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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著的真諦,是超越自己的利益

文 | 雲也退


導讀


托多洛夫的書富於法國哲學家的自信,認為孕育於書齋的思想可以指導現實行動,不太樂意臚列一個個細節來勾畫人現實中的樣子,因為這是暫時的,即將被告別甚至被克服。

茨維坦 · 托多洛夫只來過一次中國,在上海,我的朋友袁莉教授,也是托氏《我們與他人》的譯者,陪老先生去逛了朱家角和豫園。她說,返回法國那天,她和先生送他去機場,站在機場大廳門口,托多洛夫朝著他們不停地揮手,直到他們的車開走,他才進去。


遠在學府和學界之外,我只能間接聽聽朋友轉述的印象。托多洛夫是保加利亞生人,主要是法國人(1963 年後到法,後來入籍),但更是歐洲人,這是我從他的書中得來的印象。法國就是歐洲,至少也是歐洲的代言人,而保加利亞不是——所有東歐國家都只是東歐而已,所以從東歐走向世界的著名文化人,比如米沃什、赫貝特,都帶有 " 歐洲價值 " 的光環:" 歐洲人 " 成了他們立足的身份。

人活著的真諦,是超越自己的利益


茨維坦 · 托多洛夫(1939 — 2017)


在法國待著,比在保加利亞強(毋庸置疑),而在歐洲待著又比在美國待著強:托多洛夫在一次訪談里表達了這個意思。他是個喜歡普遍勝過個別的人,他覺得美國太講究個別了,美國人都奉行相對主義的價值觀,搞什麼多元主義,弄得大家都只認同自己的文化和價值觀,但是在歐洲,這麼多國家和民族,在停止互相征戰之後結為共同體,這就是走向普遍的重要一步。進一步說,在美國,不管你是什麼膚色什麼信仰,你的認同頂多也就抵達 " 美國 ",不能更遠了,你要和美國的榮辱、美國的利益捆在一起;而在法國,你卻很容易認同 " 歐洲 ",一個開放的、一直在變化的概念。


眷戀普遍的人,能夠從相異的現象里找出相通之處。托多洛夫生於二戰爆發的那一年:1939。後來,因為人生的頭三分之一在保加利亞度過,斯大林主義在這個貧窮、悲慘、被人忽略的農業國悶聲不響地製造了許多血案,他自然會去關注、去研究從納粹集中營—蘇聯古拉格—極權主義這一被無數人嚼爛了的歷史脈絡,他注意到,眾多寫集中營、勞動營的親歷者都在寫個人經驗的極端性,特殊性,不管是德國人摧殘囚徒,還是囚徒們為了爭取生存而互相陷害,總之就是極端。《面對極端》這本書,就是托多洛夫讀這些作品的心得,他說:不,我還看到了另一面,集中營里並非不能共同生存,也有很多倖存者是靠著互助活下來的。


分析家跟道德家(moralist,有道德關懷的人,中文裡的 " 道德家 " 多少有點貶意),是兩個很難統一的身份:分析像大屠殺那樣的事,你怎麼告訴讀者,其實道德的價值一直在那裡,沒有被湮滅?可托多洛夫偏要這麼做。他說,你研究歷史也好,思考政治也好,都得負 " 道德義務 "。


到底扛過 " 自由、平等、博愛 " 的大旗,法國人尤其熱衷於期待一個人類共存的未來,並且研究共存的可能性和方法——在托多洛夫的預設中,這可能性永遠存在。他的另一本早期著作,考察的是另一段人類的血腥記錄:西班牙人征服美洲。從哥倫布發現大陸開始,到柯特茲率領的殖民軍殘忍滅絕北美的阿茲特克土著,如此殘酷的歷史,哪裡還能找出人與人可以共存的證據?托多洛夫找出來了,他取得了一個驚人的結論:歐洲人贏得了戰爭,是因為歐洲人之間彼此能更好地理解,溝通能力更強,於是,善於理解他人的歐洲人征服了 " 他者 "。

