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阿爾卑斯的漢尼拔和越不過鴻溝的項羽

作者 | 蓮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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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發 | 《財經國家周刊》

公元前218年秋天，阿爾卑斯山上已經普降瑞雪。一支由戰士、戰馬、戰象組成的軍隊艱難地行進在高山無路之境。士兵們砍伐樹木焚燒，再用水和醋浸熄火灰，使堅硬的岩石變脆，然後用鐵鎚把岩石錘散，在高山絕域中生生開出一條供軍隊和大象前進的通道。

這支軍隊隸屬地中海古國迦太基，統帥是時年29歲的漢尼拔。

兩千多年前的羅馬人和迦太基人隔海相望。當羅馬羽翼漸豐，開始向外擴張時，迦太基人已經憑藉強大的艦隊稱霸西地中海。為爭奪西西里，羅馬和迦太基於公元前264年爆發了第一次布匿戰爭。羅馬取得了勝利，獲得迦太基的巨額賠款，並如願將富庶的西西里變成自己的第一個行省。

漢尼拔的父親哈密爾卡便是第一次布匿戰爭期間迦太基在西西里的指揮官。因為父親的失敗，國人的責難，漢尼拔自幼便對羅馬充滿了敵意，他曾在神壇前對父親宣誓：永遠做羅馬的敵人。

當迦太基的軍隊奇蹟般地穿越阿爾卑斯山，突入義大利本土時，漢尼拔麾下的5萬步兵和9千騎兵折損一半，只剩下2萬步兵和6千騎兵。即便如此，在以後的十餘年間，漢尼拔仍舊憑藉自己的才華，率領部隊橫掃義大利，輾轉蹂躪羅馬人。這就是迦太基和羅馬之間持續十餘年之久的第二次布匿戰爭，亦稱漢尼拔戰爭。

漢尼拔進入義大利本土的最初兩年，迦太基軍隊數度給予羅馬軍團毀滅性的打擊。公元前216年，羅馬人投入了7.6萬人的步騎兵將漢尼拔的軍隊阻擋在一個叫做坎尼的村莊附近。然而，戰鬥開始後，大風驟起，塵土漫天，迎風一面的羅馬人完全看不清敵人，他們無法瞄準也難以躲避敵人的攻擊，投射器更因為逆風而不能精確地投入敵陣。

坎尼戰役，羅馬幾乎全軍覆沒，7萬人陣亡。其中包括許多親臨戰場的元老院元老、兩名最優秀的將軍，以及全部的軍團將校、百人隊隊長。

這一役，漢尼拔僅損失了不到6千人。

孤懸敵境的漢尼拔無法得到祖國迦太基的全力支持。當他得勝時，給祖國帶去榮耀和財富；但當他處境艱難時，政敵們卻不願給予他急需的士兵和糧餉。

而羅馬，儘管一再失利，卻拒不議和。漢尼拔試圖瓦解羅馬的同盟者，但羅馬的義大利盟邦卻同仇敵愾，誓與羅馬共進退。敘拉古王希羅和義大利的希臘城市更自願出資幫助羅馬……

戰爭的主動權很快回到了羅馬人手中。公元前212年，羅馬人開始收復失地。隨著羅馬名將西庇阿率軍在迦太基本土登陸，前203年，漢尼拔被召回國。

在迦太基，西庇阿和漢尼拔展開了對決。最終，羅馬人贏得了扎馬戰役的勝利，結束了戰爭。兩國之間訂立了新的和約，迦太基給予羅馬巨額戰爭賠款，放棄非洲以外全部屬土，同時，無羅馬許可，不能進行對外戰爭。

漢尼拔用自己的卓越軍事天賦和戰績，卻為羅馬人贏得了西地中海上的霸權。

就在第二次布匿戰爭期間，古代的中國也爆發了一場影響深遠的戰爭——公元前206年至前202年的楚漢爭霸。在這場戰爭中，有一個甚至比漢尼拔更加年輕、更加神勇的將領——項羽。

秦末農民起義風起雲湧，項羽和叔父項梁起事時，不過23歲；誅滅暴秦，自稱西楚霸王時26歲。公元前203年，楚霸王項羽和漢王劉邦於鴻溝議和，恰如羅馬和迦太基在扎馬戰役後訂立新和約。

羅馬和迦太基的和約保障了兩國之間長達半個世紀的和平，戰後，漢尼拔成為了迦太基新政府的執政官。直到前195年，羅馬才向迦太基提出引渡漢尼拔，要將他送交法庭審判。漢尼拔只得流亡國外，於前183年服毒自盡。

而在東方，項羽和劉邦訂立盟約，以鴻溝為界，中分天下。項羽如約引兵東撤，劉邦卻撕毀和約，追擊項羽，最終於垓下將其困絕。

東方和西方，兩場規模浩大的戰爭，兩個鄭重其事的和約，西庇阿和漢尼拔效忠的是各自的國家，劉邦和項羽效忠的卻是各自的王圖霸業。於是，兩紙和約，指向了不同的結局。

「勝敗兵家事不期，包羞忍恥是男兒。江東子弟多才俊，捲土重來未可知。」

兩千年來，人們對失敗者項羽的同情，似乎更多過對成功者劉邦的頌揚。也許，正是因為在項羽身上，人們看到了尚存的貴族氣息和英雄氣概。史書上再多的溢美之詞和杜撰的「天降偉人」的神跡也掩蓋不了劉邦市井無賴的出生。鴻溝議和後，毀約背盟更坐實了其奸詐小人的形象。

不過，項羽不自刎烏江邊又如何？即便他能捲土重來又怎樣？不過仍是一場逐鹿中原、成王敗寇的廝殺，無論鹿死誰手，仍是萬千中國人血流成河。踩著自己同胞的屍骨，成就不了任何勝利者驕傲的桂冠。

而漢尼拔，當他穿越阿爾卑斯的茫茫雪山，馳騁過亞平寧半島的沃土，再回到迦太基……他用自己的生命兌現了諾言——永遠做羅馬的敵人。從這個意義上來講，他完全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