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新聞 > 人狼之戰,「人道處死」合理嗎?

人狼之戰,「人道處死」合理嗎?

人狼之戰,「人道處死」合理嗎?



撰文:Karen Weise

華盛頓州近一個世紀都沒有灰狼,它們已經被到美國西部定居的牧場主和農戶捕殺到瀕臨滅絕


「我不希望人們說『人道處死』」


阿倫·斯科滕(ArronScotten)想去襲擊現場看看,路途不近。他開著一輛鐵灰色皮卡,從華盛頓州東北角的鄉間小路蜿蜒而行,后座上放著一支獵槍,翻蓋手機在車載充電器上充著電,杯托里放著一包Grizzly嚼煙。


「看見那些白楊樹了嗎?」他手指著一處山谷問我,山谷里一片片的乾草田正變成黃金色。「我的曾曾祖父就是在那裡的山洞中度過他們第一年冬天的。」19世紀80年代,斯科滕的祖先趕著馬車從密蘇里州來到這裡,但當時已入冬,他們還沒來得及建起房屋,就已經下雪了。

將近100年之後,當時十幾歲的斯科滕騎馬走過這些山谷。他1996年離開家鄉加入海軍,2012年回來後為獨立牧場主服務,這一地區曾經繁榮的礦業和木材加工業已經衰敗。斯科滕的工作是牧場騎師,根據華盛頓州的一個新計劃,牧場僱用他這樣的騎師在聯邦和私人土地上驅趕食肉動物,防止它們襲擊牧場的牛。

人狼之戰,「人道處死」合理嗎?



這片地區通常是理想的牧場,大部分由萊恩·麥克歐文(Len McIrvin)租用,他是當地知名的牧場主,斯克滕保護的就是他的牧場。「這裡的草又綠又肥,牛可以散開來到處吃草,」斯科滕說。但過去幾年發生了一些變化。「自然狀況不如人意,」他說。


2015年冬天的一次旱災為夏天的山火季添了一把柴。斯科滕和很多牧場主一起從早忙到晚,以確保數千頭牛的安全。2016年,牧場主們又面臨了另一個考驗:「Profanity Peak」狼群的12隻灰狼。

眾所周知,華盛頓州近一個世紀都沒有灰狼,它們已經被到美國西部定居的牧場主和農戶捕殺到瀕臨滅絕。一直以來,科學家們令大部分公眾相信,如果沒有主要天敵,一個生態系統就不能正常運轉。1974年,在尼克松總統簽署《瀕危物種法》(Endangered SpeciesAct)的一年後,灰狼成為受到聯邦政府保護的動物。之後開啟了長達十年的過程,幫助灰狼回到從美國北落基山脈到喀斯喀特山脈的山間和河床。


上世紀90年代中期,美國政府的生物學家在加拿大捕捉了幾十隻狼,把它們運到黃石國家公園,它們在那裡生活繁衍,之後越過州界,向西遷徙。


2008年,生物學家記錄了第一批狼群抵達華盛頓州。自那以來,狼只的數量超過預期,以每年約30%的速度增長。冬天從直升機上通常比較容易看到雪地上的狼。在上次調查中,華盛頓州魚類和野生動物部(WDFW)發現了至少90隻狼,但官員們懷疑還有更多沒有發現。在19個所記錄的狼群中,有15個生活在華盛頓州的東北部。


大部分狼並不捕食牲畜,但它們可以把一頭重1噸的牛撕碎。華盛頓州對每隻被野生動物捕食的牛、羊、馬或其他牲畜支付兩倍於市場價值的賠償,每項索賠的賠償金額可以高達7000美元以上,但狼群的襲擊讓牛和牧場主都感到緊張。


迄今為止,這些狼並未穿過華盛頓州中部的不毛平原,越過崎嶇的喀斯喀特山脈,向普吉特海灣遷徙。隨著華盛頓州東部經濟的空洞化,西雅圖不斷向外擴張。微軟(Microsoft)等科技公司的工程師們傾向於特別關注氣候變化科學。現在,在這一多雨的地區,太陽能板到處可見,垃圾堆肥被視為公民義務,西雅圖動物園裡兩頭大象Chai和Bamboo的命運足以引發激烈的抗議。狼選擇華盛頓州作為遷徙的目的地對它們的長期生存可以說是最佳決定。

