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鼠妖作祟他主動去捉妖，誰料降服妖怪卻給眾人招來大禍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大公子 | 禁止轉載

1

「娘，為什麼菩薩總是垂著眼睛？」青玉山的般若寺大殿里，站在一旁的小女孩兒的聲音格外清脆，隨著裊裊飄升的香火傳進我的耳中。

「閉嘴。」跪在蒲團上被小女孩兒叫作「娘」的女人小聲而嚴厲地制止她出聲。

小女孩兒的嘴撇了撇，眼看著將要哭起來，女人無奈地放下合十的雙手，肅聲道，「因為菩薩慈悲，不忍眾生受苦。」

小女孩大概困惑於娘親那種過分虔誠的姿態，再次仰頭向端坐大殿之上的菩薩看過去，卻被女人拉著手，三步兩回頭地漸漸遠去了。

極冷的冬日裡，我喜歡睡在這煙霧繚繞的大殿的橫樑上，置身芬香的煙火氣里，溫暖又舒適。底下，前來禱告的人絡繹不絕，偶爾的三言兩語剛好可以給我解悶，又不至於打擾我的好眠。

很久以前，我也問過師父這個問題，師父只是嘆一口氣，沒有言語，師父一定是生氣了。其實，在我問出口的時候，我就後悔了，因為師父是個盲人，我卻向他說起了「眼睛」。

在這般若寺，師兄弟們都不太喜歡我，大概是因為我與他們不同吧，我不是佛門弟子，我只是師父多年前收養的一個孤兒，師父待我與其他弟子無異，教我佛法，授我捉妖的本事，卻從不曾為我剃度。

在這寺廟裡，我不僧不俗，是個異類。

真是好笑，只這一點點不同，就遭他們離間，若他們知道我是一個蛇妖，情形不知道要有多精彩呢。

因為我身上沒有妖氣，以師兄弟們的修為，是斷然不會察覺的，而師父，一定是因為盲目的關係，也不曾懷疑過我。

平時，我扮作書生的模樣，常常引得前來上香的小姐對我目光流連，只是我心底再無波瀾，因為我沒有人類的心。

說起來，那彷彿是前生的事了，其實，也不過是今生今世的遭遇罷了，只不過故事曲折了一些，漫出了普通人對於「一生」的界定。

2

青玉山下便是繁華的塔爾城，不但人口密集，妖類也橫行。

從前的塔爾城，荒蕪得很，連年乾旱是常有的事。在塔爾城人的講述中，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無名的小城就山清水秀起來了。慢慢地，也就成了如今的繁華模樣。

按說，我應該知道這其中的緣由的，因為我曾是塔爾城中的小王子，但那時候的事情，我通通不記得了。

所有這些，都是蘭姨告訴我的。

蘭姨自稱是一個替別人做乳母謀生的女人，無人的時候，她告訴我，她的真實身份是當朝太后的貼身侍女。而當朝的太后，是我的母親。

據蘭姨說，我們曾是漠北的游牧一族，三十幾年前，母后跟隨父王遷徙到這蠻荒之地，建塔爾城，父王帶領族人擊退四方欲將之吞併的蠻國，自立為王。

征戰暫止，卻天災不斷，其中以乾旱尤甚。父王便又想引青玉山上的冰雪融水到塔爾城，誰承想水沒有引來，卻引來了一個甚是厲害的妖怪。

此妖喜幻化成男子心儀的女子模樣，迷惑其心智，最後這些男子無一不被摘了心，含笑而亡。卻終究無人知道此妖是什麼來路，一時間，塔爾城中人心惶惶。

父王貼出榜文，懸賞捕殺此妖之能人。結果與之較量中，能人都成了死人，屍首倒是健全，妖怪壓根看不上他們的心，這不知算是他們不幸中的萬幸，還是不幸中的大不幸——竟被一個殺死他們的妖怪嫌棄。

