行了輔助的引證。

從直譯角度來看，這也很容易理解，此書是直譯，譯的是美國人的原話，美國人寫此書，應該是從美國的視角、立場，寫的時候自然第一考慮是適合美國人閱讀。

比如太平洋戰爭，比如東京審判，比如原子彈前的投降過程，無可非議，史料主角是美國、麥克阿瑟、羅斯福、杜魯門等。這樣的內容著墨和細節自然會多。但多餘的內容有時候感覺沒啥用。

梅汝璈

向哲浚

比如東京審判，傾向性地介紹了美國司法，而對中國人感興趣的向哲浚、梅汝璈等很少著墨。對中國國內對日本戰犯的審判介紹就更少。

這讓我想起蔣介石的傳記《蔣介石與現代中國的奮鬥》，裡面後1/3部分，濃墨重彩寫史迪威與蔣介石兩人的糾葛鬥爭的細節，對一個對中國感興趣的讀者來說，無疑是一種枯燥的負擔。

五、《真相》中裕仁天皇的7個真相

但《真相》一書總的來說還是不那麼枯燥的。長途閱讀雖然不時有點腸梗阻，但沿途風景也時時驚艷。

研究蔣介石的專家學者楊天石說，一本歷史書要想成功，或長於敘事，或長於史料。《真相》無疑是成功於後者。他給了我滿滿的收穫，讓我認識到裕仁是這樣一個人：

1.被寄託於極大希望的兒子。

兒時的裕仁，幼名迪宮。

他的父親有精神問題，他的爺爺15個孩子11個都夭折，所以能有個健康茁壯成長的第三代，讓傳奇英雄明治天皇、內閣大臣很振奮。

他從3歲開始，在軍國主義老師們的精心栽培下，邪惡地茁壯成長。20歲替父攝政，26歲登基，88歲至死方自然退位，是在位時間最長的日本天皇。

2.恪守「一夫一妻制」的丈夫。

日本天皇雖不像中國皇帝那樣三宮六院，但也不是一夫一妻。這個無人非議的制度在裕仁的父親嘉仁那代被改變了，他一生就一個老婆。就這一個就夠了，他的精神病越來越嚴重。在一次用報紙捲成望遠鏡觀看外賓的醜聞後，皇室決定讓他歇著了。

裕仁和良子。

裕仁繼承了父親的光榮傳統，一生只娶了良子一個媳婦。

曾經在他31歲時，媳婦連生了4個孩子，都是女孩，舉國上下要求他另立側室，生兒子繼承皇位。大臣們自作主張把海選的絕美公主送到他面前，但他帶良子只禮節性地和公主玩了一上午牌，就讓她走了。

3.貪圖權力的統治者。

天皇是擺設在裕仁這裡不適用。他從登基後就一個目標，讓日本更強大，讓皇位更牢固。他的內閣遭遇數次武裝政變，他的首相和大臣被暗殺在家中、辦公室，他自己2次街頭遭暗殺，都因為權力的爭鬥——不是希望他死，就是希望他聽話。

他總是妥協。謹小慎微地與暴政者協商著、對抗著，最後攜手前行。

他們不會為難天皇，因為他們信封天皇神道。而裕仁也不鎮壓他們。對他來說，只要政治安全穩定，神馬都是浮雲。

妥協中，軍國主義越來越彪悍。

4.侵略中國的魔頭。

從1904年日俄戰爭開始，中國東北就成了半個世紀里的不安之地。裕仁認為它是他們的，他的爺爺這樣告訴他。他要繼承爺爺的遺志，把那裡從俄國和中國手中奪走。

日本二戰期間出版的中國地圖

日本政治家把那裡定位成日本經濟新的支撐點。在日本的精心謀劃、殘暴鎮壓下，平靜了幾年。裕仁以此為切口，開始了全面侵華，步步為營、勢如破竹。

這是日本陸軍的罪惡，但做出最終拍板的，要求「打得中國十年站不起來」的，獎勵戰爭施暴者，是裕仁。

5.慘無人道的暴君。

他親自命令並簽字向中國實施毒氣戰，並要求，謹防傷害在中國的歐美人士。

南京大屠殺燒殺掠淫史無前例，他在一次御前會議後，把目擊前線的秘書獨自一人留下，讓告訴他全部細節。但之後，他什麼都沒有做，更沒有阻攔、改變什麼。

他不但對中國人殘忍。對自己的皇軍也同樣。

他要求皇軍戰死不降。「槍沒了用刀，刀沒了用手，手沒了就用牙咬。」1944年美軍反攻，明知沒有戰勝的可能，士兵在太平洋島上都餓死了，他仍然瘋狂地要求攻擊。更有製造「風神」特攻隊的變態瘋狂：讓士兵架一個沒有著陸器的飛機，起飛後就意味著死亡，只有一個目標：撞敵機。