在美國,狼作為瀕危物種受到保護,除非狼在捕食牧場的牲畜時當場被發現,否則獵殺狼是違反聯邦法律,會面臨罰款或入獄。2011年,經過數年的政治鬥爭,加上狼的數量不斷增長,在華盛頓州東部以及美國北落基山脈大部分地區的狼群最終失去了瀕危物種的地位。因此各州必須制定管理計劃,確保狼的數量維持在一定水平,從而可以永遠不被列為瀕危物種,這一地區最低數量為300隻。

人狼之戰,「人道處死」合理嗎?



狼群聚集區

蒙大拿州和愛達荷州是徹底的共和黨州,儘管這兩個州發放了允許獵殺狼的許可,但仍保持了狼的瀕危物種地位;每年有200多隻狼被獵殺,並不罕見。非營利法律組織Earthjustice在一起法律訴訟中代表幾個非政府組織控告懷俄明州試圖剝奪狼的瀕危物種地位;該州提議的管理計劃允許不加區分地對狼進行捕獲、毒殺和射殺。


華盛頓州內部的政治分歧迫使該州採取一個較為平衡的辦法。除了各種不同的文化影響力之外,還有相互競爭的經濟利益。該州狩獵行業和養牛行業的價值均不低於7億美元。但野生生態遊客和度假屋買家也是推動該州經濟的動力之一,對這些人來說,一種潛伏在野外的瀕危動物增加了這裡戶外活動的吸引力。


斯科滕回想起上世紀70年代的反政府運動,最近這股風潮在俄勒岡州再次燃起,2016年年初,牧場主邦迪(Bundy)的支持者武裝佔據了馬盧爾國家野生動物保護區的總部。「走錯一步,」他說,「我們就可能發生山艾樹反抗運動(Sagebrush Rebellion,上世紀70年代美國西部多個州要求聯邦政府歸還土地由當地政府管轄的運動)。」


人類和野生動物的衝突


2014年,狩獵者、牧場主和自然保護主義者之間的衝突白熱化,當時Huckleberry Pack的狼群吃掉了一個牧場的十幾隻羊。州政府派出一架直升機載著一名狙擊手射殺了狼群中的一隻狼,但這是只還在哺乳幼狼的母狼。


魚類和野生動物部和州長辦公室收到數萬封來信。自然保護組織控告政府,生態恐怖分子威脅要對政府工作人員和牧場主進行人身傷害。為平息大家的怒火,州政府的護狼顧問小組(WAG)任命了來自所有利益組織的更多成員,該小組由牧場主、狩獵者和自然保護主義者組成,當時成員之間意見不合。政府還聘請弗朗辛·馬登(Francine Madden) 擔任獨立調停人。


馬登是小型非營利組織「人類—野生動物衝突協調」(Human-Wildlife Conflict Collaboration)的負責人,她稱自己的工作就像一個組織治療師。她對WAG的成員說,狼的問題實際上就是人的問題。「事關身份的衝突,無論是黑人與白人之間的衝突,反政府運動,還是城鄉差別問題,你到世界任何地方,如果衝突的一方有機會傷害另一方,人們都會說一些或做一些將來會後悔的蠢事,」馬登說。她花了超過一年半時間與大約800人談話,每次要談幾個小時,地點有西雅圖的LEED認證的大樓,也有星巴克附近的超市小吃部。

人狼之戰,「人道處死」合理嗎?



