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文史 > 道家哲學思想在歷史長河中的作用

道家哲學思想在歷史長河中的作用

道家哲學思想在歷史長河中的作用



道家思想是中國傳統文化的主流之一。儒、釋、道三家,長期以來互相抗衡,又互相吸收,互相補充。其中任何一派思想,對中國文化的發展,其功都不可沒。近年來陳鼓應先生等倡「中國哲學的主幹是道家而非儒家」,這一論點引起了海內外學者的熱烈反響。我認為道家思想是否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尤其是在其中的傳統哲學中居於主幹地位,是一個值得深入研究的問題。

陳鼓應先生等人從思辨哲學的意義上,對道家思想在中國哲學史上的地位給予了充分論證。本文則擬從人生哲學的層面上,對道家思想的歷史作用給予一個論證。筆者認為,若沒有這一層次的開拓,道家的歷史作用難以得到深入說明。


這是因為,由老子所開創的道家思想,其人生哲學居於核心地位。正如陳鼓應先生所說:「老子的整個哲學系統的發展,可以說是由宇宙論伸展到人生論,再由人生論延伸到政治論。然而,如果我們了解老子思想的真正動機,我們當可知道他的形上學只是為了應合人生與政治的要求而建立的。」(陳鼓應:《老子註譯及評介》,中華書局1984年版,第1頁)道家的「真正動機」,在於它所要回答的根本問題:社會人生所依據的「道」是什麼?也就是,人們生存於世,其安身立命之道是什麼?這一問題,既是道家、也是儒家所必須回答的問題。正因為此,才決定了中國傳統哲學與西方哲學不同的特徵。在西方傳統哲學中,「天道」與「人道」往往並非是一以貫之之道,而是打成兩截的,也就是說,自然觀、宇宙觀與人生觀和政治觀往往是分離和脫節的。


但在中國傳統哲學中,「天道」本身不僅是被作為自然界的本體、本質,而且同時也被作為社會和人的本體去把握、去認識。這個本體既具有自然屬性,又具有社會屬性。換言之,「天道」與「人道」是一個道。這個道,也就是人生所據持的根本。因此,中國傳統哲學,尤其是道家哲學,既以人生哲學為核心,又包含著自然哲學,並以物我打成一片的形態出現。正如張岱年先生指出:「中國哲學在本質上是知行合一的。思想學說與生活實踐,融成一片。中國哲人研究宇宙人生的大問題,常從生活實踐出發,以反省自己的身心實踐為入手處,最後又歸於實踐,將理論在實踐上加以驗證。即是,先在身心經驗上切己體察,而得到一種了悟;了悟所至,又驗之以實踐。要之,學說乃以生活行動為依歸。」(張岱年:《中國哲學大綱》,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2年版,第5頁)


在中國歷史的長河中,道家人生哲學是與中國文化的其他哲學主流尤其是與儒學人生哲學一道共同起作用的。道家人生哲學因其特殊的品格而與儒家人生哲學既相抗衡,又相互補充,共同支撐著中國人的心靈。正因其互補性,使得中國很早就有了一個範圍周延、層次完整的人生哲學體系。同時,由於儒家人生哲學長期以來一直是社會表層占支配地位的生活理念,因此,要認識道家人生哲學的歷史作用,首先必須對儒家人生哲學有一認識,從而可使我們從儒家人生哲學的內在欠缺來看道家所起的作用。


