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鰲儒商論壇主題演講丨李曉：傳統商道智慧與現代企業管理

傳統商道智慧與現代企業管理

文/李曉

（中國商業史學會副會長、中國政法大學教授）

尊敬的各位領導、各位學者、各位企業家朋友，非常榮幸受黎教授的邀請參加這次盛會，而且非常榮幸做主題演講。給各位報告的題目是《傳統商道智慧與現代企業經營》。

大家一定知道，在中華民族的歷史上，我們偉大的民族不光創造過輝煌燦爛的農業文化，也創造過非常發達的工商業文化，包括曾經是最為先進的國際貿易，也就是絲綢之路。這些先進的工商業，它也是我們輝煌燦爛、博大精深的中華傳統文化重要組成部分，了解這點是非常必要的，如果不明白這一點，我們大概就沒有辦法理解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復的是什麼。我們也沒有辦法搞清楚一帶一路的戰略地位，這樣工商業的文化發展過程中，我們的祖先不光是留下了像絲綢之路、茶馬古道、千里運河，也有很多直到今天閃爍著真理光芒的商道智慧。這樣的商道智慧凝結著企業家先列們對商業本質的認識，對企業管理規律的探索，直到今天依然閃爍著光芒。它並沒有因為時間的流失變得暗淡無光，也不會因為時過境遷喪失它的價值，依然在企業經營當中發揮它的巨大作用，何以見得？我們憑什麼如此肯定地做出這樣的結論，下面藉助幾個現實的案例對此做一個簡短的彙報。

這個文獻選自於2000多年以前，偉大的史學家司馬遷的經典名著《史記》中的《貨殖列傳》，這是第一部為商人企業家樹碑立傳，52位商人的記錄，司馬遷深刻揭示了商業經營和企業管理的本質以及規律，其中我們這個論壇標題是儒商，儒商的鼻祖在《史記》中被完整地記錄在貨殖列傳里，司馬遷提出一個非常重要的觀點，叫做富無經業，則貨無常主，什麼叫富無經業，富就是發家致富，經就是特定的意思，業就是行業。發家致富沒有特定的行業，固定的門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富豪，你不能講房地產一定賺錢，不能說電商一定能夠成事。貨無常主，貨就是資財經賢，常就是固定不變的意思，主就是它的主人，金錢財富沒有固定不變的主人，財是可以流動的，如果在特定的時間裡，財富就是一個固定數值的話，在固定的時間裡，數可能不變，變來變去的只是它的主人，它總是在不同人手上聚，在不同人手上散，散了聚，聚了散。決定財富在誰的手上散，誰的手上聚，就是司馬遷講的能與不能的問題，能的人就是能夠按照規律來做事的人，即使白手起家，金錢也能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能夠按照規律做事，金錢就能夠從四面八方而來。拒絕按照規律做事的人，這種人即使坐抱一座金山也會頃刻之間土崩瓦解。司馬遷說，田農掘業，田農是比較笨的活動，掘是一個通假字等於拙，古代字里用通假用字形或者讀音代替另外的字使用，拙的反義詞是巧，經商腦袋要靈活一點，而做功手要靈巧，所以，從事工商業的是心靈手巧，干農活好象沒有那麼多講究，肯下功夫下力氣，老天爺幫幫忙就會有好收成，好像干農活是比較笨拙的工作。