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情深詞婉，寫出了史上最難懂卻又最纏綿的詩

他，是晚唐詩人的傑出代表，他的詩情深詞婉，幽晦深曲，於迷離意境中，展開迤邐婉轉的脈絡。隱約其人，忽斷忽續，表達了一種似真似夢的況味。一篇《錦瑟》，千百年來揣測紛紛，莫衷一是，被稱作最難懂的詩。他，就是李商隱。

錦　瑟

唐 李商隱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庄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從心靈出發，一弦一柱彈出錦瑟無端，傾聽大地深沉綺麗的音質。盲目的跋涉者，在你的弦索里駐守多年，蠕動乾渴的指尖，錯過亂世的約定，剩下疲憊。

眼前，唏喻一派濃淡，破碎的高山流水，深入生命深處的香檀。在你滄桑的背面，漂浮些宦海的女鞋和魚屍。桑田匍匐，築一尊破舊的佛龕。埋玉於藍田，沒有見到絲縷的輝煙，鮫人哭月下，心痛難遣。夜來幽夢，飲泣久遠的別離，悸動心底的震顫。深知春來有約，不知何日蒂緣。

馬　嵬

唐 李商隱

海外徒聞更九州，他生未卜此生休。

空聞虎旅傳宵柝，無復雞人報曉籌。

此日六軍同駐馬，當時七夕笑牽牛。

如何四紀為天子，不及盧家有莫愁。

海市飃風，吹跑許多毀滅，九點煙燒，未可海外徒聞，荒亘的表象，凄美斷章。朔氣裹金柝入眠，恍惚一幕馬革裹屍，荒雞聲聲錯過一個個時辰。

忽喇喇千乘萬騎，黃塵蕭索，滿地霾煙，只為一個女人，盛唐停下腳步，切割帶雨梨花，哭一地胭脂。孱弱的天津，更浮不起瓜架下私語，喑夜走進天帝的法監。盧家莫愁女，浣洗塵世的臟衣，坐在一個不能再瘦湖邊。

席上作

唐 李商隱

淡雲輕雨拂高唐，玉殿秋來夜正長。

料得也應憐宋玉，一生惟事楚襄王。

不會割斷，那些綿緲的情節和淡雲輕雨的引子。愛情不會成為失聰的耳朵，夜魘時常聽見心跳。遠去的腳步，會串出骨朵，一切的迷惘都在秋夜。蛩音冷煞，雁歌哭零，頭觸霜尖，你是孤寂的行者。宋玉大把的風賦，力竭楚台，才盡咳血。為楚襄王編造千年故事，迷惑後人。

可　嘆

唐 李商隱

幸會東城宴未回，年華憂共水相催。

梁家宅里秦宮入，趙後樓中赤鳳來。

冰簟且眠金鏤枕，瓊筵不醉玉交杯。

宓妃愁坐芝田館，用盡陳王八斗才。

盛宴浮甌，濁酒若何耽得似水年華，愛情瘦得剩一堵哭牆。梁宅容不下孫壽的酷美，設伏一個秦宮事故。掌上炫舞的飛燕，與赤鳳同巢而眠，孵出哭笑不得的段子。

冰簞夢不成，涼透個朝代，一匹秋波，囚在自己的水牢。翩若驚鴻，燕支出浴，青雲蔽月，回雪流風，世俗的門檻隔若津天。坐老芝田，窮盡才學，你把宓姑娘，藏進體內盛大的廟宇。

贈歌妓

唐 李商隱

水精如意玉連環，下蔡城危莫破顏。

紅綻櫻桃含白雪，斷腸聲里唱陽關。

白日相思可奈何，嚴城清夜斷經過。

只知解道春來瘦，不道春來獨自多。

生涯做個連環，打個玉扣，水晶如意斜出半籬櫻桃。膏雨總要隱去一朵朵舊事，聽到許多不舍，刪去含蓄的忐忑。下蔡危在旦夕，翩舞霓裳羽衣，伊人嗙著闌珊在笑。宮燈下碼成高過梅的情節，演繹一場斷腸的彈撥。少女蹈於大唐掌心，歌吹盛世的塌陷，讓所有的美麗虛空。

擷於南國，才知相思是一生的敵人，秉遼闊的心，死於時光隧道。舔舐一粒粒黑夜，滑倒所有的經過，期待夸父站起，飲綠一片桃林，天地歸於瘦削之春，哭滿地花瓣。

夜雨寄北

唐 李商隱

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蕭殺裂變巴蜀哀音，斷莖殘梗飲著止水秋風，敗葉如散去宴席。那枚死約碎了，誰去收拾和打掃？雲圖看出，那裡正是泥濘的季節。秋池，早已被夜雨漲滿，溢出的水涓成淚河，淹沒了多情的詩人。

池邊殘葉，豁落悲情的蝶衣，破碎血羽，摺疊單程車票。幽靈般西窗燭花，跳蕩慾望的夢海。你還暫住，風雨飄搖的草屋，案頭筆觸，刺痛大唐一角，軒窗凄冷，注視許久的等待。君問歸期，是否要小住巴山。思念，又長了一節。

重過聖女祠

唐 李商隱

白石岩扉碧蘚滋，上清淪謫得歸遲。

一春夢雨常飄瓦，盡日靈風不滿旗。

萼綠華來無定所，杜蘭香去未移時。

玉郎會此通仙籍，憶向天階問紫芝。

靜默羸弱的年華，翻檢玉郎仙籍，詢問紫芝和松篁台殿，鳳扉瑤窗，五銖衣瑟瑟枯寒，迷亂三里霧尕。鬱結蜃樓海市，苦旅大漠亘蕪，崔羅什與長白女神有了盟約。瓦漂一春夢雨，阻隔於西川驛站，撲朔迷離的靈風，吹拂破碎大旗。

萼綠華居無定所，所有塵世的淪謫，結一個碩大的謊言。聖女找不到家園，灌頂的醍醐只能用來祭奠。你是一隻孤寂的鳥，用單薄肩胛，馱著平平仄仄的初戀，投下朦朧的煢影。泅渡乾枯的季節，羽化橫渡滄海的蝶，愛的路雖短，卻需走幾個世紀。

文 | 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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