儒家人生哲學是圍繞著對社會倫理的關注而展開的。人生哲學所要解決的根本問題是個體人生安身立命的問題,涉及到個人與社會的處境關係,以及人面對自己的處境應當採取的態度。與道家人生哲學崇尚自然(無為)、返樸歸真的自然型價值取向相反,儒家人生哲學是社會倫理型價值取向。它的基本信念是個體人格與社會歷史和天地宇宙的合一,也就是孟子所說的「知心」、「知性」可以「知天」。在這一信念整體中,首先是對人踐行禮的內在本性(仁)的能力的肯定,然後及人,達到與他人、與社會關係的整合。也就是說,通過人的內在本性的擴充,達到與歷史、社會秩序和天地宇宙的合一。然而,「仁」、「禮」關係本身既有現實的歷史的一面,又具有超越性的一面。兩者既有可整合的一面,又有內在衝突的可能。環繞「仁」、「禮」關係,派生出儒家人生哲學的基本特性,因而儒家人生哲學的核心問題是「仁」、「禮」關係問題。「仁」指的是個體的道德內在性,個體的自主道德人格,是個體成聖的內在依據。所謂「成聖」,是個體修養所達到的最高境界。而「禮」,亦有特定涵義,這就是夏、商、周三代之禮。這個禮,既體現著儒家哲學的理想的歷史王道,也是現實世界本身的理想政治秩序。就儒家哲學而言,首先是使自己成為自覺的歷史王道的傳承者,把先王業績看作業已存在的社會藍圖,來觀照現實,積極入世。因此,人與歷史的同一,承繼道統,最終的落腳點在於現實的社會。在這裡,「禮」、「仁」打成一片。其內在聯結的關鍵在「孝悌」。仁以孝悌為本,「孝」為血緣家長對下輩的道德要求,「悌」則為血緣同輩兄弟之間的道德要求。因而,「孝悌」從縱橫兩方面把仁與以血緣關係為核心的宗法等級制度及以宗法等級制度為基礎的社會政治制度及規範(禮)聯繫起來。

道家哲學思想在歷史長河中的作用



「禮」、「仁」關係,在一定意義上,又是人類社會的「群」、「己」關係。禮法制度,是人類社會群體生活的準則和規定,而「仁」,則是立足於個體,從個體的層面提出的對個體的行為要求。「禮」為外在王道,「仁」為內聖準則。儒家哲學不僅強調仁要合乎禮,而且強調仁向禮的合理轉化,也就是說,儒家強調先內聖后外王,即從己身的修養上下功夫,內聖才能行王道,而行王道,也就是把自身與社會群體同一,與社會體制秩序同一,禮治天下,達到仁禮同一。由此可見,在儒家哲學那裡,仁與禮相輔相成,踐禮以培養仁德,而仁德在禮中呈現。仁禮打成一片,就是道德仁心與社會世界融為一體。

毋庸置疑,「仁」、「禮」的規定是儒家倫理的規定,但同時又必須看到,這又是儒家人生哲學核心所在。這是因為,它在深層次上確定了儒家對生命的態度,確定了對人的道德價值生命的高度弘揚,以及積極的入世態度。「仁」、「禮」的這種雙向互構,一方面,使人們朝心靈內部探求善的內在源頭,培養內在的道德生命;另一方面,又使人們的追求落實到現實社會,認為價值生命的歸宿在於體現歷史王道的現實世界中。內聖外王既是儒家的理想人格,又是儒家的理想人生的實現。


然而,儒家人生哲學的這一信念整體,又有內在衝突、內在分裂的可能。這是因為,歷史王道不僅具有一定的現實性,而且具有它的超現實性。就它的超現實意義而言,歷史王道所代表的是一種審視現實的理性尺度,先王典籍制度中的微言大義(道統)的超越性是特定時空歷史現實的準繩。而當人們以道統來觀照現實的制度規範(政統)時,往往發現的是歷史準繩與現實的禮樂制度的衝突。儒家學說並非沒有認識到這種內在衝突的可能,儒家哲學認為,在外在的制度規範與仁心的衝突面前,應當堅持的是道的責任擔當。在孔子那裡,如果現存的禮不足培養仁德,或不是作為內在仁德的表現,那麼就是必須被廢棄或更改的。因而,對於禮,在儒家哲學那裡,就有兩種基本態度:一種是體現歷史王道的內在實質的禮,這是不可更改的,但孔子又認為,夏、商、周三代之禮也是可以有條件損益的,而不是無條件傳承的。因而,孔子的最高道德境界是「從心」而非「從禮」,君子不可須臾所違的是「仁」而不是「禮」。就個體人格而言,是有仁才有禮。仁不可放棄,不可違背,這是個體道德人格的歷史,社會的責任擔當,亦是人的價值生命的最高體現。