他不但對男人殘忍，對女人也殘忍。讓日本女人上戰場當慰安婦。美軍佔領日本後，成立慰安協會，讓日本女人主動向美國大兵提供性服務。

他的殘忍還表現在「玉碎計劃」。日本原子彈後並沒有立即投降，裕仁在等待一個保留皇位的條件。如果盟軍不給個承諾，他就帶領日本人頑抗到底，所謂「一億玉碎」。頑抗也是死，投降也是死，沒有皇位，為啥要投降？

美國空襲日本時，裕仁在地下防空洞里召開御前會議

他不但對日本人民殘忍，對親兄弟和家人也殘忍。胞弟秩父宮雍仁不支持戰爭，病死前他想見哥哥一面，裕仁硬是沒有去見他。

殘忍不是人的本性。戰爭讓人變得殘無人性。

6.所謂的「科學家」

殘忍好戰的裕仁，在當時的日本內閣中，卻有不少雅稱：「愛好和平的人」、「光明仁愛的神」、「天性是個科學家」。

頭兩個是日本政治長期灌輸的面具，最後一個就有點根據了。

「科學家」裕仁

裕仁從小被軍國主義老師封閉式訓練，但在6歲的時候跟著侍從開始收集昆蟲玩，中學的時候對達爾文進化論著迷，達爾文雕像是他書房中3個雕像之一。

從攝政到繼位到戰爭到投降，他從來沒有中斷過到自己的豪華實驗室研究海洋生物。甚至有戰爭捷報時，他會讓侍從取來昆蟲活體標本，跟他的軍官們講解生物知識。

他發過論文寫過書，但沒有用自己的名字。怕科學研究因天皇之名科研人員不敢質疑。他也發現、命名了N中海洋生物。

7.鬱鬱而終的孤獨老人

裕仁老年有兩個堅持，一是堅持戰爭無責任，二是堅持不提前退位。兩者都與皇權有關。

但有種實事是不能以個人意志為轉移的，當社會某種大潮襲來的時候，你要麼弄潮，要麼落水。

裕仁尷尬的是，他既引領不了輿論和社會思潮，也不願意下海，就這樣痛苦地在浪潮中掙扎。

識時務者為俊傑，不識時務者為冥頑，註定要痛苦。

裕仁戰後巡幸，衣服變了，不再是軍裝。

戰後日本人通過東京審判得到了令人詫異的戰爭真相，他們才知道日軍和天皇發動的戰爭原來根本不是報紙中說的那麼神聖。尤其是「戰後一代」，他們在美國改造的民主政治中成長，天皇神威對他們只是個傳說。他們的父輩死於戰場，他們對任何擴軍的動向充滿敵意。

當然，這都是麥克阿瑟總司令的傑作，他推倒了天皇神話，把他還原成一個普通的人。

這個人受不了了。他一生從未受到如此不敬、如此冷落。更甚者，有人要求他退位，要他對戰爭擔責，他60歲出遊的時候，首次遇到打出反對他條幅的大學生：「請不要再說你是神」。他孤獨鬱悶之極。

「看來，我只能是個紙糊的擺設了。」他悲嘆道。

但要讓他擔責任，無異於抹他的脖子。越讓退位越不退位。他就這樣頑固地鬱郁而老，並在與大腸癌抗爭了2年後，於1989年1月7日6時許逝世。

六、《真相》為啥敢稱「真相」？

感謝這本書，讓我對裕仁有了「七面人生」的認識。它豐富而呆板的史料讓人大開眼界。

順便說下，此書以國外教授們一以貫之的嚴謹，引用史料特別豐富，從日本歷史文獻中原原本本地摘原話。更可貴的是，他在每段摘錄中，都認真地標註了出處。全書50萬字，引用的文獻就達12萬字。嚴謹、豐富、客觀，而無注水之感。10分的話，飛春讀傳認為可以打7分。

【飛春讀傳，一個專註歷史名人傳記的原創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