「人類—野生動物衝突協調」網站


人類很久以前就已不再擔心狼的威脅。在經典童話故事裡,小紅帽被大灰狼吞噬。上世紀60年代,加拿大作家法利·莫厄特(Farley Mowat)在他的《狼蹤》(Never Cry Wolf)一書中修復了狼的聲譽,將它們描繪成人類的朋友,稱狼並不威脅人類,它們基本上靠捕食害蟲為生,不吃美麗的馴鹿,他的這一說法令環保主義者大為震驚。但狼的負面形象一如既往——人們總是把恐怖襲擊說成「孤狼」行動,也總是將犯罪團伙稱為「惡狼群」。狼有兩種形象:它既是青面獠牙的惡魔,又是自由精神的代表,頻頻出現在環保組織山嶺俱樂部(Sierra Club)最新日曆的封面上。


馬登不願說出她對狼的看法;她就像一個謎。她40多歲,住在華盛頓特區,有一個女兒。但除此之外,她對自己的生活隻字不提,免得人們會從她養什麼寵物或她喜歡什麼食物來猜度她私底下會偏向衝突的哪一方。


馬登上世紀90年代中期在烏干達的和平隊(Peace Corps)工作時練就了她自己的調停方法。烏干達的生態旅遊業改善了對山地大猩猩的保護。但當地官員未能對村民受到大猩猩威脅的危機感作出回應,因此人們開始偷獵大猩猩。馬登幫助野生動物公園和政府認識到公園附近居民的生活對大猩猩的生存環境至關重要。公園管理人開始住在這些村裡,他們與農戶組成救急隊,將襲擊村民的大猩猩驅趕回公園。在盧安達的種族大屠殺以及東帝汶和巴爾幹戰爭之後,她參加了衝突調停小組,向他們學習調停技巧。20年來,她將她學到的以人為本的方法用於幫助肯亞和莫三比克等國家減少偷獵行為。


華盛頓州的人狼衝突是她最大的調停項目。


她與州政府簽了85萬美元的兩年期合同,包括她的薪酬和差旅費用,州政府還給她配備了兩名工作人員。謝莉·肖特(Shelly Short)是華盛頓州東北部地區的一名檢察官,她開始對調停感到懷疑。她所在地區的村民不喜歡城裡人對他們發號施令。但在與馬登會面後,肖特的態度變為謹慎樂觀。「我說,『呃,好吧。』她聽起來就像一個手無寸鐵跟人打架的人。」


大約每兩個月,馬登就要舉行一次為期兩天的WAG會議。傑克·菲爾德(Jack Field)是華盛頓牧牛人協會(Washington Cattleman』s Association)的執行副總裁,他性格直率,2012年到2016年里花了17.5萬美元用於遊說州政府。他說,他第一次開會時,列出了他希望解決的諸多政策,比如降低恢復完整生態所需要的狼的數量,決定州政府什麼時候可以射殺狼。「我不想光說不練,」他說,「但如果人們不相互信任,我們什麼事也做不成。建立信任需要時間。」


馬登確保參加會議的每個團體——自然保護主義者、狩獵者和牧場主——都可以暢所欲言各自的歷史和優先事項。他們晚上在酒店的酒吧喝酒,在酒店會議室里一起就餐,這時禁止談論政策。WAG成員得以相互了解,了解對方是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腦子進水的環保瘋子或自私自利的牧場主。

人狼之戰,「人道處死」合理嗎?



一位牧場主談到他曾受到環保人士的死亡威脅時,「從一開始大家就有同理心,」西北自然保護協會(Conservation Northwest)負責食肉動物政策的葆拉·斯維迪恩(Paula Swedeen)說。她說,她不理解為什麼牧場主不接受該協會提出的為防止狼群襲擊牲畜的措施支付費用的建議。「你可以有最熟練的技術,財力充足,並且有好的意圖,」她說,「但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除非你對牧場主面對的威脅感同身受。斯維迪恩認為其他與會者也傾聽了她的意見。「地球環境正在惡化,」她說,「氣候變化、動物棲息地的流失、物種數量的減少是一個生死攸關的巨大威脅,而政府和公眾的行動卻與這一威脅的規模不相符。」


2016年5月,就在夏季放牧季開始之前,WAG令衝突雙方的緊張關係顯著緩解。牧場主同意採取非致命措施。要減少狼群的攻擊,有很多這種技術:夏天牧羊犬可以嚇跑狼群,或者不規律閃爍的探照燈可以保護小牛崽出生的區域。像斯科滕這樣的牧場騎手可以營造有人在的感覺從而嚇跑狼群。最奇怪的是,狼還會害怕穿越警旗:掛在一條白色繩子上的小紅旗,就像二手車行停車場用的那種。自然保護主義者也同意,如果這些措施不奏效——很多牧場主認為這些辦法不過是耍花招——州政府在確認狼群襲擊牲畜四次之後,就可以決定採取射殺措施。至於四次這一標準並非基於科學,而是雙方可以接受的一個數字。


