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影響了默克爾世界觀的歷史書

2013年滑雪摔傷之後，默克爾在恢復期讀了一本1500頁長、關於19世紀的巨著《The Transformation of the World》（世界的轉變），該書的作者是歷史學家于爾根·奧斯特哈默（Jürgen Osterhammel ）。

這本書給默克爾留下了深刻印象。幾個月後，她邀請奧斯特哈默參加她60歲的生日聚會。奧斯特哈默受邀不僅是為了給默克爾慶生，還在聚會上做了長達一小時的講座。

講座的主題是「歷史與時間」。熟悉奧斯特哈默作品的人就能發現他對默克爾的世界觀產生了影響，尤其是在全球化、移民與科技等方面。

這種欣賞是雙向的。奧斯特哈默在與《衛報》的郵件往來中提到：「儘管我不是CDU（基督教民主聯盟）成員，而是給SPD（社會民主黨）投票，但我本人是總理的粉絲。」

「很少有人會從頭到尾讀我的書，」奧斯特哈默坦言，「他們也沒有必要這樣做，我希望總理也不是從頭到尾讀完的，還有許多重要的書可以看。但令我驚訝的是，資深政客們確實在讀歷史書。」

奧斯特哈默不認為他的書對默克爾的政策產生了直接影響。但根據書中的全球化、移民、科技等章節所述內容，默克爾讀了此書後做出的一些決策，比如在歐元區危機時處理希臘問題，是發生了一些變化的。

奧斯特哈默認為，如果說19世紀的歐洲在經濟上趕超了中國，那麼是因為中國受到了銀幣和銅幣的「混亂雙幣系統」的影響，而歐洲則與1866年生效的拉丁貨幣同盟創造了「事實單一貨幣」。

這位歷史學家表示，從與默克爾的幾次簡短對話中，他能看出「她非常認真地看待世界秩序（或混亂）長期以來的演變方式。比如說，她似乎理解移民與人口流動問題具有歷史維度」。

19世紀通常被稱為民族主義崛起的時代，歐洲各國在這一時期率先發展了關於各自身份認同的概念。

作為康斯坦斯大學（Konstanz University）教授的奧斯特哈默寫了一篇論文，論文的主題是關於大英帝國與中國的經濟紐帶。他認為19世紀是一個全球化的世紀，尤其是1860年至1914年，這一時期「創造了前所未有的網路聯繫」，但這種聯繫隨後因兩次世界大戰分崩離析。

《世界的轉變》首次出版於2009年，2014年被翻譯成英語。書中還描述了技術創新，比如1851年首次穿越英吉利海峽鋪設的電報線，是如何促成調查報告的興起從而改變政治生態。

儘管奧斯特哈默的巨著是關於早期全球化的歷史，但他對於用「全球化」（globalization）一詞持謹慎態度。他說：「我更喜歡用複數形式來討論全球化（globalisations），這是指不同的生活領域會歷經不同速度的擴張、這些擴張有特定的範圍和強度。」

「如果我們堅持『全球化』的理念，就不應該把它看作是一個連貫、不間斷地朝著想像中的「全球現代性」發展的過程。這個過程其實是充滿矛盾發展的過程。」

「經濟或者信息已經實現了全球化，但如果不考慮那些少數受過良好教育、經常流動的精英階層，現在並沒有出現相應的世界性道德觀。」

「與50年前我們理解的『現代化』不同，全球化並非一個平穩、溫和的過程。全球化總是不均衡、沒有連貫性、可逆轉、充滿矛盾的，其中會有贏家和輸家。這其中起作用的不是自然力量，而是人為因素。」

《世界的轉變》指出在19世紀前三分之二的時間裡，國家、大洲之間的人口自由流動不斷增加。快到1900年時，才出現了護照、邊境管制和貿易關稅。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2014年，英國首相一直在遊說默克爾限制歐洲境內的移民人數，而奧斯特哈默的書可能會告訴默克爾：19世紀末期，英國抵制了歐洲的仇外態度，允許外國人不用向警察登記就可直接進入英國。

奧斯特哈默在倫敦的德國歷史研究所待了4年，他認為英國在19世紀建立全球網路上起到了積極作用。他表示，儘管他不認為大英帝國是件好事，但「如果沒有這些帝國和帝國主義，歷史將無法想像」。

他說：「大英帝國是現代歷史中全球變化的主要引擎。當你對所有帝國都報以一視同仁的憤怒時，就會忽視兩個重要問題：第一，相比1930年代和1940年代的德國與日本，大英帝國的殺戮更少；第二，大英帝國將憲法政府和法治觀念傳播到世界很多地方。」

該書中一直重複出現的主題是，在理解19世紀歷史時，區分東西方並不能發揮多大作用；而隨著20世紀的到來，這種區分變得更不相關。「採油土豪們表現出的粗野與在阿勒頗、巴格達、喀布爾發生的暴行讓浪漫的『東方』走向終結，」他說道。

「『西方』作為一種跨越大西洋的文化也在我們眼前解體，成為了普京和埃爾多安眼中的妖魔。」

奧斯特哈默警告稱，如果默克爾把由數字化引起的社會混亂視為第四個總理任期內的主題，那麼她在歷史中將很難找到「借鑒」。他說：「19世紀的許多重大創新都經過數十年才發展成熟，如今，變化會以很快的速度發生，不僅是在IT領域，在生物科技領域也是如此。」

他認為，那些對像他這樣的專家和學者的政治抨擊，可能並非源於真正的蔑視，而是因為人們發現政客們越來越依賴這些專家學者了。他稱：「政客們發現自己很難理解這些變化的含義。他們必須依靠專家，而他們又不信任這些專家。比起其他政客，曾經作為化學家的默克爾對專家的信任會更多一些。」

（翻譯：郭怡文 編輯：安晶）

來源：衛報

原標題：Angela Merkel and the history book that helped inform her worldvie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