後來，城中來了一個顫顫巍巍的老僧，渾身酒氣，除了身上那件髒得看不出顏色的袈裟，怎麼看都像是個冒牌貨，卻是父王在遷徙途中曾從雪堆里救下的醉得不省人事的老酒鬼。

他此番前來，不但不感恩圖報，還要求父王為之修建一座舍利塔。

不是每個和尚都配有舍利塔的。

父王見他老邁，又孤苦無依，便答應了他的請求，給他在青玉山修建了一座寺廟，並親自提名，般若寺，許他廣收門徒。

誰知那老僧直搖頭：「我要的不是寺廟，是舍利塔，我就要死了呢……」

父王微怒，但還是依他所求，請來七七四十九個能工巧匠精雕細刻，以桃木為其修建了一座一人高的舍利木塔。

那老僧賴在宮中，整天遊盪，也不齋戒，常常酒肉相伴。忽一日，那老僧提一條青玉色的長蛇擲在父王面前，那長蛇七寸處被插了銀針，在地上痛苦地扭動，發出刺鼻的雄黃之味。

「這就是你懸賞緝殺的妖怪了。」他見了父王不叩不拜，也不叫「大王」，甚是無禮。

「原來是個蛇妖？」父王不與他計較，半信半疑地問。

「非也非也。」老僧賣弄起來，「此妖喚作『水妖』，在極寒的青玉山峰頂修行千年，頗為厲害，但終究不似狐妖之屬，生來便是活物，幻化人形僅僅只能維持個把時辰，平時，她喜歡寄生在青松蛇蛻下的蛇皮之內蜿蜒而行，速度快如閃電。

「我跟蹤她多日，等此廝出了蛇皮，化成人形之際，將其藏匿的蛇皮以雄黃塗之，並在其七寸處插以銀針密符，卻也只能勉強擒她個一時半刻。如今之計，只能以我之舍利困她於舍利塔之中。

「此物雖兇險，卻有個好處，便是可以行風雨，你附耳過來，我將此中訣竅告訴你。」

等那老僧告訴了父王以水妖行風雨之法後，竟是突然將那水妖連同蛇皮整個吞入腹中，又整個人向那舍利塔飛去。越是接近舍利塔，那老僧的身體越是融化消失殆盡，到了塔中，便只剩一線水流，圍繞著塔內衝撞迂迴，卻終不能衝出塔去。

水流所經之處，桃花無根而發，不多時，竟開出了累累的一層，隱隱將整個塔身覆蓋。

透過花的縫隙，隱約可見塔底，是那脫落的蛇皮，和老僧圓寂之後的幾塊舍利子，發著微微的金光，與那青玉之色的一線水流相得益彰，在不明就裡的人眼裡，只覺得好看得炫目。

3

風調雨順的塔爾城漸漸富足強大了起來，疆域不斷向外擴充。

在我十七歲那年，父王昭告天下，將在青玉山的般若寺舉行祭天儀式，在那次祭天儀式上，同父異母的哥哥發動政變，殺死了父王，取父王而代之。

若不是母后任憑哥哥怎麼威逼利誘，終究不肯將父王告訴她的以水妖為引，行風雨的方法告訴哥哥，估計我與母后也將性命不保了。

哥哥最後無奈，將我與母后囚困在宮中的禁地，看守鎮壓水妖的舍利塔，不許閑雜人等接近半步。

那段日子一定是寂寞極了，我只能做個無用的閑人，看看書、彈彈琴。

每當我彈琴的時候，舍利塔中那躁動的一線水流便安靜了下來，有時會發出叮咚的悅耳之聲來和我的琴聲。

我想，那時候，我與這同樣被囚困的水妖是心意相通的吧？同是天涯淪落人，沒有想到，最後能懂我心聲的，竟是這人人懼怕的水妖。

那夜，我夢到了一個女子模糊的身影，於煙波水色中和著我的琴聲翩翩起舞，那舞極是纏綿傷感，我醒來時，雙腿間涼涼的，濕滑一片。

那晚的月色很好，夜涼似水，風搖著樹影照進窗子來，讓人彷彿置身一個女子的懷中——一個如水般的女子。

我走進那舍利塔，透過那不敗的桃花，往裡窺去，裡面似有一個青玉羅衫的纖細女子立在那裡，同樣回望著我。她不媚不笑，甚至連清晰的臉色都沒有，但我知道，那就是我夢中的女子，我叫她，渺渺。

「是你嗎？」我輕聲問，「請你再入我夢，我想同你在一起。」

自此，我夜夜等那女子入夢，她不言不語，也沒有面容，她只會跳舞，或默默地陪伴我。

但我知道，她是我的，渺渺。

4

是我放那水妖出舍利塔的，因為，我愛上了她。

我以為，她也是愛我的。

那是我第一次看清她的真容，或者說，那僅僅是她幻化成的女子面容。

但她沒有迷惑我，她告訴我靠妖術得來的男子的心，終究不是她的。

她需要一個真心愛她的男子，主動把自己的心獻給她。

士為知己者死，況且，我愛她。

我把心給了她，在我清醒而非被她迷惑的時候。

她把我的魂魄放入那蛇皮之中，就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宮中。她從沒有說過，她愛我。

