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十年如一日堅持傳統剃頭，曾開過北京最潮的理髮店，後來又顛沛流離騎車上門理髮直到101歲，就連梅蘭芳都是他的客人

剃頭匠

很多人一生中想做的事情太多，

結果，到頭來一事無成，

但也有人一輩子只做一件事，

最後，卻成就了整個人生。

有些身影，

定格久了，

就成了經典 。

故事是這樣的……

在北京城腳下有這麼一位師傅，

他是理髮界年紀最大的，

也是幹得最久的，

大家都叫他靖大爺。

每天只見他的剃刀在牛皮上「噌噌」幾下，

就把剃刀用牛皮磨鋒利了。

再用肥皂刷子打上泡沫，

尖銳的刀鋒在靖大爺手上遊刃有餘地揮舞著。

要說靖大爺剃頭可是一絲不苟，

他的徒弟都嫌他剃得慢，

客人等得太久。

可靖大爺剃頭就是這樣仔細，

臉上的鬍子、汗毛，

連耳朵上的小絨毛都認認真真地剃乾淨。

最後，他再拿出熱毛巾，

給客人輕輕地抹一把臉，

一句「得嘞！」

這才算齊活。

這麼一套下來，

他才收五塊錢！

大爺的心就是太軟，

見不得別人為難，

要是知道客人手頭緊，

直接一句「沒錢就甭給了」。

老爺子名叫靖奎，

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手藝人，

他曾經可是北京的大紅人。

如果當年在北京胡同，什剎海吆喝一聲：

「靖老爺子」，

定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在他理過發的顧客名單上，
常上門的就有400多人，
其中有梅蘭芳、傅作義、馬占山、尚小雲，
有什剎海胡同的街坊，
也有慕名而來的老外。

