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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勁松:禪學論「心」 畫梅參禪



何勁松先生畫作(資料圖)

文:何勁松

禪是一種內心的覺悟,無法用語言表達。迫不得已,釋迦牟尼姑且用一朵鮮花作為象徵,將自己的證悟展示給大家,而上首弟子迦葉也正是通過這朵鮮花心領神會,發出會心的微笑。由此,花和禪似乎也有了某種難以言喻的內在聯繫。我畫《百梅圖卷》,也想以畫梅為參禪之階。

撇開拈花微笑的動人故事,事實上就中國畫來講,花鳥乃至山水能進入人的審美視野,成為繪畫藝術的表現對象,著實依賴於玄禪思想的鋪墊,尤其是「道」、「心」本體論的支持。

老子說「道」是先天地而生的宇宙本原;莊子認為「道」自本自根,超越於一切之上。《周易》又說「一陰一陽之謂道」,認為陰、陽既相互對立又相互依存、相互作用、相互滲透、相互轉化,由此決定著天地萬物的生成、運動與變化。《繫辭》分別「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認為不可見的「道」即存在和表現於可見的天地萬物之中,如清代王夫之所言,「道與器不相離」,「不可象者即在象中」。在藝術家的眼裡,山水花草等自然界的一切都是「道」的表現形式,並且只有作為「道」的表現形式才能成為藝術的表現對象,才具有藝術價值。

禪學論「心」,亦大同於玄學論「道」,認為「心」是世界和人生的真正創造者,也是解脫的主體和動因。「心」亦稱作「佛性」,既超言絕相,又與萬相不相分離。僧肇曾言:「佛無定所,應物而現,在凈為凈,在穢為穢。」意思是說,佛無處不在,一花一草都顯現著真如佛性,與主體心靈息息相通。於是,山水花草就不再是原先那種有限個別的世界,不再是冷漠疏遠的純然外在物,而是一個充滿了無限意義的存在。在禪家看來,「青青翠竹,儘是法身;鬱郁黃花,無非般若」。蘇東坡也說:「溪聲便是廣長舌,山色無非清凈身。」可以說,佛性的光輝使山水花草充滿了情趣和意味,從而成為藝術表現的對象。

由於「道」和「心」既存在於具體的客觀事物之中,同時又不可見,所以中國哲學在認識論上特彆強調一種直觀的領悟,即老子所說的「惚兮恍兮」,亦即禪學主張的直覺頓悟。本著「道」、「心」的這一特點,繪畫藝術所要表現的自然,絕不是對自然現象的摹仿,而是以「道」和「心」為原則,對自然重新進行組織、加工、提煉,藉以顯示生命的和諧結構,以及宇宙生生不息的運動變化。

在玄禪思潮的作用下,人們的精神世界逐漸形成主客兩忘、物我一如的認識模式。「物」與「我」不再是對立的、異己的;「物」不再只是「人」的襯托、喻體、背景。由此,自然界的美也就不再依附於「人」,其自身即具有無限的意蘊,成為與人的心靈息息相通的真正獨立的審美對象。在這種時代氛圍中,人們無不親近自然,將孤獨寂寞的心靈寄托在山水林木、花鳥魚蟲之中,從中得到撫愛和慰安。



《世說新語》載:「簡文入華林園,顧謂左右曰:會心處不必在遠,翳然林水,便自有濠濮間想也,覺鳥獸禽魚自來親人。」所謂「會心」就是主、客之間的溝通與交流。通過「會心」,自然萬物在感情上「自來親人」,由此形成一種真正審美化、詩意化的關係。同書還說:「王子猷嘗暫寄人空宅住,便令種竹。或問:『暫住何煩爾?』王嘯詠良久,直指竹曰:『何可一日無此君?』」大畫家宗炳、大文學家謝靈運都是著名僧人慧遠的弟子,他二人喜歡浪跡山林,澄懷觀道。宗炳年老體衰時還將名山大川「皆圖於壁,坐卧向之」。