人活著的真諦,是超越自己的利益



《征服美洲》或是托多洛夫最受詬病的一本作品,他強要在歷史中找出正面的、普遍的東西,反而暴露出一種歐洲中心論的傲慢;他也不是歷史學家,免不了要扭曲史實,或者有目的地採擇證據,來為自己的道德結論服務。不過,結合後來評論盧梭的《脆弱的幸福》來看,托多洛夫總在追尋一個信念:歐洲是一個龐雜的思想—文化傳統,它能同時孕育近現代的恐怖暴力和反對這種恐怖的力量。要做一個人文主義的學者,你就得辨析出這一龐大傳統中具有正麵價值的內容。


《征服美洲》出版於 1984 年,十多年後他又出版《我們與他人》和《不完美的花園》兩書,我的讀感是,就彷彿一個人在沙漠里苦苦尋找過綠洲後,重新回到自家的水庫。水庫里裝的是他最熟悉的法國文人,上到蒙田,下迄克勞德 · 列維 - 施特勞斯,中間經過了他最喜歡的孟德斯鳩、盧梭、邦亞曼 · 貢斯當:他們個個都寫道德文章,為未來的人類社會畫策。尤其對其中最 " 邪惡 " 的法國人盧梭(硬扯的話,保加利亞的凄風苦雨都可以追溯到盧梭造的孽——人們認為他的著作開啟了現代獨裁之門),托多洛夫以專著《脆弱的幸福》來談他的理解。他說,盧梭思考的正是真正具有普遍意義的問題:我們要過一種什麼類型的生活?我們與自己、與周圍人、與國家體制、與政治的關係是怎樣的?

人活著的真諦,是超越自己的利益


《我們與他人》/ [ 法 ] 茨維坦 · 托多洛夫 著 / 袁莉 譯 / 北京大學出版社 /2014


這種思考,必須有人去做,哪怕冒著欲速不達的風險;一個民族的思想者,不能只替自己民族的利益和前途考慮,而要超越個別,走向普遍。托多洛夫的著作主題很豐富,但是貫穿其中的一個教誨是,歐洲幾個世紀以來積累的思想文化遺產,已經留下了許多道德的甘泉,掬而飲之,眼界便豁然開朗。例如,他在《日常生活頌歌》一書中論述 17 世紀荷蘭黃金時代的繪畫,他說,這些話不是發明,而是 " 發現 " 了日常生活中的美學,無論是斯梯恩、弗朗斯 · 哈爾斯還是維美爾,我們從其畫作中看到的都不是誇飾後的現實,而是客觀事物、人物、場景真實的樣子——它們本身的美。


法國人真是迷戀普遍主義的價值觀,無怪乎海峽那邊的島國人,總嫌棄他們眼高手低,陷入虛妄的書生氣。托多洛夫的書富於法國哲學家的自信,認為孕育於書齋的思想可以指導現實行動,他樂於描述人應該成為的樣子,不太樂意臚列一個個細節來勾畫人現實中的樣子,因為後者是暫時的,即將被告別甚至被克服。在 1997 年出版的《不自在的人》一書中,托多洛夫斷言,我們生而為人的真諦," 不在於僅僅擁有特殊的利益,相反,同樣是這些利益,我們要有能力超越它們。"

托多洛夫 2 月 7 日去世,去世前剛剛寫成一本書《藝術家的凱旋》,跟《個體的頌歌》《不完美的花園》《脆弱的幸福》等等放在一起,看得出其人的樂觀。可是新問題出現了:歐洲人現在的心情,同托多洛夫入籍法國時大不一樣,如今," 恐外症 " 不再是一個對極少數保守分子的貶義描寫,而是廣泛散布的心情。2008 年,托多洛夫在一次訪談中說出了他的設想:單純站在人的層面上,我們和他們只要對話即可;但如果是 " 諸神 " 之間相遇——兩種信仰教義彼此抵牾,誰都不服誰——可就麻煩了。


【責任編輯:陳小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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