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知名作家：「自自冉冉」背後，是撕裂的情感

知名作家張大春(網路圖)

「自自由由」還是「自自冉冉」？

只是寫詩時落筆潦草了些，卻因為被蔡英文辦公室引用印製成春聯引起風波。已經過世70多年的台灣作家賴和，成為新年伊始台灣輿論「口水戰」的主人公。

台灣知名作家張大春在其個人臉書上連發7篇文章討論此事，直斥蔡英文等人的行為荒腔走板，還因此遭到不少「權力者與附從者」的口誅筆伐。

《海峽導報》記者對張大春進行了連線採訪，聊的雖是「自自冉冉」一事，言語中卻能聽出作家本人對台灣文化教育深深的憂思。

或許正如張大春在文章中寫道，「自冉自冉，多少罪惡，假汝之名以行之。」

人物名片

張大春，台灣知名作家，祖籍山東的「外省二代」。自稱「好故事、會說書、擅書法、愛賦詩」，作品曾獲聯合報小說獎、時報文學獎、吳三連文藝獎等，在兩岸擁有眾多讀者。

「兩種寫法」是硬拗 賴和文集多有謬誤

《海峽導報》記者（以下簡稱「記」）：這次的爭議都是從賴和的一句手稿詩歌開始的，您對這位作家有哪些了解？

張大春（以下簡稱「張」）：賴和1943年就過世了，他生活在台灣的日據時期，本職是個醫生，但他也寫小說和詩歌。賴和的一些散文新詩寫得不錯，但實際上，他的作品在身後很長一段時間都乏人問津。後來台灣「本土意識」慢慢抬頭，大家開始重視台灣在地文學，賴和才漸漸地被捧為「大神」一樣的存在。

記：您如何看待關於「兩種寫法」的觀點？

張：我覺得很多就是「硬拗」。因為只要去對比賴和的手稿，就很清楚地看得出他寫的是「自自由由」。我想賴和是一個懂得近體詩格律的人，不可能在開頭就寫出不符合平仄的詩句來。現在黃重諺（註：蔡英文辦公室發言人）說什麼一直存在兩個版本的爭議，就有很多人跑出來「站街」，但那些理由仔細推敲都是不成立的。

記：所以惹了那麼大風波，誰該「背鍋」？

張：賴和的很多作品，沒有被人好好校對勘誤就出版，賴和文集里存在的疏漏也不止這一處，這本來就是很不應該的事情。但現在你身為領導人，花了納稅人的錢，印出一些鬧笑話的東西，卻還要文過飾非、掩耳盜鈴，把責任推到賴和身上，這不是屈辱先賢嗎？還談什麼推崇台灣文學？

批蔡者被「上綱上線」 意識形態消解常識

記：現在有很多網友批評您的理由是應該尊重不同的意見。

張：這原本是一個用字正誤的是非問題，現在卻被上升成「尊重不同意見」的態度問題。島內有一些人打著所謂「尊重自由」的名號，把那些指責蔡英文的人，上綱上線說成是「藍精」、「大中華主義者」。表面上看是在討論「自自冉冉」，實際上是台灣社會內部早就已經撕裂的情感在作祟。

記：您怎麼看待台灣教育部門要把「自自冉冉」列入辭典的問題？

張：這就是一個文化教育「政典化」的後果，台灣的教育不應該被這樣對待。如果這件事成真了，那對台灣文教的傷害是極大的，也會成為蔡英文當局用強權干擾文教的罪證。包括那些屈從於權力者的學者，都應該覺得慚愧。因為意識形態的操弄，已經消解了他們的語文常識。當年趙高指鹿為馬的嘴臉，可能都沒有這麼難看吧！

記：您在文章中也提到馬英九的「鹿茸」事件，關於兩件事引發的不同反應，您有什麼評價？

張：馬英九當時說鹿茸是「鹿耳朵上的毛」，他是說錯了，但那只是他一個人的錯。不像現在，整個社會有多少人因為這件事在顛倒黑白。

台灣人好奇心太「低級」 古典文教已墜懸崖

記：現在您的臉書文章評論中有很多人來跟您探討作詩作對。

張：既然有那麼多人要來找我探討，那我就借這個機會跟大家說說，究竟詩的格律應該是什麼樣的，對聯應該是什麼樣的，「國家不幸詩家幸」嘛！（記：所以您覺得算是好事還是壞事？）當然不是什麼好事，我們的文學，我們的作家和詩歌，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在這樣一種方式下被人討論。

記：看得出您一直很憂心台灣的文教問題。

張：過去人常常愛說，中華古典文化的傳承在台灣。其實現在看來，古典文教在台灣早就是一片荒蕪，甚至可以說是已經墜入懸崖。所以，還有《桃園機場賦》那樣不倫不類的東西，至今還掛在台灣對外的大門上。（記：還有前不久學生扮納粹的事兒？）那樣的文教才會有那樣的學生啊！那種事情，已經不僅僅是對納粹不理解的常識問題，而是情感缺失的問題了。

記：您如何看待台灣當下的社會文化氛圍？

張：台灣社會確實有他的人文關懷在，比如人與人之間的聯繫、行為舉止上的分寸。但現在很多台灣人，他們的好奇心太過「低級」，關注的總是一些狗屁倒灶的小事，這一點從每天媒體報道的熱點就能夠看出來了。（《海峽導報》記者 林靜嫻）

本文刊於《海峽導報》2017年1月6日第18版

責編：郝偉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