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場，「二把手」如何鬥倒「一把手」？

古代情形

一招致命

隆慶皇帝的身體狀況直轉直下，一場新的權力鬥爭悄然來臨。

隆慶六年（1572年）五月二十六日，隆慶皇帝急召高拱、張居正和高儀三位閣臣進宮，將要發布臨終囑咐。兩位高大人拚命跑，到達寢宮時高儀倒沒什麼，因為他剛入閣不久，人也厚道。高拱則大吃一驚，因為他發現入場順序不對，參會人數也不對：除皇后、太子朱翊鈞、太子生母李貴妃，張居正已先自己而到，他旁邊竟還有一個馮保！

開會通知，第一個應該是發給首輔的，張居正怎麼會提前到場呢？這時候來，分明是要草擬皇帝遺囑的，這關御馬監什麼事？

高拱氣不打一處來，但這種場合又不便發作。但皇帝的一句話，讓高拱徹底平靜下來：垂死的皇帝，鄭重地尊他為先生，並將太子託付給了他。

交待完這幾件大事，隆慶帝再也沒有了聲音——這一天，隆慶皇帝朱載垕駕崩。

馬麟 暮雪寒禽

隆慶皇帝走了，高拱知道接下來就該大家一起商量如何寫遺詔了。但是，高拱的想法完全是多餘的，馮保已經拿出了遺詔，並開始宣讀。

嘉靖皇帝駕崩，徐階是首輔，起草遺詔沒自己的份；隆慶皇帝駕崩，自己是首輔，起草遺詔還是沒自己的份！高拱氣得差點背過氣去，當聽到「著令司禮監掌印太監與內閣大學士共同輔政」時，高拱差不多七孔生煙了。

司禮監掌印太監輔政，有沒有搞錯？正準備反駁，高拱又自己忍住了，後悔自己差點做了件蠢事：司禮監掌印太監孟沖是自己的人，管他是否違反祖制，多個幫手總是好事。

但等高拱一覺醒來，結果出來了：司禮監掌印太監孟沖退休，接任者，馮保也！

原來逗人玩呢，高拱決定給馮保一點顏色瞧瞧。他親自上了封奏疏，馮保不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嗎？上呈皇帝的奏疏，司禮監掌印太監通常是「第一讀者」，那就讓你先嘗嘗「第一讀者」的滋味。

高拱在奏疏說：太監是下人，不能參與政治，建議皇帝收回司禮監的權力。

馮保收到奏疏，簡直懵了。明明知道這封奏疏要經過自己手上，偏偏是說要拿掉自己的權力，分明是拿自己當小孩子欺負。

你明的來，我就明的去！馮保提筆來了六個字：「知道了，遵祖制。」然後蓋印，直接送給高拱。

高拱一看，就知道是馮保代筆，但畢竟符合公文處理規範，所以冷笑了一聲，面對張居正、高儀，高拱一聲太息：「十歲太子，如何治天下？！」

清 髡殘 層岩疊壑圖軸 故宮博物院藏

不發牢騷，不是高拱的性格。與馮保玩文字遊戲沒意思，高拱決定刺刀見血。他發動親信，彈劾馮保：向先帝進送邪燥之葯，致先帝殞命命；假傳聖旨，圖謀不軌！

進攻力量布置到位，高拱還要鐵板釘釘。他便去找張居正、高儀，畢竟馮保也是高級領導幹部，內閣作出一致的決定，馮保才能是死路一條！

高儀覺得這事不靠譜，人又厚道，贊成對不起良心，反對又對不起高拱，所以始終不表態。張居正十分爽快：當然聽您的！

高拱高興地走了，張居正也高興地走了。不過，高拱是急著去找打手，張居正是急著去找馮保。

馮保知道事情的輕重，自己沒了主意，張居正關係鐵又分量不足，急問張居正怎麼辦。張居正想都沒想，告訴馮保：除掉高拱，有一個人行。馮保急問是誰，張居正接著吐出兩個字：皇上！

皇上憑什麼幫助馮保呢？張居正告訴馮保：你告訴皇上一句話就行。

宋人富貴花狸圖 台北故宮

隆慶六年（1572年）六月十五日，馮保向皇上報告一個重大機密：高拱圖謀不軌！

萬曆皇帝確實才十歲，沒聽明白這是什麼意思。旁邊的李貴妃，臉都變了。馮保告訴這對母子，高拱說了：「十歲孩童，如何做天子！」

高拱的原話，是「十歲太子，如何治天下」。「十歲孩童，如何做天子」，是張居正幫馮保意譯的。這種意譯，顯然不同尋常。

李貴妃警覺起來，找來張居正商量。雙方一見面，李貴妃很快激動不已：張居正，只有張居正，才是自己的依靠力量！從張居正這裡，李貴妃還得知，高拱還準備廢了萬曆，另立藩王……

如此欺負我們孤兒寡母，李貴妃的恐懼與憤怒都達到了頂點。還坐等高拱動手才出手？隆慶六年（1572）六月十六日，高拱接到聖旨：「高拱回籍閑住，不許停留！」

盤算的是別人，中槍的是自己，高拱從沒想過還有這種戰爭結局。

宋人枇杷猿戲圖 台北故宮藏

心情沮喪的高拱爬上牛車，正準備離開京城回老家，沒想到又遇到了另一個人：張居正的下人。這個人送給高拱一張紙，有了這張紙，高拱可以免費使用驛站。但是，高拱拒絕了——如果這個時候還看不清謎底，高拱在官場也混不到今天！

對高拱的反應，張居正也知道會有這麼一個選項。不來送行，也就沒有尷尬，高手的每一招，都不是信馬由韁，也不是畫蛇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