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頭台成雅各賓黨人的「國家剃刀」，10個月4萬人死在刀下

西岱島全景

許多人到巴黎必訪巴黎聖母院，但僅此而已。殊不知巴黎聖母院所在的西岱島，單是游島，就值得你流連一整天甚至更長時間。因為這個位於塞納河上不足2萬平方米的小島，正是巴黎的發源地。從這個小島上，不但誕生了巴黎，還早在9世紀，就誕生了著名的巴黎大學。

那時它不叫大學，是附屬於巴黎聖母院的一個宗教哲學學院。1180年，路易七世將學院從巴黎聖母院獨立出來，擴大專業擴大招生，更名為「巴黎大學」。所以，它的源頭，比1087年建立的義大利博洛尼亞大學早了200年，比1167年的英國牛津大學，早了300年，是名符其實的「歐洲大學之母」。

在還沒有舉世聞名的巴黎之前，就有一個小鎮名叫呂岱安，便是如今的西岱島。凱撒大帝征服了高盧全境之後，將其變為羅馬帝國的一個行省，下令將呂岱安更名為巴黎，並設為行省的首府，以紀念最早生活在這裡的巴黎希人。巴黎由此誕生，並開始了它成為世界大都市的擴建擴張之路。

島上有一塊地標，表明法國所有公路的計程，以此為原點，大約也是配合了巴黎起源之意吧。島的西端是梅羅文加王朝時期的宮殿，後改稱司法宮，東端便是大大名鼎鼎的巴黎聖母院。居於它們中間的，是巴黎警察局、巴黎法庭及附屬監獄。監獄和法庭，是司法宮的一部分。

14世紀中期以前，梅羅文加宮是法國皇室的主要宮殿。1358年，查理五世棄梅羅文加宮，更喜歡住在河對岸的盧浮宮。從1391年開始，宮殿的一部分用作監獄，另一部分作司法部的辦公樓，至今如此。

這群美麗宏偉的建築，曾經有過一段極其黑暗的時期。關押在裡面的犯人，監獄當局根據其家庭富裕程度，為其安排監舍和傢具，以此作為斂財的手段。富裕的、有影響力的罪犯，可以有單獨的囚室，有床和書桌，可以閱讀書寫。支付得起費用的犯人，可以有一張破舊的床和歪歪扭扭的桌子。

最窮的犯人，只能一群人住在黑暗又潮濕、各種害蟲橫生的房間里，他們的床和被子就是一堆乾草。這類犯人很少有活著走出監獄的，他們多半死於傳染性疾病。即便那些掏錢租下好房間好傢具的犯人，被處死或病故之後，新進來的人，照樣一分錢也不少才能住進去。後來有逃出生天的人回憶說：「那是巴黎最有利可圖的房屋和傢具出租生意。」

法國大革命時期，這個監獄裡關押的犯人超過2700名。他們當中的一些人，在1793年至1794年間的恐怖時期，未經審判或者草草審訊之後，就被送上了斷頭台。法王路易十六的王后瑪麗· 安托瓦內特、奧爾良公爵菲力普二世，還有化學家安托萬·拉瓦錫，都在這裡被關押過。

「恐怖時期」雖然只持續了10個月，卻對法國的歷史產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1793年9月17日，國民公會頒布《嫌疑犯法令》，對涉嫌反對革命、反對共和國的人，大開殺戒。《嫌疑犯法令》，成為雅各賓黨人清除異已的利器，也成為街頭暴力堂皇的借口。

國民公會在司法宮成立了革命法庭，任命激進分子安托萬為檢察官。上任後不到一個月時間，安托萬就將2600人送上了斷頭台。這還不包括9月之前的一次監獄大屠殺，人們衝進監獄，將裡面的犯人從囚室里拖出來，簡單問幾句後胡亂殺掉。在不到10個月的時間裡，單是被革命法庭處死的，就高達4萬多人。

斷頭台被激進的雅各賓黨人稱為「國家的剃刀」，成為那一特殊時期政治鬥爭的符號。在被處死刑的人中，8%是貴族，6%是神職人員，14%是中產階級人士，另有約70%的工人和農民。革命法庭認定他們的罪行是囤積糧食、開小差不上前線、或者不服從命令。總而言之，沒有跟激進派站在一起便是反革命，就必須被鎮壓。

恐怖時期結束前的最後一次集體砍頭，發生在1794年7月17日。11名赤腳的加爾默羅修女、3名修道院中的世俗雜務人員、2名女學生，被裝在一輛車上，從西岱島上的監獄送往如今的協和廣場斷頭台。這16名女性自知正在走向死亡，卻也毫不畏懼，仍然高聲唱著讚美詩走上腳手架。

這一事件，給圍觀的巴黎市民造成了極大的衝擊，成為人們反對恐怖的一個轉折點。10天以後，1794年7月27日的「熱月政變」，宣布了大革命恐怖時期的結束。當然，這結束的方式，是以暴制暴。以羅伯斯庇爾為代表的激進派領袖，同樣被送到了鍘刀底下，檢察官安托萬也不例外。

據稱，羅伯斯庇爾在被抓捕前，曾試圖開槍自殺，但子彈只擦過了他的下巴。這位堅定地認為街頭暴力可以震懾反革命分子的極端激進分子，在西岱島的監獄裡，度過了他人生的最後一個夜晚。第二天，他與他的無數政敵和戰友一樣，走上了斷頭台。

洗凈血腥之後，1914年，司法宮監獄看押犯人的功能被徹底摒棄。法國政府將其改為國家歷史遺迹，開放供遊人參觀。關押瑪麗皇后的囚室，如今依當時的原樣，改成了一個小小的紀念堂。雖然對公眾開放的只是極小部份，另外大部分仍然被法國司法部佔用，但它確實是了解法國歷史，尤其是法國大革命中那一段短暫而特殊的歷史，極好的輔助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