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慧會對基督教產生威脅嗎？

是你嗎，上帝？

我是機器人。

假如明天，一群遠征的火星人來到地球，其中一個火星人說想要受洗，我們該怎麼做？主才是指領我們的人，除了主以外誰都沒有資格說：『不，這不妥當！我們不能給火星人受洗。』

——教宗方濟各

雖然教宗似乎只是在開玩笑，但這也引出了一個嚴肅的話題：世界上最大的宗教——基督教應該接納所有的智能生命嗎？甚至是外星人？誠然，這些來自外太空的生物不太可能會尋求人類宗教的救贖，但教宗的發言讓我們看到了一種可能性——即超智能機器人這一在科幻小說中反覆出現的物種也有可能成為教徒。

儘管大多數神學家並不關注人工智慧，但一些技術專家相信，人工智慧終會走向自治的道路。這一天什麼時候會來？不同的人會給出不同的答案，但這一趨勢可能會讓包括基督教在內的所有宗教都受到影響。事實上，人工智慧有可能成為自達爾文物種起源學說以後對基督教最大的威脅。

幾十年來，人工智慧一直以驚人的速度在發展。如今，計算機可以控制飛機、解讀X射線並閱讀法律文件；通過演算法還可以繪出高超的作品，並譜寫巴赫風格的交響樂。為了使其研發的無人駕駛汽車在關鍵時刻做出恰當的選擇，Google正在開發人工智慧道德推理演算法。

人工智慧已經來到我們身邊——它是真實的，而且它在迅猛發展。接下來誕生的10,000家初創企業都會幹同一件事——給一個已經存在的東西加上人工智慧技術。

——《連線》雜誌的創始人之一、《必然》作者凱文·凱利

在這一趨勢下，有些學者十分擔憂機器是否會完全進化出情感和理性——變成有情感、意識、和自我認知的物種。

人工智慧的全面發展將宣告人類的滅亡。斯蒂芬·霍金於2014年接受BBC採訪時說道，一旦人類開始發展人工智慧，後者將開始自我進化，並以不斷加快的速度對自身進行重新設計。而人作為生物只能緩慢地演化——人類將無法與人工智慧競爭，甚至被後者取代。

人工智慧大爆炸，也稱奇點，是許多技術人員設想中機器人的未來——一個並不壞的未來。

但只要有可能對人類造成威脅的東西出現（無論這種可能性有多小），就會有人站出來呼籲人們採取預防措施，包括霍金、諾姆·喬姆斯基和埃隆·馬斯克在內的8000多人簽署了一封公開信，該信警告了發展人工智慧的諸多危險。此外，華盛頓大學的法學教授瑞恩·卡羅呼籲成立一個聯邦機器人委員會以監管和規範人工智慧的發展，保證研究人員在這一領域負責任地創新。

凱文·凱利認為，儘管對人工智慧的擔憂主要集中在經濟、政府和倫理等領域，這種技術對宗教也會產生影響。他說：如果你創造了一個可以獨立思考的物種，那麼宗教肯定會受到影響。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歷史上許多重大的科學發展都對宗教產生了影響。

伽利略在17世紀提出了日心說，而當時的人深信地球才是宇宙的中心，所以這種學說實際上挑戰了傳統基督教對聖經的解讀；查爾斯·達爾文在19世紀普及了自然選擇理論，這一理論也與傳統基督教對生命起源的理解截然不同。其實，科學影響宗教的趨勢從未停止，現代遺傳學和氣候學也多次挑戰了宗教信仰。

在天主教堂長大的基督教徒凱利解釋說：能自主思考的機器人會在全新層面上對宗教產生巨大的影響。如果人類創造了擁有自由意志的物種，所有傳統的宗教信仰都會被挑戰，人們也將需要重新解讀教義。

就拿靈魂為例吧。基督徒們大多認為靈魂是人類特有的，它幫助人類喚起自己的靈性。這一概念起源於《聖經·創世紀》，在這一卷中，上帝按照自己的樣子創造了人類；上帝創造了活人——即亞當，世上第一個人類。因此，基督徒認為從那時起，所有人類都具有神的樣子和靈魂。

然而，靈魂到底是什麼？早期的基督教哲學家聖奧古斯汀曾經說過：我在經文中找不到對靈魂起源的確切描述。然而，《Finding Godin the Waves》一書的作者邁克·米克哈格認為人工智慧的的崛起會消除基督徒對意識和靈魂的歧義。

如果你無法通過學習宗教教義理解『靈魂』是什麼，你可以這麼想：『靈魂』是人的核心組成部分，但它是一種非物質的、不依附人類身體的存在。那麼問題來了，人工智慧也會進化出這樣的靈魂嗎？