另一方面,道德人格的超現實性歷史意蘊,又動搖了儒家人生哲學的整體信念。具有歷史承擔的道德個體在現實生活中找不到自己應有的位置,如果沒有王夫之那樣的堅定信念,那人生的意義和價值又在哪裡呢?在儒家的人生信念里沒有提供這個答案。孔子只是說:「以道事君,不可則止。」(《論語·為政》)孟子也說:「君子仕君也,務引其君以當道,志於仁而已矣。」(《孟子·告子下》)而「邦無道」,只有「卷而懷之」了。(《論語·衛靈公》)應當看到,這是懷抱聖王理想而維護君主專制的等級制度的儒家學說不可克服的內在矛盾、內在困境。實際上,理想性的歷史王道的代表堯舜,實質上是家長式的氏族首領,其「道」具有原始氏族部落的血緣情感及民本政治特色,而春秋戰國以來幾千年的封建君主制下的君王,則是家天下的專制君主,所推行的是封建專制政治。不可否認,君主專制的政治基礎乃是以血緣情感來維繫的宗法等級制度,但畢竟與孔孟理想化的歷史王道相去甚遠。因此,連以儒家道統自居的南宋大儒朱熹,在嚴酷的政治現實面前,也喟然嘆之:「千五百年間,正坐如此,所以只是架漏牽補過了時日,其間雖或不無小康,而堯、舜、三王、周公、孔子所傳之道,未嘗一日得行於天地之間也。」(《朱文公集》卷三十六)


這種「歷史王道」既然未嘗一日得行於天地之間,那維持道統的價值意義又在哪裡呢?朱子的這番話,難道不可看作是在這種嚴酷的社會現實面前,他對自己的信念本身的存疑嗎?


這種現實層面的困惑不僅在於歷史王道和一定條件下的現實國家以及社會規範的衝突而造成信念危機,而且,現實生活中的個體命運的偶然性,也使那些心懷天下的道德個體並非都有機會施展自己的抱負。「修身」、「齊家」與「治國平天下」並沒有必然的邏輯關聯性。知心、知性雖在理性層面與歷史王道同一,但並不意味著在現實的政治層面上必然有所作為。任何一個在封建制度下生活的士大夫,都有一個「遇」與「不遇」、「窮」或「達」的生存境遇問題。而且,隨著科舉制的發展,朝野之間的流動性不斷增大,每個生存於這種體制下的人,隨時都面臨躋身廟堂或退居山林的不同命運與歷史境遇。這種當下即是的生命感受,必然影響人們的立身處世的態度乃至價值觀念的選擇。可是,儒家人生哲學的信念體系沒有為人們提供與入世、成就內聖外王不同的價值信念與人生路向。實際上,在「知其不可而為之」與「卷而懷之」之間,儒家人生哲學沒有也不可能提供雙向選擇的終極價值依託。現實的人生實踐必然需要另一種價值意義上的心理依託和精神依靠。

道家哲學思想在歷史長河中的作用




道家的思想體系與人生哲學以其回歸自然、任性逍遙的價值取向,提供了一條與儒家人生哲學相反的人生路向,填補了儒家人生哲學所留下的價值空間,擔負起了儒家人生哲學所不能擔負的歷史責任。

首先,道家人生哲學以自然精神來與儒家社會(倫理)精神相抗衡,向世人表明在社會倫理的人生需求之外(或一旁),還有一片可為情志所系的廣闊的精神寄託和生存空間。這裡值得指出的是,道家人生哲學的自然精神首先就是一種批判精神。與儒家把人的倫理價值生命作為人的真實存在狀態相反,道家人生哲學強調人的本然價值生命。道家人生哲學認為社會倫理規範以及現實國家並不是人生價值的真實形態,而是人的價值的異化,老子說:「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老子》十八章)在這裡,老子的「道」的概念內涵,指的是真實價值狀態本身。恰是因為人類社會喪失了這種真實價值,才有異化狀態的價值。在老子看來,社會歷史的演化並非是一種人的價值生成過程,而是人的價值越來越失落的過程。因此,老子說:「故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失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老子》三十八章)在道家哲學看來,仁義道德的演進和提倡本身,就意味著社會在價值形態上的倒退。因此,個體人格與歷史王道和現實國家的同一,在道家人生哲學眼裡,不僅不能獲得人生的意義、生命的價值,而且恰是人生意義及生命價值的失落和毀滅。社會本身在價值上的失落趨向,提示人們必須要尋找與社會價值相反的真實價值依託。在道家人生哲學看來,這樣一條獲得真實價值存在的人生路向就是回歸自然、返樸歸真和個體人格的獨立自主的路向。因此,與儒家人生哲學弘揚歷史王道、積极參与現實政治、實現人生價值的主張相反,道家人生哲學強調個體生命要保全自己的價值,就必須從社會紛爭中退出,回復到超功利、超道德、「獨與天地精神往來」的生命狀態中去。這裡的超道德,並非是無道德的狀態,或是進入善惡彼岸的神性世界中去,而是擺脫以道德的名義存在的不道德狀態,擺脫這個在道德秩序(或無序)中的不道德的現實世界。道家思想中沒有自然之外的神的位置,在道家哲學看來,自然的本真狀態,就是價值的真實狀態。這種真實狀態,就是「道」的狀態。因此,真實的價值狀態和宇宙本原(自然本真)狀態是一致的,或者說,道家哲學把自然本真狀態看作是蘊含真實價值的狀態。


