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生花] 人人都有超能力

本文譯自Reddit的Writing Prompts板塊，每一貼都會給出一個文章構思，由各位網友進行寫作，妙極生知，睿哲惟宰。精理為文，秀氣成采。鑒懸日月，辭富山海。百齡影徂，千載心在。

alexj001：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有一項超能力，而當他們遇到自己的靈魂伴侶時，他們的超能力都會以幾何級數方式增長。你擁有有史以來最沒用的超能力，但是有一天……[妙筆生花](發佈於一年前)

IrateCanadien (1.48萬票) (發佈於六天前)

我寧願要一項無聊的能力。1.5的視力，唱歌永不跑調，隨手畫一個完美的圓，甚至沒有任何超能力都可以。半年前政府還通過了一條法令，給那些沒有超能力的人發了一張證明毫無能力的證書。反正無論什麼能力，都比我現在的要好。

我在晚上八點三刻走進餐館，落日的餘暉在冰冷的晚風中給人最後一絲溫暖。我通常很晚出門，盡量避開所有人。現在餐館裡除了我只有三名顧客：一位坐在吧台邊的中年男子，以及隔間里的一對情侶。隨著風鈴一響，餐館大門就在我身後關上了。

「趕緊進來坐下吧！」我聽到有人在廚房裡喊，「馬上就來！」

我選了餐館最角落的座位坐下。自從我發現自己的超能力以來已經有五年了，或許能力早就開始顯現，但是我當時並沒有意識到，說不清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大多數人十幾歲的時候開始獲得超能力，大概就在青春期。有些孩子一夜之間就有了異能，另一些人超能力出現的過程十分漫長，有人小時候沒有什麼特別，但是大器晚成，而剩下的一小撮根本沒有超能力。

和青春期一樣，發現自己超能力的過程並不一帆風順。我有個朋友在運動會上突然彈向空中，她才發現自己會飛。我還認識個人，他在棒球賽上一擊把球打出了大氣層，砸碎了國際空間站上一塊七萬美元的太陽能板。他還因此上了新聞。每個人都要學會控制自己的能力，但是直到遇見生命中的那個人之前，沒有人能完全掌控自己的能力，也無法發掘超能力的極限。

科學家無法解釋這一現象，但是他們猜想這和激素可能有點關係。他們至今都無法確定是情感導致了超能力提升，還是超能力的提升使兩個人越走越近。

剛剛提到的那個朋友後來找到了一個能控制氣流的男生，他以前產生的氣流速度太小，不能支撐他飛起來，但當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可以一起飛起來，在天空中自由翱翔。他們已經結婚兩年了。

那個力大無比的小夥子後來一直不小心打碎東西弄傷自己。他在住院期間遇到了和自己情況一模一樣的女孩。當他們握手時，發現沒有捏碎對方的手指，才意識到他們是天作之合。再後來，他們一起參加治療，一起練習，我聽說他們現在已經很少不小心把門從框上拆下來或者不小心碰碎牆壁了。

我的回憶被隔壁桌那對情侶的笑聲打斷了。他們面前有一把勺子飄在空中。勺子挖了一勺冰淇淋，輕輕送進女孩口中。他們大笑起來。男孩一直說著「這樣如何……」「那樣呢……」每當他停下女孩都會笑起來，好像他講的是笑話。

我竭力不去想那對情侶幸福的樣子，但我深知自己的超能力最大的劣勢就是找不到任何人陪伴。

就在這時，女招待從廚房閃了出來，字面上的「閃」。她把一張沒人的桌子整理乾淨，把賬單遞給吧台邊的男人，又把那對情侶的咖啡重新倒滿，整個過程不到十秒。當我意識到她向我衝來時，我已經叫不住她了。

當她距離我大概兩米的時候，她突然開始減速。她在油氈地毯上划出了兩道痕迹，之後在我面前重重地摔倒了。她哼了一聲，似乎出於驚訝而非疼痛。她手裡拿的菜單飛到了餐館的另一頭。所有人聽到響聲，都轉過頭來看是怎麼回事。我縮在自己的座位上，沉默不語。