7月初州政府的屍檢確認,一群狼咬死了本季出生的第一頭小牛崽,是麥克歐文的牛。屍檢使用的技術包括測量咬痕的深度。接下來兩周內,又有兩頭小牛崽被狼咬死,都是在偏遠的幅員廣大的Profanity Peak地區。遵循新的非致命措施,斯科滕整個夏季都忙著驅趕狼群遠離牛群。他的女兒幫他用GPS定位那幾隻州政府給安裝了無線電項圈,然後放回野外的狼。他的兒子跟他一起騎馬發出巨大聲響來嚇跑狼群。這一計劃似乎很奏效。


人狼能否共存?


8月一個周二的晚上,大約60人陸續來到西雅圖一家小型啤酒坊,討論「人類和狼能否共存」的話題。客人們圍坐在木製桌子旁,點了啤酒和草飼牛肉,然後聽取由西雅圖伍德蘭公園動物園舉辦的專家討論。「你喜歡狼嗎?」一個戴著棒球帽的年輕男子問坐在桌子對面的一個年長女人。「我愛狼!」她充滿熱情地說。


參加討論的專家稱讚狼適應環境的能力:它們肥厚的腳掌可以適應冬天的雪地,它們符合空氣動力學的修長身型幫助它們奔跑的最高時速達到64公里,可以在不同地形條件下奔跑數百公里。野生動物保護組織Defenders of Wildlife的生物學家蘇珊娜·斯通(Suzanne Stone)指向觀眾席問到,「我可以用你們來做個試驗嗎?」她讓志願者們排列成狼群的結構。一位身穿卡其色裙子的動物園工作人員高舉著手,就像狼群里的領頭狼舉起尾巴那樣,一位頭髮染成紫色的女士彎腰抱著雙臂,就像一隻容易受傷的幼崽。一位身穿棕色開襟毛衣的女士扮演跟隨者母狼的角色,斯通將之比做「中層管理者」,在其他成年狼捕食的時候幫助照顧幼崽。小狼長大後,會自立門戶,經過一段孤狼時期,最後組成新的狼群。


狼群的家庭結構支撐了較高的繁殖率,這就是為什麼狼的數量較政府預測更快地恢復。在黃石公園放生的20年後,野生動物生物學家驚喜地發現狼的數量已經迅速恢復到與麋鹿數量保持平衡的水平,幾十年來,由於沒有天敵,麋鹿的數量大增。被有蹄類動物踐踏的柳樹、白楊和檀香樹再次開始生長,吸引了鳴禽,過濾了水道,使河狸和其他棲息在河岸的動物回到這一地區。


斯通告訴大家,對狼來說最大的三個威脅就是「我們,我們,還是我們!」討論結束時,一位高個男子從後面低矮的沙發里站起來,自稱他叫肖恩·坎特雷爾(Shawn Cantrell),是Defenders of Wildlife西北地區項目總監,也是WAG的成員。「WAG2014年前就存在,它的成員都是你能想像到的最不正常的人,」他說。現在,這個組織已經變了。「我們不會再坐在一間屋子裡,就想著怎麼吵架,」坎特雷爾說,「我們要坐下來,試圖了解彼此的觀點。」


坎特雷爾對大家說,雖然進展緩慢,但這種方式令華盛頓州成為第一個達成協議的州。「我們大大提高了牧場對狼的接受態度,」他解釋說。他說,「但我們已達成一致,如果我們發現,儘管牧場主已作出最大努力,狼群繼續襲擊他的牛羊,我們就會同意,『我們需要解決掉這些狼。』」坎特雷爾說:「『解決掉狼』是殺死它們的委婉說法,這確實是一個艱難的抉擇。」


他同時也發出警告:Profanity Peak狼群2016年7月已經咬死了三頭牛。「如果我們發現第四頭牛受到襲擊,」他說,「魚類和野生動物部就有權干預,開始射殺這個狼群的狼。」在座的人群中發出一陣驚呼。坎特雷爾接著說:「我們在盡我們的最大努力來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