但他並沒覺得自己在大人物的腦袋上「動過刀子」，

尚小雲給他免費的戲票，

譚震林找他嘮嗑喝酒，

他不把他們高看，

只當他們是朋友。

1914年2月3日,

靖奎出生於北京順義區李橋鎮，

那時家裡的光景還不賴，

送靖奎進了私塾，

從小就熟讀四書五經。

15歲的時候，他獨自一人闖蕩北京城區。

年幼的靖奎什麼也不會，

於是便到理髮館裡做了兩年的學徒。

俗話說「三年的剪子，五年的刀」，

剃頭技術全靠一個「練」字。

學徒不能給客人剃頭，

靖奎就拿著筷子和木梳練習手法。

一整天不間斷，

稍有鬆懈就會遭師傅的一頓罵。

單單這一個動作，

這一練，

就是整整一年。

20歲，靖奎開始「出師」，

自己經營理髮店。

從清朝的大辮子到半截刷子，

從平頭到光頭。

從銅錢到銀元，

從關金券到人民幣，

大爺剃過的髮式，

接手的錢隨著時代的變遷不停地變化。

到了90歲還騎著三輪車走街串巷為老主顧上門服務，
這個被譽為「老北京手藝人的活化石」的老人，
把剃頭當成了一生的事業，

一干就是80餘年。

理髮店那麼多，

為什麼他的店，

能留得住老客人、吸引新客人呢？

靖大爺自有妙招——放睡。

這是剃頭的行話，

也就是現在的按摩。

老主顧們提起他的這個絕活，

爭相紛紛讚歎：

「靖奎捏拿放睡，

能把鼻涕眼淚都放出來!」

憑藉著這過人的手藝，

他後來在清華校園，

又開了一家理髮店。

他的名聲越來越響亮，

連有些官員都特地跑來找他理髮。

但他卻從不區別對待，

該排隊的排隊，

輪到了，他就對著鏡子，

仔細地端詳客人的頭型，

再三思考過後才動剪子。

他常常告訴徒弟：

「只管練好自己的本事，

進了門的都是客人，

沒有什麼不同。」

不論是當官的、名人，

還是窮朋友，顧客來了，

他都一樣沏茶倒水，

一樣熱情招待。

他說：「我不要你的，

不求你的，我怕你什麼呢。」

不管那人貧富貴賤，

手法不變，

勁道不變。

這種淡定和從容可以稱得上是一種平民式的高貴。

正當大家覺得靖大爺要賺大錢了，

誰知文革一來，

老實的靖大爺就把店和房子都交了上去。

沒有了店面，

他就開始走街串巷，

上門給客人們剃頭。

一個曾經風風火火的大老闆，

瞬間淪落到要每天獨自在北京胡同里穿梭，

四處找活干以此謀生的剃頭匠。

人們都忍不住嘆氣，

當年的靖師傅，

是多麼風光啊！

而他卻樂觀地說：

「過去和現在能有什麼不同，

不都是給人剃頭刮臉嘛。

人嘛，想不通就是受罪，

想通了就是幸福。」

那時，剛開始靠自己走路，

到後來買了輛28自行車，

再到後來，他的平衡力不行了，

改騎三輪車。

不管怎麼變，

人們還是每天能在大街小巷，

見到他單薄的身影。

一輛破三輪，一個裝著工具包的小黑包，

就在後海這片兒胡同兒里，

給那些行動不便的老主顧們上門服務。

這些人有的從爸爸輩就是靖大爺給刮臉剃頭，

「習慣了，他刮的舒服。」

「現在的人沒幾個會刮臉嘍！」

後海附近一家經營了上百年的老字號「爆肚張」店主張子安稱，

「靖老爺子給我父親剃了一輩子頭，

每次上門剃頭就收1塊或2塊錢，

靖老爺子人很熱情，

而且服務周到，

街坊鄰居都很尊敬他。」

大爺說：

「剃頭是純手藝活，

如同許多稱「匠」的行當一樣，

剃頭匠傳承的是老一代的薪火。」

歲月匆匆流過，

交往多年的老主顧們一個個去世或搬走，

靖大爺出門的機會少了，

加上體力變差，

2007年之後，靖奎不再上門剃頭。

即使在這種情況下，

也有很多人慕名前去體驗「剃頭」這項傳統技藝。

拿了八十多年刀子，

技術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了，

靖大爺更多意義上成了老胡同兒的支柱。

有他在，有人能給刮刮臉，

有人能嘮嘮嗑，能給打打氣。

「人要知足哦！」這是靖大爺的口頭禪。

後來有人給他拍紀錄片，

也有導演讓他本色出演，拍了電影，

他成了「金孔雀獎」的新人「影帝」，

還獲了上海電影節新聞傳媒大獎。

但靖大爺最最珍貴的，

還是奧委會頒給他的首席髮型師證書，

比起做名人，

他更想踏踏實實做名手藝人。

九十多歲的時候，

他還是堅持做活，

有人勸他趕緊「掛刀」退休吧，

都這麼一把年紀了，

何必還這麼辛苦？

萬一摔著碰著怎麼辦？

但他卻說：

「我掛了刀，那老主顧怎麼辦。」

只要能走出去，就不『掛刀』。

他總念叨著：

現在會剃頭刮臉的人少了，

掙錢不重要，

重要的是把這項手藝傳下去。

隨著在現代化技術的衝擊下，

北京越來越多的新式髮廊冒了出來，

靖大爺還是堅持不放下剃刀，

為人們理傳統的板寸、剃頭、刮臉、按摩。

世事變遷，再後來，

他的400多個老主顧，

也大多相繼離世。

如果哪天他敲很久的門都沒人回應，

他就懂了，輕輕地嘆一口氣後，

拿出本子，劃掉一個老主顧的名字。

傷心地說：

「我把他們一個一個都剃死了，

就連40多個徒弟，

現在也只剩下一個在農村的女徒弟了！」

雖然靖大爺已經看慣了人生離合，

但這樣的話聽起來還是有些傷感。

在剃頭界，靖大爺是活得最長命的，

人們問他長壽的秘訣，

他毫無隱瞞地說：

「我就是想得開，怎麼都行。

你說我，我不言語；

你罵我，我聽不見。

我就是不和你鬥氣。」

對於價錢，

老人依然遵循自己多年的生意經——不爭價，看著給。

這也許就是老人一輩子面對五行八作的各色顧客，

學會的圓熟的人生哲學和平和的生活態度。

2014年的秋天，

胡同里第一次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對於來來往往的人們來說，

好像沒有什麼不同。

但當他們摸摸頭上稍長的頭髮後，

就會想起，那位總拎著大黑包的靖大爺，

怎麼沒有出現？

那一天，101歲的老人，

因為肺炎過世了

……

一個人，一個世紀。

就像他說的：

「人吶，

活著就該乾乾淨淨，

利利索索的。」

他走得也乾乾淨淨，

利利索索的。

風流過，輝煌過，

但從不做傷天害理的事

——這是老人對自己一輩子的評價。

雖為毫末技藝，

卻是頂上功夫

這樣的手藝人，

永遠值得我們尊敬！

那些遠去的背影，

是都市中的孤獨堅守，

他們不一定要轟轟烈烈，

卻總能潤物無聲。

文：看道

圖片源自網路，版權歸屬原作者

看道原創編撰，未經允許，請勿轉載

責任編輯：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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