「薩利？還好嗎？」一個廚師把頭從廚房的小窗里伸了出來，「我的天，到底怎麼了？」

我趕緊從座位上站起身，把她攙扶起來。吧台邊的男人和廚師一起走了過來。

「啊……哈利，我沒事。我……我大概是滑倒了。」她站起來時又哼了一聲。她膝蓋和手掌上的皮都蹭破了。

「滑倒？」廚師不可置信地問道，「你在這裡工作兩年了，我還沒見過你把哪怕一把勺子掉在地上。你真的還好嗎？」

那個叫薩利的女招待點了點頭。

「親娘哎，薩利，看看你的手！」

剛剛站在吧台邊的男人輕輕咳嗽了一下：「這位女士，請允許我幫助你，我是一名醫生。」

「沒關係的，醫生。擦一點碘酒，纏兩根繃帶就好了，不用麻煩你。」

醫生微微一笑：「把手給我，你看。」

醫生把她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手心裡，然後……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一臉驚訝：「怎麼會這樣……應該有一道淡淡的光……然後傷口就該癒合了……」

醫生明顯有一絲不安。

女招待抽了口氣：「難道不只有我一個是這樣……我在摔倒之前，我覺得……我覺得自己的能力……失效了。」

她揉了揉手腕：「哈利，你呢？」

廚師伸出了一隻手，什麼都沒有發生。他又試了一次，還是不行。

「見了鬼了……剛剛還能點起來的……真是活見鬼。」

廚師轉過來問我：「夥計，你的能力還好用嗎？」

他們說話時我一直縮在牆角，面紅耳赤。我現在都不敢和他們對視。

「額……其實我的能力工作正常……」

廚師和招待疑惑地看著我，而醫生眼睛一亮：「我懂了，你是消除者，對吧？」

我聽到這個詞不禁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在餐館的另一邊，那對佳侶中間的勺子突然掉在了桌上，發出清脆的敲擊聲。

我咬緊了牙關。

醫生看了看那對情侶，又看了看我，似乎明白了一切。

我的臉彷彿在發燒。我知道自己嚴格意義上沒有做壞事，但是在這個社會，沒有超能力就等同於殘疾，而剝奪他人的超能力幾乎就是犯罪。
廚師抓了抓下巴：「我活了這麼多年，還從沒聽說過還有這種能力……」

「對不起，女士。」

她搖了搖頭：「你又不是故意的，我之後在你旁邊大概要當心一點。」

醫生問：「你能力的……範圍是多遠？」

「我能控制在兩三米以內……」

他瞄了一眼遠處的情侶，又看向我。

「我該走了……對不起。」

「哎呀，小夥子，坐下。我要仔細看看。」廚師笑著按住我的肩膀，「現在又不是醫生在急救，也沒有消防員需要把人從電線杆下面拖出來。」

我深吸一口氣，坐在椅子上。我閉上眼，這樣的事情我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

廚師向後退了一步，又向後退一步。突然，一團火焰出現在他手掌心。他笑了。

醫生溫柔地把薩利拉到一邊，他的雙手散發出銀白色的柔光。薩利直起身來，身上沒有一點傷痕。

「天哪，一點都不疼了！」薩利眨眼間已經取回了菜單，剛好在範圍外停下。她邁開步子向我走來，把菜單遞給我：「無害不罰？」她禮貌地微笑著。廚師拍了拍我的肩膀走開了。醫生對我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笑容中滿是憐憫。

「嗯……謝謝。」我一點完單，薩利就抄起菜單，沖向那對情侶。我聽不見她說了什麼，但是那對情侶時不時瞄我一眼。又是熟悉的感覺。這大概就是我的超能力的特點了吧，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比有磁性的超能力還強。

薩利又拿起一壺咖啡和一個杯子沖了過來。她在離我三步遠處再次停下，為我倒上一杯咖啡，又閃到了別處。

大門上的風鈴再次響起。一名年輕女子打開了門。而我把目光轉回咖啡散發出的裊裊白煙。

「親，快坐下，我馬上就來。」

那名女子聽到了這句話，在一排排桌椅間穿行，走向一張角落裡的桌子。

薩利好像之前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用她平時閃電般的速度奔向新進店的女子。她在途中隨手拿起一個空杯子，保持相同的速度去招呼客人。接下來的幾秒鐘發生了很多事。女招待並沒有在新顧客面前停下，而是一頭撞在桌子上。薩利手中的咖啡壺一滑，咖啡濺得滿地都是。女子驚呼一聲，而薩利忙不迭地道歉，轉身沖向吧台去拿餐巾紙——結果以平時兩倍的速度撞在吧台上。她彈了回去，重重地撞在旁邊的牆壁上。震耳欲聾的響聲聽起來就很疼。薩利躺在地上，昏了過去。

