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影響了世界婦女運動的女人，坦承一生的成就是一個風流男人

18世紀末期爆發的那一場大瘟疫，帶給巴黎的巨大挑戰是，墓地不夠，屍體亂放加重了瘟疫，而嚴重的瘟疫，又使墓地短缺的矛盾更加突出。於是巴黎市政府決定，除了將城中心的老墓地遷往城外的採石場，還在郊外建三個新墓園。這三個墓園，便是如今每年接待無數遊客的拉雪茲公墓、蒙馬特公墓和蒙納帕斯公墓。

那時的郊外，現在已經是巴黎城的第幾個區了。拉雪茲公墓就位於第20區，佔地面積700畝，是三大墓園中規模最大的。1804年前，這裡有一棟房子，曾是路易十四懺悔神父拉雪茲神父的住宅。巴黎政府購下地產後，將其改建為墓園，因而便有了拉雪茲神父公墓。

公墓建成正式開放時，由於離城市太遠，很少有家庭願意將親友葬在這裡。所以開放當年，拉雪茲只有4個墳墓。墓園管理機構展開了大規模的營銷活動，其中最著名的便是將莫里哀和拉·封丹等一批文學家和科學家的遺體，移至墓園。

移靈安排在晚上，眾多政府和宗教界著名人士參加，送靈的車隊一長串，加上燃燒不息的同樣一長串火炬，莫里哀的第二次出殯想來比第一次更加壯觀。即便如此，到1807年，拉雪茲也只有62個墓地。隨著越來越多的名人遷入或葬入，拉雪茲墓園迅速發展起來。到1830年，這裡已經有了3.3萬個墓地。隨後，歷經數次擴展，如今，葬在這裡遺骸，超過100萬，另有約200萬盒骨灰。墓園裡究竟安葬了多少歷代大師名人，沒有人能說得清楚。好在售票處可以買到地圖，標明如肖邦、鄧肯、巴爾扎克、普魯斯特、梯也爾、德拉克洛瓦等人的墓地，在幾區幾號。按圖索驥，找起來倒也不太難。雨果起初也被葬在拉雪茲，後來被移進了先賢祠，但他的家族墓地仍在這裡。

音樂家之墓

200多年下來，貴族與平民、大師與領袖、猶太人與阿拉伯人，響馬賊與老紳士，同居一處。墓碑無論簡潔還是繁複、無論毫無修飾還是過度裝飾，加上那形形色色的墓志銘，這一切標誌的是，這裡，是死去的歷史，又是鮮活的歷史。拉雪茲墓地不但全世界最大，還是全世界最熱鬧的墓園。每年，有350萬遊客來到這個被稱為「墓葬博物館「的地方。蒙馬特公墓和蒙納帕斯公墓，分別位於巴黎的第18區和第14區，規模雖比拉雪茲公墓小得多，卻似乎更有特點。雖然蒙馬特公墓里也長眠著如大仲馬、海涅等知名作家，但真正有「文學家墓園」之稱的，是蒙納帕斯公墓。

王樂滋滋 德之墓

王爾德，莫泊桑，薩特和波伏娃，瑪格麗特·杜拉斯和她的小情人揚·安德烈亞，蘇珊·桑塔格，塞繆爾·貝克特夫婦，還有波德萊爾，許許多多為文學帶來巨大改變和影響的作家，都安息於此。而他們中許多人的愛情故事，從塵世延續到了這個墓園，增加了這個墓園的與眾不同。

而這一切，文學、愛情、各自尋歡與絕世相守，在墓園的一個角落裡得到了極好的詮釋。這裡，相距不遠的地方，分別永恆地躺著薩特和波伏娃、杜拉斯和小她39歲的情人安德烈亞，《等待戈多》作者塞繆爾·貝克特夫婦，還有美國作家蘇珊·桑塔格。

薩特是1964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波伏瓦憑《名士風流》拿下了1954年法國文學的最高獎項龔古爾文學獎。她的《第二性》，更是婦女解放運動不能不提的思想武器。他們對於愛情婚姻的態度，他們身體力行地對「絕對自由」的追求，在法國思想文化界獨樹一幟。

薩特和波伏娃，在1929年參加哲學考試時一見鍾情，直到1980年薩特去世，做了一輩子的情人。倆人不婚、不育、不離，可以各自風流尋歡，有時甚至三人居於同一屋檐。在倆人共同生活的51年里，存在主義哲學家的存在主義愛情，一直引導著爭議和批評。

波伏娃在一次接受採訪時稱，她的許多書和文學獎不算什麼，她在婦女運動中的影響不算什麼，在阿爾及利亞獨立運動中的貢獻也不算什麼。她坦承，一生中最偉大的成就，是與哲學家、劇作家、風流男人薩特的關係。

波伏娃死於1986年4月14日，薩特死於6年前的4月15日。在波伏娃的葬禮上，前來送別她的5000人，見證了墓地工作人員如何將她的骨灰，緩緩地放在薩特身邊。正如薩特去世時，波伏娃所言：「他的死使我們分開，而我的死將使我們相聚。」這一聚，他們再也不會分開，自由地永遠在一起了。

參觀蒙納帕斯公墓，不能不去看波德萊爾。學生時代憤世嫉俗，喜讀波大師的《惡之花》。待長成略經世事之後，卻偏愛《憂鬱的巴黎》。無論如何，波德萊爾在我個人閱讀史上，都有重重一筆。現代派詩歌的先驅人物波德萊爾，吸鴉片、縱酒。死前一年，因中風而處於半癱瘓狀態並失語。

波德萊爾去世時才46歲。墓園裡有專屬紀念碑的，不多，波德萊爾算一個。

以前讀《等待戈多》，對那種無望的等待，害怕得想哭。《等待戈多》作者、1969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薩繆爾·貝克特死於1989年12月，死前囑咐，不需墓志銘，和妻子合葬就好。至於墓碑的顏色，他說，「什麼顏色都好，或者就灰色吧」。於是我面前，便是一塊灰色的、只刻著墓主人生卒年月的碑。灰色代表無望，當年的感覺又浮上心頭。

與中國的墓園不同，西方的墓地，春夏有鮮花，秋冬有綠葉，一年四季都不寂寞蕭索，更無陰森恐怖悲悲戚戚。所以巴黎的畫家們和攝影愛好者們，常常背著相機畫夾，到拉雪茲公墓，到蒙納帕斯公墓，尋找光線、色彩和構圖。離開波德萊爾紀念碑，我們和一群背著畫夾上寫生課的學生，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