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金環球日記

30日上午11點，我辦完了小金的出院手續，收拾了病房的各種東西，跟同病房的病友（一個英國華裔醫生）告別，小金媽媽駕車，我們就此離開二院，這樣，小金就避免了2017年一開始就是在病房度過的不好意頭，迎來全新的一年。

接下來小金將在家裡靜養2-3個月，以待恢復。這其間，1月3日得回醫院換一次葯，之後的8日左右就可以拆線了。折了線，也只是手術的傷口癒合，他還得整天戴著金屬支具直到醫生說可以不用了，估計要到1月中旬。使用支具是為了支撐他的左臂避免它受力——它的臂骨由於受到骨腫瘤侵蝕過半，所以切除骨腫瘤之後，那塊骨頭只有原來的三分之一粗厚，所以極其脆弱，所以在恢復期內，必須避免任何使它用力、扭動或受到撞擊的可能性，如果受力而斷，那就麻煩大了。這就是為什麼小金必須放棄印度之行。

醫生說，小孩子正在生長發育，所以這塊骨頭長起來也會很快，即使如此，完全恢復到正常，也得一年多時間。也就是說，接下來即便仍有父子之行，我們也不可能再有任何冒險舉動，必須使他的左臂處於絕對安全之中。所以「父子萬里行」接下來怎麼走，真是讓我很費躊躇。

無論如何，出院是讓小金很開心的事情。這主要是因為，醫院裡的WIFI實在不太好，時有時無，時弱時強。當我在病房裡陪著他時，他常常要拿著IPAD或手機跑到電梯間去呆著，因為那兒的WIFI相對比較好一點兒。我自己其實也身受其害，本來我也想用華為平板每天看一兩集美劇以恢復學習英語的，頭兩天，還挺順利地連上了網，看了兩集《權力的遊戲》，但第三天，就再也連不上了。手機也是，只能上微信，不能登陸任何網站。王主任，二院的信息化建設看來問題蠻多啊。

從22日正式住進二院，到30日出院，我在醫院陪了小金9天8夜。晚上都是我值班，白天則是以我為主，他媽媽為輔——呵呵，誰叫我是「無業游民」呢？不過呢，這8天時間我也不是全都在醫院呆著，其間有過兩次外面的飯局，另外27日下午、28日上午我則抽空參加了市人大的預算初審會。此外，小金的外公外婆24日就從武漢趕過來了，這幾天經常做好吃的給小金送過來。

這次住院，我感覺我們爺倆的感情好得不得了。從增進父子感情的效果來說，我個人覺得——不知道小金是否也這樣認為——好像還勝過在C段在澳紐的一個月，以及AB段114天的自駕游時期。我是說，就其質量而言。

這8天時間，爺倆親密無間，我呢，完全進入一種「慈父」角色，什麼事都任著他，任勞任怨，除了那天晚飯時被喊了一次「滾開」內心充滿了委屈、臉黑黑之外，其餘時間，全都是笑臉相迎，完全是「兒子虐我千百遍，我待兒子如初戀」的狀態。打飯、買東西、擦身子、頭幾天的端屎端尿、幫助他洗臉刷牙、拿這拿那的，屁顛屁顛的忙前忙後。惟一沒做的就是喂飯，他覺得那場面太噁心了，如果是老媽做感覺還比較溫馨，老爹來做，啊喲，全身都會起雞皮疙瘩。

對於他玩IPAD和手機，我也完全不加限制，這就基本避免了爺倆起衝突。至於醫院WIFI不好（基本上遊戲是玩不成的），你總不能怪我吧？雖然我樂見其成——哈哈，其心可誅。不過呢，小金還是有所節制，大部分時間是用來看視頻和在上面看書。他會在WIFI信號好的地方下載了視頻，然後回到床上來看。

