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樂之城》：時代再壞，也會留給愛情一個位置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還有比《愛樂之城》更好的情人節電影嗎？沒有。

作為一個在威尼斯電影節上看過首映，又去院線刷了四遍的人，我只想振臂疾呼：去電影院看《愛樂之城》吧！

如果只看影片簡介，《愛樂之城》似乎並沒有這麼大的吸引力。熱愛自由爵士的鋼琴樂手塞巴斯蒂安（瑞安·高斯林飾演）和心懷錶演夢的女演員米婭（艾瑪·斯通飾演）從偶然邂逅，到因為音樂結緣，相知相愛，最終因為追求各自的夢想而不得不分開。聽上去似乎都是舊套路，但憑藉前作《爆裂鼓手》驚艷2014年奧斯卡戰場的達米恩·沙澤勒，手握著劇本多年找不到投資，五年磨一劍，賭的就是點石成金，不落窠臼。

如同《爆裂鼓手》中展現的一樣，音樂一向是沙澤勒的長項，《愛樂之城》的一幀一影都被動聽的歌聲浸潤，兩人的戀情隨著音樂律動翩躚，具有了一種驚人的感染力。米婭在塞巴斯蒂安的鼓勵下轉戰劇場，從一個平凡的女演員變成了一個講故事的人，一曲《Audition》成為追夢最好的註腳。

艾瑪·斯通和瑞安·高斯林三度上演情侶檔，不再是危城裡的亡命鴛鴦，也不是紅塵中的艷遇佳偶，成為了一對天使之城中被現實囚禁的追夢人，但依舊化學反應十足。兩人的愛情故事一波三折，陰差陽錯多次相遇之後，才在洛城的夕陽下一舞定情。

《愛樂之城》聽起來是一個我們熟悉到近乎厭倦的故事，無非是愛別離、求不得，但同時它又被講述得如此美輪美奐。這個洛杉磯愛情故事，好像就發生在昨天、今天和明天，如此真實可感，在觀眾還沒來得及唏噓前，結尾處導演用男主角親自彈唱的主題曲《City Of Stars》投射出四目相對中的愛情幻影，給了所有人會心一擊。

金風玉露一相逢，只為了證明人生不如初見也可以釋然，愛即使會成為往事也要懷抱信心。甚至觀影本身，也要求你千萬不要放棄對於愛情的信仰，堅持到到最後的結局殺。

本片的英文原名「La La Land」，原意為洛杉磯的昵稱，被好萊塢影評人譽為「寫給洛杉磯的情書」。影片中出現了多處洛杉磯的地標，如片頭的群舞拍攝於110號高速公路，男女主角在Watts Towers約會，瑞安·高斯林第一次唱起提名奧斯卡最佳原唱歌曲《City Of Stars》的場景拍攝於Harmosa Beach，兩人的星空之舞發生在格里菲斯天文台，活脫脫是一部洛杉磯約會指南。

小框中的主角，廣角中的燈火，景別之間的衣袂飛揚，整個洛杉磯成為了達米恩·沙澤勒最完美的畫板，燈光、樓宇、街道、來往人群，一切事物的色彩由他駕馭和塗抹，平衡、錯落、高潮，一鏡又一鏡，一夢又一夢。

這個濃墨重彩的造夢和追夢之城，迷影屬性也被點燃，米婭走過畫著卓別林、瑪麗·蓮夢露和馬龍·白蘭度的塗鴉牆，用車牌號暗示《八部半》，對鏡自顧致敬《穆赫蘭道》，兩人相約去電影院看《無因的反叛》，在巴黎手握氣球呼應奧黛麗·赫本和《紅氣球》、片尾的虹膜鏡頭收縮回「The End」字樣等等，都是電影人對好萊塢復古的脈脈溫情。

風頭太勁的《愛樂之城》自然遭遇過批評，有人甚至將之稱為低配版《瑟堡的雨傘》。其實，雅克·德米的粉絲無需多慮，世上早就沒有真正的歌舞片了，痛飲狂歌的好萊塢一去不復返。再沒有觥籌交錯里的媚眼翻飛，沒有電光火石中的你進我退，沒有齊刷刷踢開裙擺的一百條大腿。

2011年在奧斯卡異軍突起的《藝術家》，不過是借著默片遺光的東風打了一個討巧的擦邊球。而達米恩·沙澤勒更像一個多情的傷逝者。《愛樂之城》里，年輕人在城市之光下相擁進退，踢踏舞鞋的脆響伴著口哨悠揚，見不到浮華盛世的群舞，只有天文館裡相依相偎時重力消失、飛向星空的身影夢幻交錯，這份想像力，便是回望黃金年代的深情一瞥。

太多人說這是一個二流的電影時代，是票房泡沫化的時代，是資本高歌猛進的時代，是鮮肉帶領流量的時代，是意識形態比任何時候都擅長綁架的時代，是政治正確強顏歡笑的時代……是每一個人都追問「世界是不是不會好了」的時代，那為什麼不能是愛情復辟的時代？

撰文：顧草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