而有一個秦揚人可以干一州，所謂干一州就是一方首富。販脂，侮處也，不是光鮮亮麗，髒兮兮，因為不是太體面，不是像金融業西裝革履的白領。賣漿，薄利小業，一個姓張的家族，能夠擁有數以千萬計的家財。灑削，這種刀用久了就鈍了，刀在磨刀石上磨一磨，什麼叫灑削？就是所謂的磨刀，這種工作誰不會，技術含量並不高深，薄技也。胃脯，把動物內臟做成熟食來賣，規模不需太大就可以干，既簡單又微小的東西，一個姓濁的家族卻能因此而連騎，出門的時候能夠有一個豪華的車隊，我們只要看到這樣的豪華車隊浩浩蕩蕩出來，就可以知道濁氏的老闆出來。馬醫淺方，張里擊鐘，此誠意之所至。馬醫是獸醫，一個叫張里的人可以擊鐘，所謂擊鐘，就是張老闆養了一個豪華的樂隊。這些有名有姓的富豪或者是家族，他們從事的買賣是不是今天一打眼一看就是驚天動地的大生意，擱到今天也是邊邊角角的小生意，微不足道的小買賣，但是，靠著這些微不足道的生意，邊邊角角的生意做出大事業、做出大文章，造就大富豪，這究竟靠的是什麼，司馬遷後面一句話就是答案，此皆誠意之所致。誠意非常值得我們注意，我們這輩子如果把這兩個字琢磨透了，我們這一輩子或許不會平庸，我們世世代代如果把這兩個字做到位了，世世代代也會有出息。特別是經過三十多年的高速發展，中國的企業、中國的企業家，真是到了一個互相安下心來，認認真真把這兩個字想明白做到位，誠意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個人理解就是精誠，誠這個字使用頻率非常高，不過經常把它當成誠實守信，做人要真誠，經商要誠信，毫無疑問在這個地方它有這層意思，但是，除此之外，大家一定知道在中國話當中，還有一個辭彙叫做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水滴石穿就是典型，一滴水微不足道，但是堅持不懈地滴就能夠把石塊擊穿，把石塊擊穿的是微不足道的水嗎？水沒有那麼大的威力，恐怕水要具備三種狀態，第一，要有高度，有一定的高度方能產生一定的力度，如果水滴緊貼石塊就沒有那麼大的力度。第二，相對聚焦，如果滿天洒水，像草坪上的水不會有那麼大坑。第三，持續。如果沿著這樣的思路，怎麼理解誠，而是堅持不懈的一種態度和精神，意是專心致志、全神貫注。所有量、所有精神、所有資源灌輸到工作當中去，做到精進，做到極致，精進這個辭彙來自於佛教，菩薩修行的六度法門之一，通俗的語言來講，精益求精，好上加好，越做越好，而且有不斷的改進，與時俱進。所謂極致，要麼不做，要做就沿著細緻精緻再到極致的路，達到一般人難以企及的程度。時間過去兩千多年，司馬遷在這樣的經典文獻當中，揭示商業經營的本質有它的規律，有沒有因為時過境遷喪失它的價值？沒有，不僅沒有，看上去簡單的文獻幫助我們反思清楚，當下困擾我們的中國企業的基本問題，新與老，多與少，快與慢，大與小。我相信在座的企業家朋友，在我們經商辦企業，經營決策的過程當中，一定面臨這樣的問題？同時，受到不同問題的困擾，為什麼說司馬遷這樣簡簡單單的古文獻，就能讓我們明白基本的道理，有助於我們明白搞清楚這些問題。

