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瀋陽過了新中國第一個春節

蘇友，1929年生於黑龍江省樺川縣，1946年參加解放軍，先期在佳木斯一帶參與剿匪，曾親歷大土匪頭子謝文東伏法。後隨大部隊南下參加遼瀋戰役，瀋陽解放後留駐北大營工作。1949年，蘇友在瀋陽度過了第一個春節，從此就留在了這座城市。本文由蘇友口述，英菡、楊樹進行整理。

蘇友近照 攝影/王澤音

1948年11月2日慶祝瀋陽解放的遊行隊伍

進瀋陽

白旗堡有大、小崔屯，我們在那兒消滅了國民黨幾個師，什麼番號記不清了。遼瀋戰役結束了，我們團就在白旗堡慶祝東北解放。這之後，我們獨立11團就整編了，大部分人隨著38軍進關，留下一部分幹部，其中就有我一個。剩下的人一部分留在東北軍區，一部分調到阜新海州，那塊成立了獨立師。我就調到東北軍區，我們有一部分幹部，沒地方安插，只能待命。開始也到阜新，待了幾天不行又回來，過了兩天又回合江，在那兒過了元旦，到了1949年又返回瀋陽。

我們坐火車不起票。在瀋陽坐火車有個大笑話，國民黨新一軍的倉庫我們打下來了，部隊走，得帶點吃的吧，一個人給一袋洋白面，自己扛著走，大家說，這是運輸隊啊？我們扛到飯店，用白面跟人家換點麵包、饅頭，路上吃。

偽滿時期瀋陽站前建築群

住洋樓

春節前（1949年1月29日大年初一），舊曆的臘月，我從佳木斯坐火車又回到瀋陽，在南站下的車，先在站前太原街那塊，有一個日本小洋樓，先在那裡住了十幾天吧。領導也都在那住，後來就分開了，我們一部分調到軍區招待所。

那是座兩層日本小洋樓，在太原街東側中間位置，裡面拐拐旮旮的小屋挺多。沒有床，日本人都睡地鋪，和朝鮮人一樣，睡榻榻米。剛進屋的時候，裡面都是空的，日本鬼子、國民黨一走，老百姓都給劃拉光了，啥也沒剩下。上下水還都有。

那裡住得比較亂，不光是部隊的，老百姓也有，還有那些個作風不好的女的，也在裡面住。瀋陽那時候特別亂，北市場最亂，平康里是有名的亂。我記得清楚，有個首長，政治處主任，是個團長，跟那個女的打仗。為啥呢？早上起來上廁所，團長要大便，那個女的就蹲里不出來，因為爭廁所干仗。那個亂啊！

解放後曾作為東北軍區第二招待所的日本飯店

打麻將

後來小洋樓來了不少領導，我們就被調到東北軍區第二招待所去了，就在東北電影院斜對門。住的都是十來個人的大房間。那裡還有兩個師部的領導機關，首長住小房間，還有警衛員室。我那時候的職務是幹事，政治處民運幹事，那時候叫民運，現在叫群眾工作。

我們住三樓，吃飯不花錢，上食堂，一天到晚白吃白喝，有床，有廁所，有上下水。首長有警衛員，給打熱水啥的。我們這邊沒人管，到時候就吃飯睡覺。

有兩個師部的領導，也像我們一樣待著待命，他們帶著老婆。他們吃完飯沒啥事干，打麻將玩，就找我們去，人不夠玩不成。我們都到他們房間去，不算違反紀律，打撲克打麻將，不耍錢，我就是那時候學會的打麻將。和他們打麻將有啥好處呢？吃飯有招待，隨著他們領導吃小灶，警衛員打飯就多打點，我們跟著吃。他們有兩個炒菜、大米飯，還有包子、餃子。吃大灶就只有餑餑、大鍋菜。

解放初期瀋陽站前

放焰火

過春節了，上街看熱鬧，我們這些土八路，窮啊！兜里連個買糖球的錢都沒有。我們有個通信參謀，管信號燈的，看人家放鞭放炮，他尋思也沒啥放的，把那個信號彈拿出來了，到樓頂上打了兩顆。這下壞了，警衛部隊上來了，把樓包圍了，說是有特務打信號彈。結果一抓是我們的參謀，我們團長出來做的保證才拉倒。

偽滿時期春日市場

建國後的太原街圈樓——和平副食商場

逛圈樓

那時候太原街上有推小車賣驢馬爛兒的，就是烀的醬肘子醬肉，喝酒用的，我們叫驢馬爛兒，擱秤稱點用紙包著拿走。還有賣瓜果、糖果、瓜子、糖葫蘆的，有推車的，有擺攤的。白天商店都開門，晚上做買賣的就弄個嘎斯燈。

一般商店我們不進，兜里沒錢。就那個圈樓我們總去，大圓的市場，四面都有門，當時咱們土話就叫圈樓市場，都是賣各種水果、蔬菜、肉、魚。貨品挺豐富，臨春節做買賣的，為了生計，上了很多貨。我們也沒錢買，就看熱鬧，窮逛。我們把一個姓張的丟在那裡一回呢，大夥在裡面轉啊，轉來轉去看著一個門就出去了。那個姓張的在裡面轉一圈找不著人了，越轉越找不著，轉了一下午才出來。

偽滿時期大陸劇場

1984年東北電影院 攝影/劉生生

看電影

那時候太原街這兒有電，晚上也有路燈，就是沒有廣播，看電影就去東北電影院。

跟我們一起住的是參謀處的參謀王永安，他去看電影。我問他幹啥去？他說看電影去。上哪看去？他說，檢查片子，我有個同學在裡頭，不要錢。他同學是東影的，瀋陽市政府下邊的宣傳部門檢查片子，往各個影院發片。我說，光你自己看不行啊，把我們帶去看行嗎？他回去就問了，有幾個戰友，晚上一起來看個電影，給個方便。後來我們就去看電影了。

進電影院走正門，他同學給開個小門，都是黑天去，去了把門打開，進去直接跑樓上去，找背旮旯里。不能上正排看，不能讓其他領導看見了。我們坐那兒就開始上片子，一個一個看完。我們在食堂吃飯時偷塊麵包，帶瓶子水，餓了吃麵包喝水。有時候，一晚看三、四個小時，看太多了也沒意思。就是待著沒趣的時候會去看看。

片子有蘇俄戰爭的，打仗的紀錄片，《馬路天使》那個片子記住點，有情節。那時候，電影也沒聲，光有圖像，看見劃個洋火，抽個煙就挺稀奇的。後來聽見能唱歌了，就更先進了。

（文/ 楊樹 本文轉載自微信號「瀋陽圖景」，經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