自然美的最大特點在於不帶任何明顯的社會功利性,這也正是禪的根本精神。禪之所以在對大自然的欣賞中獲得所謂宇宙目的,就在於天地萬物本身是無目的而合目的性的。花開草長,鳶飛魚躍,月落星移,它們自身都是無意識、無目的、無計劃、無思慮的。禪學追求「無心合道」,然而就在這「無心」與無目的性之中,卻又似乎可以窺見那個使之所以然的「大心」、大目的性。

從自然美走向獨立的審美歷程來看,梅花進入人們的審美視野,成為繪畫乃至文學表現的對象,正是玄禪思潮的使然。回想當年佛祖拈花示眾,所拈之花雖不見得就是梅花,但梅花既然是花,照樣甚至更能體現禪的精神。有一首膾炙人口的悟道偈就曾這樣寫道:「盡日尋春不見春,芒鞋踏遍隴頭雲;歸來偶拈梅花嗅,春在枝頭已十分。」

具體到梅花的創作,我以為可以充分利用枝幹的穿插和花頭的疏密來體現易學所講的陰陽。陰陽推而廣之,即枝幹與花朵的剛與柔、骨與肉、方與圓、遲與速、橫與直、斜與正、粗與細、收與放、疏與密、虛與實、向與背。通過這些對立統一的關係來揭示作為普遍法則和規律的「道」,以及顧盼生姿、顧盼生情的自由心靈。

梅花承載著中國人的精神寄託實在是太多太多。隋人趙師雄在羅浮山遇見梅花仙子,情景是那麼動人。白居易曾有詩寫道:「三年悶悶在餘杭,曾與梅花醉幾場;伍祖廟邊繁似雪,孤山園裡麗如妝。」孤山的梅花極負盛名,北宋處士林和靖曾隱居於此,不娶無子而植梅放鶴,稱「梅妻鶴子」,傳為千古佳話。歷代詠梅詩不計其數,歷代畫梅之作亦不勝枚舉。梅花位居「歲寒三友」之列,名躋「四君子」之首。

我喜歡畫梅,特別是枯木逢春、老梅新枝。清人梁紹壬在《兩般秋雨庵隨筆》中記道:「真州城東十餘里准提庵,有古梅一株,大可蔽牛,五干並出,相傳為宋時物。康熙中,樹忽死,垂四十年復活,枝幹益繁,花時光照一院。」一株老梅枯死四十年而復活,讓我很容易聯想到禪學中的「枯木禪」,即禪修中的「苦行」。位於熱帶的古印度就曾流行日晒火烤的苦修方法,我想梅花在冰天雪地中傲然獨放,同樣也是一種苦行,一種歷煉。「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本人以畫梅為參禪,參的是梅花的真精神。唯其如此,方能在筆端流露出無限天機。

畫梅參禪,有詩為證:

老梅渾似枯木禪,料是苦修徹骨寒;

鐵干數枝超象外,心香一縷繞筆端。

(何勁松教授簡歷哲學博士,佛學家、書畫家、當代禪意書畫學科創立者和理論奠基人。現任中國社會科學院創新工程首席專家、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員、宗教文化藝術研究室主任、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博士生導師、博士後合作導師、中央美術學院特聘博士生導師、中國社會科學院書畫家協會主席、國際禪意書畫院院長等職,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

已出版的主要學術專著和書畫作品集有:《日蓮論》、《創價學會的理念與實踐》、《韓國佛教史》(上、下卷)、《近代東亞佛教》、《池田大作的佛學思想》、《佛教大辭典》(合著)、《紅爐點雪——何勁松書禪林名句》、《書道人生——何勁松書人生箴言》、《露地白牛——何勁松書禪詩牧牛圖頌》、《勁松先生禪意書畫》、《何勁松禪意書畫·2010》、《何勁松禪意書畫·百梅圖卷》、《何勁松禪意書畫·2013》、《玄禪背景下的書畫藝術》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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