下面，簡單從幾個方面運用幾個案例進一步的分析和說明。

現在的金龍魚、魯花，賣油的還有中石油、中石化，哪一個工作人員是西裝革履，一定是藍領；賣漿，比如永和豆漿、王老吉、加多寶、可口可樂、星巴克，一杯水、一碗漿值多少錢，永和豆漿不過水裡加點豆子，王老吉只不過水裡加一些茶，星巴克只不過在水裡加一些咖啡，可口可樂也是在水裡面加上一些大家搞不清楚的玩意。一杯水值多少錢，但是人家做成百年老店。比如北京的烤鴨，大家熟悉的小吃周黑鴨，這個鴨脖子到香港上市市值超過100多億港幣，現在照樣做成大企業。可是兩千多年以前，被司馬遷提到過的一些生意，造就過有名有姓的富豪，這說明一個什麼問題？就是這些年，在社會上的一種說法，有的在政府的政策上提，很多的企業家在信，你一定知道，叫傳統產業不行了。最近這些年與朋友交流的時候，也遇到過這樣的說法。張董做什麼工作，李董從事什麼行業，有些企業家朋友說，不好意思，我做的是傳統產業。我聽了以後很納悶，傳統產業怎麼了？怎麼不好意思了，怎麼覺得丟人，怎麼覺得沒面子羞於啟齒，甚至有一些開店的說，我做的是娛樂休閑業，怎麼傳統產業不好意思說了。確確實實很多輿論說傳統產業不行，只能被人取代，沒前途，沒未來。看看司馬遷當年提到過的文獻，列舉一些行業，直到今天還有人做，而且做的相當不錯，怎麼就傳統產業不行了，高新技術產業、新興領域值得我們追捧，需要我們投入，應該大力的扶持，這關乎民族前途、國家的崛起、社會未來，難道這就意味著傳統行當不能做了嗎？沒有市場了嗎？人們不需要了嗎？大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傳統產業，不僅沒有反而有很多行業是固有，現在有將來肯定也有。比如吃的、穿的，古代猴子要吃飯，現在人也要吃飯，再創造互聯網+吃飯的時候也得拿筷子往嘴裡夾，猴子變成人以後就開始穿衣服了，現在人穿的再少，關鍵部位怎麼也得有塊布，穿上衣胳膊漏出來，褲子永遠不能做成四條腿，不能穿到一條褲腿里去。問題實質不在產業傳統不傳統，做法有新舊，產業無傳統。使什麼工藝、材料、營銷手段，儘管換儘管變，變的只是做好，它的產業沒有了，行當就不存在了嗎？不是的。比如，商業貿易，過去賣個東西擺攤、開店，現在大量上網賣，賣的形式變了，辦法改了，手段換了，賣東西的本質有沒有變，不管在哪賣，你賣什麼都得給客戶創造價值，都不能搞假冒偽劣，坑蒙拐騙、傷天害理，都要合規經營、守法管理，變的是形式，換的是辦法，改的只是手段，賣東西的本質和規律沒有變，這不就是新和舊的關係。在一些高新技術領域裡，更新換代非常迅速。比如手機，很難肯定20年以後手機還是手上拿的那樣，即使IT行業也不能肯定，但是，能夠肯定鴨脖子還是那個味，變了就是另外一個產品了，它就不地道不正宗了，有很多東西當然需要變，我們會發現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有變有不變，我們當然應該全身心應對變化的世界，但是我們如何應對變化的世界？

只有等待永恆不變的規律才能應對千變萬化的世界，不知常，不懂得永恆不變的規律，亂變、瞎變、胡變，別人變我們跟著盲目的變，最後一個結果就是凶，把人變死變沒了，中國的傳統文化，乃至全世界的商業規律告訴我們，只要本質不變，規律仍然會發揮作用。所以，不要認為兩千多年以前，幾千年的歷史進程中我們的企業家先輩們，用他們的鮮血認識乃至生命換來的經驗教訓已經過時了，已經死亡了，在21世紀互聯網時代，大數據時代，它就會沒有了，事實上不是這樣的，剛才分析的只不過是新和老的關係，實際上，圍繞大與小，快與慢，多與少，我們都能夠從這樣一些經典文獻當中獲得，我們可能陷入了當下就事論事當中。讓我們想明白，路究竟怎樣走？步子如何邁？實際上，我剛才分析只不過是短短的一小段，這時候有了商品的交換，有了貨幣的東西，有了企業的經營，我們的企業家先輩，他們千百年積累的商道智慧，不光是在中國發揮了它的作用，甚至我們可以講在全世界都有它的普遍適用價值，企業經營是這樣，企業家做人做事、修身、齊家同樣離不開古老的傳統文化。

今天早晨，我在微信里收到了黎紅雷教授分享給我昨天他本人的精彩演講，還有蘇州吳念博董事長非常好的發言，我非常高興的看到，在吳董的企業當中，我們的傳統文化對於營造一個幸福的企業實實在在發揮著作用，無獨有偶，我所教會的學生，華商書院廣州校友會，他們的幸福人生以及幸福真跡，與吳董蘇州的幸福企業同樣在起作用，通過幸福企業的崛起，許多企業家朋友以及家人、員工實實在在享受到了中國的傳統文化資源，讓他們的身心變得越來越健康，讓他們的家庭變得越來越幸福，讓他們的企業變得越來越和諧，在這樣新的時代背景下，當我們的中國實現和平崛起，我們的產品暢銷全球，我們的資本輸出海外，我們的技術遍布世界。我們的商道智慧，我們的傳統文化應該在當代的企業家身上發揚廣大而且走向世界，造福更多的人生，謝謝大家。

◎本文為李曉教授在博鰲儒商論壇2016年會上的演講，轉載請註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