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皇帝生前逝後系列之五——話說南唐

前面四回我們分別談到趙氏出身、榮登九五、杯酒釋兵權、金匱之盟，基本交代了北宋成立的背景以及過程，接下來我們岔一下話題，繞道說一說另外一個國家或者另外一個朝代——南唐。

說到南唐，可能大多數人第一會想到南唐後主李煜，以及他那凄凄哀哀的詞句「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人生長恨水長東」，還有那句絕唱「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除此之外，關於南唐以及李煜的事情，知之不多。

南唐是一個什麼？大家可能知道，唐、宋之間沒有直接的交界點，也就是說，宋朝不是建立在唐朝滅亡的基礎上。唐朝滅亡之後，原來統一的局勢，演變成藩臣的地方政權，而這個政權也更替了好幾次，歷史上把唐朝之後、北宋之前這一個時期，稱為「五代十國時期」，其中的五代，指的是中原地區相繼更替的後梁、後唐、後晉、後漢、後周，而趙匡胤就是出身於後周將軍，然後在後周的基礎上建立北宋；十國吶？指的是唐朝滅亡之後，在中原地區之外分立出來的地方政權：前蜀、後蜀、吳、南唐、吳越、閩、楚、南漢、南平、北漢，這樣大家明白了吧？南唐屬於十國中的一個國家。

南唐在哪個位置？剛才說了，十國是中原之外的地方政權，一般來說地方都不大，基本跟現在一個省差不多，但是南唐不一樣，管轄地域包括江西全省及安徽、江蘇、福建和湖北、湖南等省的一部分，是十國中最大的一個國家。大家再看看這些都是什麼地方，用現在的話講，魚米之鄉呀，自然條件優越，物產豐富，所以經濟實力也相當強，完全非其餘幾個國家能比的。南唐的首都在哪裡？這就要說說了，剛開始的時候，是在南京這個地方，立國之前南京叫金陵府，立國之後改名字了，江寧府（大家知道吧，現在江蘇省之所以叫江蘇，「江」即江寧府，「蘇」吶？嘿嘿，自己想吧）。南唐滅亡的時候，首都也還是在南京，但是我想說的是，南唐中間還經歷過一次遷都，遷到哪裡去了？南昌，也稱洪都或者豫章（耳邊響起了「南昌故郡，洪都新府」）。該說重點了，南唐存在於哪個年代？起於公元937年（小提示：906年唐朝滅亡）徐知誥稱帝，訖於公元975年（小提示：960年趙宋建立）北宋軍隊攻入南京，共39年。

剛才講了，937年徐知誥南唐稱帝，到最後又成李煜，一個姓李，一個姓徐，是哪能回事？是這樣的，老徐是個苦命的兒，原名李昪，幼年喪父，後來做了徐溫的乾兒子，改名徐知誥，至於徐溫是哪一派的，今天不扯了。後來經過自己的努力，加上李唐的運勢不好，一個龐大的帝國轟然倒塌了，作為手握大權的蕃臣，老徐眼看著沒什麼靠山了，哎，靠誰不如靠自己，乾脆自立為王吧，於是在自己的地盤上稱皇稱帝。對了，剛開始那會，老徐的國家叫「齊」，後來想想，唐朝是李家的天下，我原本也姓李呀，乾脆恢復自己的本名本性，又改國號為唐，意在正宗，告訴天下，我就是李唐的傳人，這有點拾劉備的牙慧。反正不管怎麼著吧，國家成立起來了，但是此唐非彼唐，於是在歷史上，把這個唐稱作「南唐」。

簡單了解一下南唐的社會形態，李昪是個心懷大志的人，他想著有一天我要「反攻中原」。有了自己說了算的地盤之後，實行休養生息的政策，輕徭役，薄賦稅，鼓勵農業，提倡貿易，大力發展製造業，實體經濟有了很好的基礎，可謂富庶一方；另外，李家骨子裡有文藝之風，著重發展文學、美術、書法、音樂等藝術科目，都創造了很高的成就（這一點從他孫子那裡就能提現的淋漓盡致）。你想一想，唐朝滅亡之後，整個中國版圖兵荒馬亂，你爭過來，我打過去，唯獨這裡「比年豐稔，兵食有餘」，糧食充足，貿易興盛，文化繁榮，歌舞昇平，李家治國還是有一套的。

