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親王收藏的珠江花船有多「花」

文史 02-12

「樓館劫灰，美人塵土，盛衰感慨……」眼見著大清滅明，前朝遺老余澹心，借「記」消愁，寫了部《板橋雜記》，念南京繁華，數秦淮八艷，柳如是、顧橫波、馬湘蘭、陳圓圓、寇白門、卞玉京、李香君、董小宛……十里秦淮，兩岸分別是江南貢院，名伎教坊、珠市，勾連兩岸的就是悠悠漂過，且有八艷流連的畫舫。無獨有偶，也是朝代更疊，在南海珠江口，清末民初，也盪出了一隊隊花船，演繹出一部口岸活劇。

珠江花船解放後消失了，它的樣子在晚清通草畫中還能見到，但真船是什麼樣子，已經找不到一艘古花船了。我隨深圳大學海洋藝術研究中心在荷蘭鹿特丹海事博物館考察時，有幸見到一條兩米長的廣州花船古船模，於是寫此小文章以記之。

鹿特丹海事博物館為啥會有這麼珍貴的船模呢？原來這個博物館的創建者荷蘭亨德里克親王是個航海家和船模收藏家，1850年代親王籌建這個館時，在親王捐贈的一批海洋舊物件中，就有中國船模，當年這個館就叫亨德里克親王博物館。

據此館現任館長助理彼特說，亨德里克親王曾到過中國，這艘船就是廣東地方官員送給他的。我拍下了這條大船的照片，回國後，請教了古船專家袁曉春先生，他說這是一條廣式花船，屬遊船，也是妓女出沒的娛樂船。我在「通草畫」中也見過這類花船，船上插旗，上書「還鄉進士」，可見，此類船還有別的工用，尤其是當年，還是個「外交場所」呢。

1844年10月，法國人伊凡作為法國公使拉萼尼的隨行人員，受公使委派由澳門進入廣州，行商巨賈潘仕成就將會面地點設在花船之上。在伊凡所著《廣州城內：法國公使隨員1840年代廣州見聞錄》中就留有相關記錄。行商將花船作為與外國人會面的場所，一是當時廣州城禁止外國官員進入，外國海員更是限制在黃埔港，二是花船也是展示富貴奢華的溫婉空間，適合談判。清人李文泰的《海山詩屋詩話》稱「珠江花船之最巨麗者，每夕宴費動百金，諸伎坌集，燈火熏蒸。」

這個花船船模裝飾奢華，完全吻合當年伊凡對花船的描述「船的主體是紅色的、藍色的或綠色的；所有突出的部分都仔細的鍍了金，前面掛著4個燈籠……後面插著四面菱形的旗子，顏色鮮艷，在風中起舞」。

我特意拍了船的頭尾兩端特寫發給古船專家袁曉春先生，他說，從船頭門窗貼金裝飾看，此船應是晚清製造，清初朝廷明令禁止民間船隻貼金，後期制度廢弛，才有此類貼金花船。船後邊有四個陰陽魚盾牌似的東西，從位置上看應是方便之處，海船這裡叫七星斗，但只設一處。船尾開孔舵，可以降低轉舵力矩，使轉舵省力。這是一件了不起的藏品，現在中國已經看不到了。

這個花船船模很大，很多船上家私也一應俱全，共有一案，一桌，六凳，十餘椅，船頭還有一張長凳，花船還是個吸鴉片的隱密處，這就是斜躺著「來一口」的地方。精美的古花船船模，凝結著珠江口那段複雜的「花」史。

荷蘭親王收藏的珠江花船有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