餐館裡一片寂靜。

哈利又把頭從廚房窗戶里伸出來：「薩利你又怎麼了？你今天到底要——」他說到一半才看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薩利，「我的娘哎！薩利！」

醫生跪在薩利身邊，雙手散發出柔和的光芒。他舉手示意哈利不要從廚房裡出來。

「快打電話叫救護車。現在。這已經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他端詳著失去意識的女招待，一臉凝重。薩利的頭上有一道長長的傷口。

「這他媽是怎麼回事？」廚師驚叫道。

「天哪……對……對不起……」那位新來的顧客站了起來，面色蒼白。一聲巨響打斷了她的道歉。我望向那對情侶，他們驚詫地看著那把不幸的勺子，那把已經大半插進牆壁的勺子。那個女孩開始尖叫。

「簡！」男孩翻過桌子，護住他的女伴。而醫生扭過頭，眯起眼想看清那裡發生了什麼。

「對不起，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那把勺子，它怎麼——我沒有……」女子急忙解釋，但女孩並不在聽。

女孩看上去沒有受傷，至少肉體上沒有受傷。她用手使勁捂住耳朵：「里奇，天哪！里奇！讓他們停下！太響了！聲音太多了！」女孩從座椅上滑了下來，在地上蜷縮成一團。「讓它們停下！」她哀求道，「讓它們安靜！」

男孩不知所措地撫摸著女孩的背，以為這樣能使她感覺好些。就在這時，餐館裡的銀器、瓷碟、餐具，甚至是顧客都震了起來。

「這他媽是怎麼回事？！」哈利在一片喧嘩中大吼。

事態很快再次變化。醫生的雙手爆發出刺眼的光芒，而薩利猛然睜開雙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怎麼會……」醫生驚懼地睜大眼睛，同時，廚師的手上冒出一大團火球。

「卧！槽！」哈利大吃一驚，開始拚命地甩手，但是他的衣袖很快就被點燃了。

那個叫簡的女孩還躺在地上，里奇蹲伏在她旁邊，而飛在空中的餐具構成了一股閃亮的旋風。

那位年輕女子獃獃地看著這一切，臉頰上滿是恐懼的淚水。我未曾見過如此絕望的表情。

靈光一現。

我站起來，穿過混亂的餐館，走到她的身邊。我把手擱在她肩上，讓她轉過來面向我。目光在一瞬間交匯。我把她拉了過來，抱在懷裡。她嬌小的身軀十分柔軟，散發出薰衣草的芳香。感覺有淚水浸透了我的襯衫。

「沒事的。」我安慰道，「一切都會沒事的。」

一眨眼，一切恢復了正常。

所有碟子掉在了地上，醫生手上的光芒消失了，哈利手中的火球驟然熄滅。餐館恢復了寂靜，只有我懷中女子輕輕的抽泣聲。

醫生很快檢查了所有人的情況，發現薩利竟毫髮無損。醫生表示自己從未有過這樣的治癒效果，哪怕是伴侶在身邊也達不到。哈利的手有輕微燒傷，但是醫生很快就治好了，除此之外，他只損失了一件廚師服和上臂的體毛。他嘟囔了一句，好像說什麼今天要早打烊了。薩利表示同意。里奇的眼眶上有一道擦傷，似乎是一張茶碟惹的禍。簡還有點頭疼，但並無大礙。

醫生向我走來，一言不發。我甚至都沒有注意到我手上也有一道傷口。他伸出手，我剛想說什麼，只見一道柔和的白光，我的手臂一陣刺痛，隨即恢復原狀。我目瞪口呆，但是醫生卻對我一笑。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點點頭，走了。

我轉向懷中的女子。我這才意識到那是我的靈魂伴侶，而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我略微鬆開環繞她的雙手，她也把靠在我身上的頭抬起來，卻不肯鬆開手。她的身影模糊了。我眨了一下眼睛，看清她美麗的容顏。她的臉頰上留著淚痕，頭髮也有些散亂。紅腫的雙眼更襯托出她眼中扣人心弦的碧藍。

「你好。」

她笑了，輕輕地、溫柔地笑了。我也不禁笑了起來。

「你好。」她把頭埋在我胸口，又說了一句話，但我聽不清。

「你說什麼？」我問道。

「不要放手。」她重複道，「永遠不要放開我。」

「我不會放手的，我保證。」

[花生 via redd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