但是好景沒有持續太久，李昪死後，兒子李璟繼位，這時候周邊國家眼看著南唐這麼富得流油，都眼饞起來，先是跟浙江福建一代的吳越、閩打仗，後來又跟後周（趙匡胤的老東家）打仗，國力逐漸衰退，為了避開後周的攻擊，李璟把首都從南京遷到南昌，但是始終難以恢復烈祖曾經的昌盛。

接下來出場的是南唐的第三位皇帝，很不巧，也是最後一位，史稱南唐後主，李煜。李煜在兄弟中排行老六，按理說，傳位是沒他什麼事的，但是老六可是才華橫溢呀，琴棋書畫無不精通，什麼兵法啦，詩詞歌賦了，樣樣拿手好戲，關鍵的是，父親也喜歡這個兒子。太子李弘冀，也就是李煜的大哥，開始感覺自己的皇位受到威脅了，李煜為了躲避嫌疑，做了個皈依佛門的假象，每日潛心經籍，不關心時政（這一招後來被雍正皇帝借用過），使大哥放鬆了警惕，後來李弘冀吶，人算不如天算，比他老子還先over，於是乎，在中主李璟駕崩之後，公元961年（就是老趙的大宋成立第二年）李煜登上了皇位，史稱南唐後主。

這個皇帝當得可是有點憋屈，為了恢復祖上的榮耀，李煜是在南京登基並宣布南京為都城，也就是又一次的遷都了。這時候的世事，跟爺爺建國的時候可不一樣了，那時候兵荒馬亂，藩鎮林立，爺爺偏安一隅，耕織「國富民強」的夢想；現在吶，哎媽呀，北宋出來了，五代結束了，十國一個一個被吃掉了，眼前的選擇越來越少，要麼投降宋，要麼就跟宋來一場正面交鋒。李煜心裡沒底，要說寫字作詞，他真的有一手，但是要說治國打仗，想起來就哆嗦，這哪裡有在後花園裡看著一群愛妃嘻嘻，備一壺溫酒，賦一首情詩來的輕巧呀。公元971年，北宋滅了南漢，大餅囤積於漢陽，虎視眈眈於南唐，李煜心裡撲騰撲騰的直跳，做了幾件事來討好宋，先是給小趙（趙匡義）寫信，說以後我們書信中，我不要直稱您姓名的待遇了，我也諱您的名字，什麼意思吶？這就是表態度，降尊，告訴小趙，咱倆不是一個等級，您比我高一級（裝孫子來的）；第二，自己不再稱為南唐皇帝，而是改稱江南國主；第三，行政級別降級，原來的副國級、部級、廳級、處級幹部，行政級別統統下調一級；第四是撤去南京皇宮內的鴟吻，鴟吻是什麼？鴟吻是傳說中龍的第九個兒子，立在宮殿的脊角上，以示皇尊。李煜這麼處心積慮的裝孫子討好大宋，目的是什麼呢？還不是為了告訴趙匡義：我願意做您的臣子。

小趙什麼反應呢？小趙說，老子的床頭，怎麼能容得下他人在這裡打呼嚕，收了他，於是宣李煜進京。李煜一看來真的，死活不去。其實呀，他做了這麼多降尊舉動，也是有自己的小打算的，臣服宋為表面，他真正想要的是，一個獨立的政權。小趙一看這樣，不行呀，還得打呀，於是三下兩下，就攻到了南京，把李煜押解到了開封。

李煜在開封過的怎麼樣吶？押入開封的時間是公元975年（在南唐當了14年的皇帝），趙宋畢竟是以文治國，禮儀天下，對待曾經的一國君主，不能太不給面子（後來自己的慘了），在開封還給李煜個官職來做，叫違命侯（封官封的都這麼含蓄），反正李煜之後再也沒離開過開封，三年後（公元978年）病逝，年四十有一。

關於南唐和李煜的故事，其實寫成電視劇更有看頭，其中牽扯到宮斗、安邦、兒女情長、戰爭、囚禁還有鬱鬱而終，多好的素材，可這不是電視劇，而是李煜活生生的經歷。在開封的寒窗中，凝望月光，眼前浮現的是南京的一片繁榮：小橋流水，雕欄玉砌；鶯飛燕舞，春花秋月；粉紅的肌膚，炫彩的帷帳，環繞耳邊的嬉笑歡鬧聲，還有再也回不去的榮華。一首虞美人，足以表達千言萬語，這就是李煜在開封的絕唱。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