在這次活動的第二天,8月3日,斯科滕發現另外兩起襲擊的證據,這是第四起和第五起。十月,他開車帶我去查看第五起襲擊的地點,他的卡車穿過水壺山(Kettle Range),駛過長滿金越橘樹叢和矮松樹的兩座山之間的一個陸地橋。斯科滕8月到襲擊現場查看時,看起來像是狼群追逐一群牛,將它們困在鐵絲網裡,被破壞的鐵絲網吊在兩個木樁之間。


據斯科滕說,一頭小牛掛在鐵絲網上,他們發現它時,小牛身上有咬痕,還有大塊肉被撕掉。它已經流血過多而死。他說當時小牛的母親幾乎瘋癲,她「不停地來回跑,不停地哞哞叫。」一夜之間,Profanity Peak狼群襲擊牲畜的數量已超過限額,令華盛頓州有權射殺一些狼,對幾個月前剛剛達成的脆弱和平形成考驗。


根據WAG建議的程序,8月5日,魚類和野生動物部部長授權射殺該狼群中的一部分狼。第二天,直升機載著一名狙擊手射殺了兩隻母狼。大家都對這一結果感到滿意。「當時Huckleberry Pack狼群被解決後的兩天,州長辦公室收到2萬封電子郵件,他的電話都被打爆了,」坎特雷爾幾天後告訴我,「這一次平靜多了。」


之後的兩個星期,水壺山很平靜;狼群沒有再次襲擊任何牛。魚類和野生動物部宣布殺狼行動結束。但後來,斯科滕又發現兩頭小牛被襲,魚類和野生動物部同意「可能是狼群襲擊」。部長授權射殺Profanity Peak狼群中其餘的狼。


接下來華盛頓州射殺了四隻狼,兩隻成年公狼,一隻成年母狼,還有一隻雌性幼狼。幾個不是WAG成員的環保組織在州政府大樓抗議,他們舉著「保護狼群而不是牛群」和「狼的命也是命」的標語。WAG成員的四個保護組織發布聲明,稱射殺這些狼的行為「非常遺憾」,但重申他們致力於「華盛頓州以及農村地區狼的長期恢復和公眾對狼的接受」。


爭議不斷地「人道處死」


隨後,《西雅圖時報》(Seattle Times)頭版文章援引華盛頓州立大學大型食肉動物保護實驗室主任羅伯特·維爾古斯(Robert Wielgus)評論麥克歐文的話說,「他選擇將他的牲畜直接放置於狼穴的洞口。」


這篇文章掀起軒然大波。牧場主、魚類和野生動物部工作人員和環境保護主義者都收到了死亡威脅,四個支持WAG的保護組織都有成員反水。幾天之內,華盛頓州立大學撤回其聲明,稱維爾古斯的言論「不準確也不恰當」,並表示維爾古斯已承認他的說法「並無事實依據」。但已於事無補。


「我們都被騙了,」動物保護組織Wolf Haven International的執行總監黛安娜·加萊戈斯(Diane Gallegos)嘆了一口氣說。一些曾經支持該組織的人現在指責她出賣了狼。「Wolf Haven從中能得到什麼呢?」她問。繼續支持WAG令該組織面臨經濟風險,該組織已經失去了部分捐款人,其每年的100萬美元預算基本上全靠捐款提供。加萊戈斯也收到了死亡威脅。


莫莉·林維爾(Molly Linville)是一位小牧場主,她也是WAG成員,她說,在聽到WAG里的保護組織的經歷之後,她「深感痛心」。「他們收到了死亡威脅,而且還是從自己人那裡!」林維爾邀請加萊戈斯到她的牧場「放鬆幾天」。林維爾說,加萊戈斯告訴她,「『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感到更有信心、更有動力。』我聽到她說的話大為震動。」

人狼之戰,「人道處死」合理嗎?