我看到推門進來的母后抱著我沒了心的屍身，不言不語，我想，那一刻她同我一樣，心死了。

我殺死了自己，又殺死了母親，我比那個弒父篡位的哥哥還不如。一切，都是為了那個我叫她渺渺的女人，我以為，我們之間是有愛情的。

我以那蛇身徐徐爬向我的母后，我想，死在母后的手中應該是我最好的結局吧。此生，我欠她的太多。

但是，母后認出了我，哪怕我沒了她給我的血肉，哪怕如今我已是一條青玉色的笨拙的蛇，她也認得我。

「我可憐的兒子……」在這個時候，母后才終於大聲地哭出了聲音。

哥哥沒有殺死母后，他厚葬了我的屍身，把母后尊為太后。

他殺了父王，卻拿我們顯示他的仁慈，況且，在他眼裡，一個一夜間衰老的、失去了兒子的女人，已經構不成他的威脅。

母后日日夜夜把我納在懷中，以心血暖我，宮中不斷有珍禽莫名失蹤，曾有人在母后的花園看到它們的血跡和羽毛，但因為沒有人喪命，只是徒增一些恐怖的傳聞供那些妃嬪和侍女打發無聊的時光罷了——宮中一向不缺傳聞。

5

又十年，我以蛇身重新修成人形。那時候，宮女之中已經隱隱傳開，說母后的宮中不太乾淨，總覺得陰森，還似有嬰兒啼哭。哥哥帶錦衣衛搜宮，在母后的寢殿里搜出了許多的提線木偶，那眉眼像極了我。

哥哥憐憫地看了一眼母親，高傲地離開了。

母后騙過了哥哥。

母后奏請哥哥，想要去般若寺祈雨，這是母后每年唯一可以出宮的機會。

宮中失了水妖，但奇怪的是，塔爾城依然年年風調雨順，人們都說，是母后的祈雨應驗了。為此，哥哥也對母后忌憚一二。

其實不是的，只是因為，那水妖雖已不在宮中，卻從未曾離開塔爾城。當然，這是我後來知道的事。

母后把我封在祭祀用的酒罈之中，帶我出了宮。

等出了宮，母親把酒罈交給了她的貼身侍女，蘭姨。

於是，我就成了師父收養的一個孤兒了。

6

或許是我在那酒罈中浸泡了太久，昏迷了過去，當我滿身酒氣地醒過來的時候，我就不記得從前的事了。

這些事，都是蘭姨告訴我的。

蘭姨告訴師父，她最近的主家被妖所害，只有襁褓中的嬰兒逃過一劫，她一個替人做乳母的女人無力撫養這個已經斷奶的嬰兒，她還要去找下一份工作，她求師父收留我。

現在想想，母后真是膽大心細，普天之下，好像也只有盲眼的師父可以收留我了吧——雖然，師父以捉妖聞名塔爾城。但他又怎麼會想到，一個無助的女人主動送給他的竟會是一個蛇妖呢？

我與普通的蛇妖不同，我是以人魂蛇皮修鍊而成的蛇妖，我的身上沒有妖氣。只是不能喝酒，否則，便會現出蛇形，還好，從沒有人邀請一個在寺廟裡跟著和尚長大的人喝酒。

師父教我佛法，授我捉妖的本事。我就這樣在這寺廟裡，悄然而無慮地長大了。

師父從不主動讓我們去捉妖，只有什麼妖禍害塔爾城的城民，或者什麼妖引起了人們的恐慌，他才命我們去捉妖。

說起捉妖，我的師兄弟們都沒有我厲害，死在我手裡的妖不計其數，但師父從沒有誇過我。

7

後來，我在塔爾城看見了曾經的水妖，渺渺。這時候，她竟是塔爾城中很受人稱讚的女醫了。我遠遠地看著她，心中五味雜陳。

我不知道要不要去捉她，我把她的行蹤告訴了師父，我把殺與不殺她的難題，交給了師父，但師父沒有命我們去殺她，我不明白為什麼。

我也沒有私自去捉那水妖，不是因為我沒有勝她的把握。我只是覺得我已經習慣把她放在心裡，怨著恨著了，面對一個實實在在的水妖，我覺得無所適從。我只是冷眼看著她，看她忙著做一個塔爾城中人人稱道的女醫，「活菩薩」。

師父最近讓我們捉的是一個鼠妖。師兄弟們不服每次都要作為我的輔助，藏起了我的劍，拋下我一個人，一同結伴下山了。

我沒有找到我的劍，也不屑於師兄弟的幫忙，我趕在他們前面，一個人便收了那鼠妖。只是我沒想到，這卻給眾人招來了大禍。（原標題：蛇皮僧人 作者：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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