這幾天時間，他對我也發起了反監督——我的手機癮不比他的IPAD癮小多少，經常是在微信上聊天一聊就是半小時，他就會走過來，奸笑著說，嘿嘿嘿，我就趕忙收起手機，作看書狀；或者是他在病床上對著我吼：手機重要還是兒子重要？開什麼玩笑？當然是兒子重要，我就趕忙過去伺候他。不過兒子確實批評得對，作為成年人，每十幾分鐘就要去看一下微信，這個病太嚴重了！害得我看書的效率大大降低，9天時間只看了1.5本書：一本《劍橋中國秦漢史》，0.5本則是從紐西蘭就開始看的《管子》，其實到出院時仍沒有看完，寫這篇文章的31日上午才算看完了。

在澳洲時，兒子看我在讀《管子》，就調侃說，你是在鑽研「管道工程學」嗎？準備再就業去當管道修理工嗎？——之所以說「調侃」，是因為他知道《管子》是一本「古書」，既不是橡皮管子，也不是鋼鐵管子。——我回他說，對呀，我能不能再就業，就全靠這本書了。

有朋友在公號「不一樣的卡梅利多」上留言說，孩子叫你們「滾」不是真的叫你們滾呀，他只是因為疼痛的情緒發泄，不要太在意！他發泄完了，會對你們有愧疚感啊，反而會增進親子關係呀。還真是這樣，那天晚上恢復正常後，感覺他對我特別好，我說啥他都不再回嘴，很聽話，應該是暗示著一種歉意在裡面的。

那，這八九天時間，我們就是這樣其樂融融地度過的。這就是為什麼我說父子關係的質量比那一個月和那三個多月還好。他應該深深感受到了父母對他的愛與疼惜。是真的疼惜，我每天看他胳膊上的兩道長長的縫合傷口，心裡就覺得很難受，就後悔過去對他打罵太多（其實也不算多，呵呵），孩子太不容易了，這麼小，就要承受這麼多。

所以還要表揚一下小金，這孩子真是內心強大，從手術前到手術後，沒有害怕過，沒有哭過，冷靜而淡泊，還經常跟醫生和護士來個冷幽默。

我自己呢，從這八九天里感悟的，可能真的比前兩段還要多。首先，我更加堅定了要用軟實力來和兒子相處的取態：這孩子是吃軟不吃硬的，從過去半年裡就可以看到，我硬，他比我還硬，而且決不妥協，反而你要軟呢，他會反思自己的問題並努力改正的。所以我接下來，要以柔克剛，降服這個叛逆小子。

其次呢，我深刻地認識到，教育孩子的前提，是你自己得以身作則。你做不到的，不要去要求孩子做得到。孩子的所有行為方式，都是父母潛移默化的結果，他跟你學著呢。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怎能要求孩子處理好自己的情緒，你整天抱著一個手機，怎能要求孩子不要整天抱著一個IPAD。

當然，這小子也早已洞察到這一點，所以，當我要求他做什麼時，他就會反要求我自己先做到。當我批評他的缺點時，他早已只用一句話來回答：遺傳的！是的，鼻炎是遺傳我的，骨軟骨瘤是遺傳我的，眼睛小也是遺傳我的，凡是缺點都是遺傳我的。所以，當他祭出這一招時，我基本上就無話可說了。

有時我會反問：我的優點你怎麼不遺傳呢？他只回答說：變異了，怎麼地。我吐血。

出院回到家，他第一件事就是抱著IPAD狂玩遊戲，連午飯都不想吃了。他媽媽想讓他先去洗澡，我就在旁邊勸阻道：唉，先讓他爽一把吧，憋了好幾天了，晚上再洗澡吧！飯早吃晚吃都無所謂，反正餓不死。

所以你看，住了8天醫院，我自己的變化有多大。我其實是自己住了8天的精神病院，兒子是我的主治醫生。

我知道這篇文章會讓部分一直在批評我的公號讀者很得意，嘿嘿，焉知我不就是專門針對你們而寫的呢。

人物介紹

老金——曾為《南方周末》、《21世紀經濟報道》資深媒體人，策划過大型系列專題「角落裡的中國「等媒體產品，因特虎網路發起人及深圳「三劍客」之一，主編過「民間版深圳藍皮書」。2016年7月，辭去深圳某高管工作，與13歲的「反叛期」兒子開啟為期一年環球之旅。

小金——00後個性小男孩，深圳二代，初中生，不喜歡上學和考試，被老爹帶著週遊世界，對旅行的樂趣尚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