狼類保護者


馬登說,保護主義者之間的鬥爭是「內部衝突」,這種衝突可以比敵對雙方之間的鬥爭更險惡。Profanity Peak爭端之後的第一次WAG會議充分說明了這一點。抗議者在會場外的停車場遊行,會議是9月中旬在西雅圖以東約32公里的一個假日酒店舉行的。WAG的會議通常允許公眾在會後發言半個小時。但這一次,30分鐘根本不夠。馬登決定整個會議用來聽取公眾意見。她認識到,讓人們參與討論比讓他們在一旁圍觀效果更好。


WAG成員和魚類和野生動物部的工作人員呈U形圍坐,公眾坐在他們周圍。「我不會去看弗朗辛,」林維爾開玩笑說,她努力想忍住眼淚,但沒能忍住。「我們養牛人不善於改變。人們對我們改變得不夠快感到生氣。……我希望你們認識到,採用非致命驅狼方法的牧場主有很多,很多,他們正在這麼做。」養羊和牛的牧場主尼克·馬丁內斯(Nick Martinez)輕聲說,「不幸的是,在短時間內建立信任需要有不幸的環境,我們站在一條戰線上,我們都在同一條船上。我們在河上行舟,而弗朗辛是唯一划槳的人。」


與會者討論了致命射殺程序中哪些部分需要修改。幾位成員指責該計劃並未正式解決那些魚類和野生動物部確定「可能」是由狼群襲擊造成的牲畜死亡。對牧場主來說,這些牲畜的死亡不應置之不理。


美國人道協會(Humane Society of the United States)的丹·保羅(Dan Paul)說,他希望了解有關魚類和野生動物部如何能逐步減少狼的數量,而不是一下子除掉整個狼群的更多信息。林維爾提到魚類和野生動物部的選擇性射殺方法。「人道處死對我來說非常重要,因為我參與了達成這一決定的過程,」她說。


她的話引起了一陣鬨笑,一個牧場主表達對狼的關切似乎並沒有讓人們為之所動。一位戴眼鏡的女士站起來宣稱,「我不希望人們說『人道處死』。」斯科滕聽了整整五個小時的會議,他說:「我不希望看到狼被處死,但同時,牧場有100多年的歷史,我還想再看到100年。」


WAG的保護組織成員受到猛烈攻擊,因此肖特與另一位華盛頓州東北部地區的議員喬爾·克雷茨(Joel Kretz)在報紙《Chewelah Independent》上發表了一篇支持WAG的評論文章。他們寫道,他們「對這些組織努力達成共識的做法深表讚賞」,並稱讚他們找到了「一條穩定狼的數量同時促進有活力的牧場文化的途徑」。


「一些牛仔對我特別憤怒,」克雷茨談到人們對這篇文章的反應時說,「居然為一個環保組織說好話?這裡所有人都認為這些組織就是魔鬼的化身。……這就是為什麼人們不會投票給你。」


處在Profanity Peak爭議中心的牧場主


所有這些糾紛結果如何取決於處在Profanity Peak爭議中心的牧場主。「整個牧場業現在都取決於麥克歐文家,」克雷茨說。很多牧場主都在做兼職工作以穩定收入,但麥克歐文家仍在全職經營華盛頓州最大的牧牛場之一。「如果麥克歐文倒了,」克雷茨說,「那麼那些小牧場主也會一起倒掉。」


麥克歐文雖然收到針對他及家人的死亡威脅,但在2016年夏天一直保持沉默。但到9月底,他們同意接受採訪。斯科滕開車載我到他們的牧場Diamond M,沿著水壺河一直開到快接近美加邊境,以至於我們的手機信號都轉接到了加拿大的信號塔。我們從兩條車道的高速公路下來,沿著一條彎曲河道旁邊的土路,來到一座小木屋前,門前飄揚著一面美國國旗。


73歲的萊恩·麥克歐文(Len McIrvin)在廚房裡迎接我們,他的妻子帕特端出了大咖啡壺,給我們倒咖啡,她每天早上都用這隻咖啡壺給牧場工人煮咖啡。麥克歐文的兒子比爾準備出門牧牛,萊恩和他的外孫賈斯汀·亨德里克(Justin Hendrick)接受我的採訪。麥克歐文呈三角形的眼睛和雙梁眼鏡讓他看起來有點像老布希,他解釋了他為什麼同意接受採訪。「你知道WM2是什麼意思嗎?」麥克歐文問,他坐在躺椅上,身體向前傾。