道家哲學既認為宇宙及其社會的發展在一定的階段是一個遠離道的運動,又認為這種遠離到一定程度,就要向原初的道本身回歸,老子說:「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強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返)。」(《老子》二十五章)


正是這種哲學使他們有了一個異於儒家哲學的精神構架,在他們「獨與天地精神往來」的生活中,也就感受到一種超然於社會困苦、偽善和紛爭的自然之真與美的存在,他們在對自然的觀察體驗中,獲得了一種心理精神的補償。


而從儒家人生哲學的倫理精神的追求轉向道家的自然精神的追求,就是以對自然之美的追求來與儒家人生哲學對善的追求相抗衡。向宇宙天地的回歸也就是向美的回歸。虛靜恬淡,不僅是真實的價值形態,而且是美的形態。向宇宙本體的道的回歸,實際上是一種特殊的心理活動,這就叫做「體道」,即排除一切心智、計慮,通過淡化主體來達到物我的合一。因而體道本身就是一種審美活動。審美活動,也就是以一種非認知的心理來對待這個世界,在一種體驗、感悟中達到物我交融的田地,產生一種無法言說的自由快感。而這個體驗中的境界就是審美的境界。道家的審美情趣,開啟了中國文學、中國繪畫的審美方向。「田園」、「山水」成為中國人的獨特的審美境界,是在老莊哲學盛行的魏晉時期。道家「道法自然」的思想是這個時代的思想主題。是道家思想培植了這個時代的文人對於自然山水的審美能力,形成了以山水為詠贊對象的山水詩,而中國山水畫的開創時期也可說是這崇尚自然的魏晉玄風的滲染時期。中國山水畫的開創人可以推到六朝時的畫家宗炳和王微。而中國畫家多為耽嗜老莊思想之高人逸士。中國畫所表現的最深的心靈就是「深沉靜默地與這無限的自然、無限的太空渾然融化、體合為一」的老莊之道。宗白華先生指出:「它所啟示的境界是靜的,因為順著自然法則運行的宇宙是雖動而靜的,與自然精神合一的人生也是雖動而靜的。它所描寫的對象,山川、人物、花鳥、蟲魚,都充滿著生命的動——氣韻生動。但因為自然是順法則的(老莊所謂道),畫家是默契自然的,所以畫幅里潛存著一層深深的靜寂,就是尺幅里的花鳥、蟲魚,也都像是沉潛遺忘於宇宙悠渺的太空中,意境曠邈幽深。至於山水畫如倪雲林的一丘一壑,簡之又簡:譬如為道,損之又損,所得著的是一片空明中的金剛不滅的精萃。它代表著無限的寂靜,也同時表示著是自然最深最後的結構。」(宗白華:《藝境》,北京大學出版社1987年版,第82頁)也就是說,中國畫的靈魂是道家哲學的崇尚自然的精神,中國山水詩及中國畫表現出的道的境界,也就是美的境界,而自然之美則為美的極致。因此,我們又可以說,道家人生哲學也就是中國傳統美學,或者如不少今人所指出的,它決定了中國美學的基本特性。