想想體外受精和基因克隆等技術，你就不會覺得這是個荒謬的問題了。誠然，每一個智能生命都是由人創造的，但很多基督徒可能都會同意這些生命同樣有靈魂。作為有靈魂的個體，我們當然認為自己創造的『副本』也會有靈魂。米克哈格說，但如果技術發展到我們都可以對大腦進行編碼了，那我們創造的人工智慧就會是數字版的我們自己，那這個數字副本還會有靈魂嗎？

順著這個思路想，人工智慧對宗教的威脅就很明顯了。如果基於人工智慧的機器有靈魂，那麼它們能與上帝建立關係嗎？聖經說耶穌的死救贖了萬物——從螞蟻到人類——並幫助萬物與上帝和解；這麼說的話，耶穌之死是不是也救贖了人工智慧？

基督之死並不僅僅是為了救贖人類。在佛羅里達州恩澤堂長老會教堂擔任牧師，有著普林斯頓神學院學位的克里斯托弗·本內克在2015年對Gizmodo網站這樣說道，耶穌救贖了所有生靈，甚至還包括人工智慧。如果人工智慧實現了自治，那麼我們理應鼓勵它們也加入基督教。

另一方面，傳統基督教認為人類犯下的罪是他們無法和神建立關係的罪魁禍首。假設未來的機器人將不作惡作為第一準則（人類在創造機器人時就這麼設計，或者機器人自身就這樣要求自己），那麼它們不就成了比人類更有道德的基督徒嗎？而到時候基督教又將怎樣看待人性的邪惡？

以上這些問題都只涉及了宗教信仰，但人工智慧的發展無疑也會影響宗教的實踐。如果基督徒認為所有生靈都應該崇拜上帝，那人工智慧也得去教會唱讚美詩、照顧窮人或者祈禱嗎？

最近，巴特勒大學的宗教學教授詹姆斯·麥格拉斯就以禱告這個問題給學生出了個課堂作業：讓蘋果語音助手Siri為你們祈禱。學生們很快就意識到，比起為我祈禱這種指令，Siri更擅長回答祈禱是什麼意思？

當他們要求Siri為他們禱告時，Siri只是回答說：我的系統中沒有祈禱這種設定。但如果更高級的Siri版本可以祈禱，那麼這種祈禱有意義嗎？任何智能生命的祈禱都能被上帝聽見嗎？還是說只有人類的祈禱才行？

這些問題對基督徒來說很難回答。況且，有些人認為基督徒根本就不用理會這些無稽之談——畢竟，聖經並沒有預測非人的智能生命會誕生，更沒有提及該如何解決人工智慧產生的問題。不過，聖經倒是說了：上帝和人類建立了一種特殊的關係，這種關係是獨一無二的。

戈登大學的教授羅素·比約克就對將人工智慧納入基督教體系保持著謹慎的態度，他在《科學和基督信仰》雜誌上表示：人類之所以特別不是因為我們有人性，而是因為我們與上帝建立了特別的關係。

除了聖經，很多基督徒還會讀其它古老的教義。尼西亞信經上說，耶穌不是上帝創造的，他是上帝孕育的唯一的兒子。這是在暗指，人類不是上帝孕育的，但他們是上帝創造出來的生靈。基督教認為上帝創造了人類，但人類又創造了機器。按照這個邏輯，人工智慧並不是上帝的孩子，因此它們也不可能擁有靈魂。

儘管如此，凱文·凱利提倡開發一種為機器人設計的教義問答。教義問答用一問一答的方式傳授教義，小孩子常常通過這種途徑學習正統的要理。凱利說他並不是在開玩笑——他在Q大會的主題演講中就提出了這個建議，這可是一個超過1000位傑出基督領袖參加的年會。

凱利設想：在未來的某一天，我們創造的這些有自由意志的人工智慧會問我們：『我相信上帝了，現在我應該做些什麼？』在這個時候，我們應該拿出已經準備好的答案。

凱利、米克哈格和麥格拉斯都認為，大多數守舊的神學家對這個話題還不夠重視，他們還活在過去，沒有看到未來的趨勢。麥格拉斯說，他主持的兩款播客《Ask ScienceMike》和《The Liturgist》就經常收到聽眾對人工智慧和宗教話題的提問。非生物、非人的智能生命將對宗教和哲學造成巨大威脅，這種威脅程度是歷史上從未看到的。他補充說，人工智慧會掀起一場大混亂，給人類帶來很大的創傷。

儘管如此，麥格拉斯又提出了一個矛盾的觀點：人工智慧可能會讓一些人的信仰更加堅定。

對某些人來說，他們信上帝是為了對自己有更清晰的認識；他們需要認識到自己不是神——他們無法回答所有的問題，也不可能永遠不犯錯。麥格拉斯解釋道，如果他們是出於這種目的去相信上帝，那麼認識到自己錯了反而是件好事。這種認識讓他們更加確信自己應該相信上帝，讓上帝來掌管自己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