「不知道,」我說。


「好心,但腦子糊塗,」他打趣地說,「希望你能給那些WM2帶個話,希望我們能把他們變成好心、腦子也好使的人。」


麥克歐文的祖父創建了Diamond M牧場。現在祖孫三代人在牧場生活。麥克歐文回憶起政府鼓勵牧場主拿起槍保護自己牲畜的年代。「我小時候,得到過捕獵的賞金,一張美洲豹皮40美元,一隻烏鴉10美分,」他說。但自從狼群回來後,他們感覺他們束手無策。「我並不提倡徹底滅絕,」他說,「但狼必須教它們的幼崽捕食,這些食肉動物必須讓人害怕它們,就這麼簡單。我們唯一要求的是讓我們自己想辦法。Diamond M牧場會解決這個問題。」而這正是自然保護主義者所害怕的。


這時,州政府已經證實狼群襲擊了麥克歐文的九頭牛,還有五起「可能的」襲擊。麥克歐文家懷疑,到冬天清點他們的2000頭牛時,估計將會少100多頭。他們說,另外他們的牛無法悠閑地吃草,因為狼群不停追趕它們。麥克歐文說,這意味著牛不僅會變瘦,在拍賣時賣的價錢更低,而且懷孕的幾率也下降。正常情況下,1%到2%的牛會不孕,但麥克歐文家擔心2016年可能多達20%不孕。「它們不僅咬死了2016年20%的小牛,」麥克歐文說,「它們還在消滅2017年20%的小牛。」


但麥克歐文並未接受州魚類和野生動物部對死牛提供的補償金。「在我們看來,接受補償金就等同於妥協讓步,」亨德里克說,「就像祖父說的,那等於我們是在出賣自己的良心。」


儘管麥克歐文家選擇不妥協,並對WAG持懷疑態度,但他們已悄悄地、不情願地採用一些幾年前從未聽說過的做法。他們在開始牧牛前,比正常情況等待更長的時間,這意味著出去放牧的牛會更強壯,他們遵循州政府的意見,運走了可能吸引狼群的死牛。


或許最大的讓步是,他們同意僱用一位牧場騎士——斯科滕——州政府每年支付9800美元讓他來保護麥克歐文的牛。「阿倫跟別人不一樣,」亨德里克說。他解釋說,他們兩家是世交。「我們說,『好吧,如果要我們選人,我們希望選一個熟悉這一地區的人。』」


斯科滕後來告訴我,他們甚至在他們發現的一頭死牛周圍設下警旗,發現這頭死牛的地方過於偏遠,難以把屍體運回來。斯科滕說,警旗確實讓狼群在一個多月內沒有回來繼續吞食殘骸,直到魚類和野生動物部最終運走了牛屍。後來,斯科滕和我沿著附近的一條小溪開車到一個松樹亭子下的畜欄跟麥克歐文和亨德里克碰頭。「過來,姑娘們!」亨德里克高聲喊道,推搡著哞哞叫的牛群,把它們趕上一道被踩踏得咣當響的金屬質地斜坡,進入刻有Diamond M名字的畜欄。儘管麥克歐文家已經支付了這片土地的租金,而且租約還有幾個星期才到期,但他們正把大約60頭牛和小牛趕到向南約80公里的一塊私人土地,離開Profanity Peak狼群的遊盪範圍。


到10月底,魚類和野生動物部又射殺了Profanity Peak狼群的三隻成員,殺狼總數達到七隻。還有一隻狼據信是死於自然原因,在水壺山只剩下一隻成年母狼和三隻幼狼。之後的兩個多星期,沒有發生一起狼襲擊牛的事件,而且由於麥克歐文家和其他牧場主將他們的牛群遷到別處,受狼襲擊的風險有所消減。魚類和野生動物部宣布,對Profanity Peak狼群的獵殺行動宣告結束。