在精神追求上向自然之道回歸,達到與天地萬物為一體,實現一種美的境界,也就是要達到一種精神的自由。這種自由乃是一種個體人生精神上與天地合一的追求。在這裡,又顯出了道家人生哲學的特殊品格。前面已述,儒家人生哲學所追求的,是社會歷史中的自由,而道家人生哲學,是在個體與天地精神獨往來的審美情趣中的個體自由。因此,道家的理想人格就是擺脫了一切物役、社會性負累從而在體道中獲得絕對自由的自由人格。


莊子說:「處乎無響,行乎無方,挈汝適復之撓撓,以游無端;出入無旁,與日無始;頌論形軀,合乎大同,大同而無己。無己,惡乎得有有!睹有者,昔之君子,睹無者,天地之友。」(《在宥》)這是說,引導人們游於無始無終的境域,容貌形體,合於大同。合於大同,則自我與萬物為一而忘我無己,既已忘我,又怎會執著於形相。執著於形相,是以前的君子,體悟到無的境界,是天地之友。因此,道家式的理想人格,是神遊自然的自由人格。道家人生哲學在儒家人生哲學所倡的倫理道德自由之外,開拓了一片與天地精神同流合體的廣闊的精神自由的空間。


怎樣才能實現這種理想人格所倡的精神自由?由此而引出了道家人生哲學的第三個特徵,這就是,與儒家人生哲學的人際關懷、強調人際關係的重要性相反,道家人生哲學強調對個體自身的關懷。人本身既是一種個人性、特殊性的存在。同時又是一種社會性、普遍性的存在。而對個人存在的個體性的關注,恰恰在儒家人生哲學那裡,相對薄弱;而道家人生哲學,尤其是莊子的人生哲學,則是其重心所在。莊子不僅提出了一種自然型精神自由的理想人格,而且面對個體人生不可迴避的生存問題,作出了自己的解答。


道家人生哲學的總的特徵是面對現實人生的困境,以求得精神的解脫與超脫,從而得到心靈的寧靜與平靜。這種特徵突出地體現在齊生死、超世俗與「無情」、「坐忘」上。以莊子的話來說,就是「死生不入於心」等等。因為「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孰知其紀!人之生,氣之聚也,聚則為生,散則為死。若死生為徒,吾又何患!故萬物一也。是其所美者為神奇,其所惡者為臭腐;臭腐復化為神奇,神奇復化為臭腐。故曰:通天下一氣也」。(《知北游》)既然「卧龍飲馬終黃土」,那又有什麼可哀戚、恐懼的呢?不正是在這裡,才能徹底擺脫世俗功名利祿的引誘,排除人世的紛擾而達到一種精神的寧靜即實現精神的超越與自由嗎。無怪乎莊子說,儒家所強調的人生,是「遊方之內」,而道家式的人生是「遊方之外」。


遊方之外,不僅是超乎仁義的精神境界,而且是「喜怒哀樂不入於胸次」(《田子方》)的恬淡無情的情感世界。他說:「哀樂不易施於前,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人間世》)我們不得不指出,這裡體現了道家人生哲學的極高遠的理想性與現實性之間的矛盾和道家式自由在現實面前的軟弱無力。


道家人生哲學上述三個層面的內涵,構成了它與儒家人生哲學相別的獨特的品格特徵。它在世人面前打開了一片可以任人們安身立命的價值區域,找到了一種對現實困境與人生困途的哲學解答,因而成為幾千年來士大夫們的另一精神心理的依託。正因為如此,它才成為傳統社會裡足以和儒家人生哲學相抗衡而又具有互補性的人生哲學體系。


道家人生哲學與儒家人生哲學的互補性的內在原因還在於,道家既超世又不超世,也就是說,道家思想要求人們超社會功利,以回歸自然為價值取向,但是,道家思想並不要求人們超脫社會,如同佛教徒那樣,完全擺脫社會來進行人生的內心修鍊。道家所要求的,仍是在人類社會之中實現道家的社會政治理想與生活理想。道家的自然型哲學與儒家的倫理型哲學一樣,是指向當下人生和今世路向的,道家的這種路向與儒家的倫理路向在社會功能上是互補的。道家人生哲學雖具有超功利、超社會現實性,但它對現實的批判性以及它所倡導的返樸歸真的路向,卻使它以清新超脫的生活理想和政治理想,對幾千年來的社會生活和政治生活產生了無比深遠的影響。因此,它不僅在社會生活層面,成為人們的精神心理的另一依託,而且在政治層面,以其無為而治的政治理想,對封建社會的進步與發展起了積極作用。漢代「文景盛世」和唐代「貞觀之治」這樣的社會繁榮穩定的政治局面的哲學背景就是道家思想。