隨著放牧季節的結束,大家相安無事,或至少沒有環保主義者提起訴訟,也沒有任何牧場主私下裡獵狼。冬季帶來了休戰期,狼群和牛群冬季通常不在同一片區域活動。WAG希望2017年2月初修改殺狼程序,然後將努力使休戰期持續到夏天的放牧季。


隨著人類活動日益蔓延到野生動物的棲息地,學習如何相互共存、如何與動物相處將是維持地球生態系統平衡的關鍵。「人們更願意付出超過預期的努力,如果他們感覺這並非自己分內事的話,」馬登說。


斯科滕開車回到他住的小木屋,他還養著20多隻雞、六匹馬和一群狗。他在卡車裡說,他和僱用他的一些牧場主之間一直有交流,並打算參加以後的WAG會議,「我們必須要了解鬥爭的情況。」


斯科滕2016年夏末在跟幾位參觀水壺山的WAG成員見面後大受感動,包括西北自然保護協會的斯維迪恩。「當我第一次見到葆拉時,我站在樹林里,因為我在樹林里才感到舒服,」他說,「她卻花時間來這裡親眼看一看。」在跟斯維迪恩交談後,他不再視她為敵人,「儘管她可能被視為自然保護主義者,我只把她當作葆拉。」


斯科滕希望能找到雙方的中間地帶。「我可以理解,從他們的立場來看,他們希望子孫後代能看到並去做他們自己做過的事,」他說,「她是不是想確保這一片廣闊的土地受到保護?絕對是。她的理由是不是可能跟我的理由有點不一樣?或許是。但我們能否達成共識,就是說我們也不想看到所有這些土地都被開發?絕對是。如果能找到大家的共同點,那就是努力的方向。」


編輯:楊貴、管文晶


翻譯:賈慧娟



立即獲得關於TA的更多信息!


送書福利丨特朗普的世界觀丨實體書店丨沃爾瑪犯罪丨


粉絲造星丨許小年丨Hello World丨紅色電話亭丨離奇謀殺案丨


......


谷歌人工智慧再現「黑科技」


谷歌董事長:AI將變成什麼樣?|視頻


盡在《商業周刊/中文版》App


長按識別二維碼,速速下載吧!

您的贊是小編持續努力的最大動力,動動手指贊一下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商業周刊/中文版 的精彩文章:

伊萬卡服飾品牌遭停售,「推特狂人」特朗普炮轟百貨公司
為什麼特朗普應該希望勒龐敗選?
網紅——新一代知識經濟工作者?
僱主想「做正確的事」拉攏人心,但「政治性」廣告有市場嗎?
特朗普母校瀰漫著詭異的氣氛——一切都發生在他當選總統後…

TAG:商業周刊/中文版 |

您可能感興趣

順治皇帝想處死此漢人,但被此人找來外國人,反將清軍擊敗!
此人「英勇善戰」乃抗日英雄!卻淪為漢奸!最終被「槍斃」處死!
此人是宋朝牛人,處死時朋友都無動於衷
那些最讓人「無語」的處死貪官理由,身處於肥差之位,但也沒有錢?
故事:可惡的人販子被凌遲處死
處死岳飛的真兇其實不是秦檜而是此人,數百年來無人敢指責
古代日本人太殘忍,抓住敵國女人用這種方法處死!
六旬老人被人誣告,乾隆知道後,立刻判決將老人一家八人處死
這些女子因為自由戀愛被親人處死,親人卻覺得理所應當
歷史上為什麼沒人記得大內侍衛?生死不由人,還容易被處死!
此人做過奴隸,龐統稱他蓋世之才,結果叛逆被處死
就要被處死的狗狗,它的舉動看哭所有路人!
這些可憐女孩因為逃婚、私會情人、早戀而被親人殘忍處死
這個人本是老薩「死對頭」,當上總統後,竟然拒絕處死他的人
八國聯軍點名將此人處死,此人說「清廷膽敢懲罰他,他就造反」
皇太極因何凌遲處死姐姐?處決涉案人員一千餘人
海賊王:凱多為什麼要處死桃之助父親?而且是頂上戰爭之後!
拿破崙那麼危險,為何戰敗後沒有被他的敵人處死以絕後患?
伊朗的女子監獄,竟然在處死處的前必須破身!讓人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