這樣,儒家個體人格與社會歷史和現實國家的同一的人生哲學與道家返樸歸真、回歸自然的人生哲學就組成了統一的有關現實社會生活的理念。首先,它們不僅體現了人世間的不同境遇下的不同的人的不同心境,同時,也可以體現同一個人在不同社會條件下的不同心境。所以,作為人生整體,它們又是相合而成一體的,從而使得孟子所說的「窮」、「達」兩途都有了終極依託。其次,儒家政治理想與道家政治理想本身又是對現實政治的反映。儒家深沉的社會責任意識,既與王朝的興盛時期相關,又是王朝危亡時匹夫責任感凸現的深刻思想背景。而在王朝統治者有意識地與民休息的歷史恢復時期,道家自然無為的思想又為統治者所自覺遵從。正是道家與儒家概括了社會生活的全部人生境遇與政治關切,道家思想與儒家思想所構成的既對立又補充的關係,是中國文化豐富多彩的發展與自我調節的核心因素。


公眾平台簡介


此公眾平台由禪藝國際藝術機構主辦,為簽約畫家、古琴家、全真派道士郭關道長設置公眾平台號,歡迎關注。本平台發布郭關道長藝術創作內容之外另涉及書畫、音樂、藝評、哲學等文化藝術類內容,您若有好文好畫歡迎來稿,請先關注此公眾平台,再投稿至郵箱:ybbud2008@126.com

道家哲學思想在歷史長河中的作用


道家哲學思想在歷史長河中的作用



郭關簡介:出生於湖南,畫家,古琴家,道教全真派道士。作品涉及繪畫、音樂、書法、詩文、斫琴、裝置、行為等領域;知周易、曉音律、好古琴、喜操《幽蘭》《廣陵散》;曾閉關參禪一年,出關後系統研習中觀、唯識學,畫風大變;後於龍虎山修道,通齋醮科儀;其曾就學於人民大學,宗教哲學碩士。作品多次參加全國美展、被國內外藝術機構及收藏家收藏。現「郭關繪畫全球巡迴展」已在台灣、佛光山、英國、墨西哥等地圓滿舉行。台灣建立有「郭關美術館」,長年展示郭關作品數百件。《韋編三絕》 古琴演奏:郭關道長




道家哲學思想在歷史長河中的作用


您的贊是小編持續努力的最大動力,動動手指贊一下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下面的「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郭關藝術 的精彩文章:

古琴與書畫
民國報紙的標題黨
古詩句里的小寒
原始藝術與專業藝術
道教文化 中國符號

TAG:郭關藝術 |

您可能感興趣

儒家思想的歷史影響
馮學榮:我為什麼瞧不起中國歷史學家
閻照祥:歷史學家眼中《大憲章》的「奧秘」
被歷史遺忘的科學家——「中國的愛因斯坦」束星北
用基因 探索歷史的科學家
他是美國最偉大的歷史學家,是哥大歷史系永不消散的靈魂
歷史學家:袁世凱是中國探索自強道路中,不可缺少的一環
李拓:科學認識中國哲學社會科學的歷史使命與文明擔當
中國歷史學家為什麼隱瞞「三星堆」研究?
蔣介石欲歪曲歷史:要求史學家把他寫成「唐太宗」
慎海雄:擔負起構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歷史使命
萊因哈特·科塞勒克對歷史學空間問題的理論反思與經驗研究
歷史上的真實記錄:華山論劍,讓人深思的佛家、道家
讀唐詩,學歷史
歷史學家證明愛因斯坦清白無辜
物理學家為什麼應當學點歷史
遊走於武俠與歷史之間的傳奇道學大師——黃裳
春藥秘史:先秦時代已在用了 中國春藥史比好多國家歷史還長!
英國古老大學什麼樣兒?用歷史的長短判斷英國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