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首長詩之十八《採薇》：邊塞詩的鼻祖，軍人的望鄉曲

《詩經》不只是一部詩歌總集，更是春秋時期社會生活的風情畫卷，上至部落族群的創建史，中至部落間的戰爭和衝突，下至普通民眾的喜怒哀樂，無不包羅其中。

春秋時期，諸侯間的戰爭此起彼伏，一些青壯年被迫背井離鄉，有的人從此埋骨他鄉，而沒有戰死的則有家不能回，上演了一幕幕家庭悲劇。

《採薇》就是一首描寫征夫的詩，以征夫的第一人稱講述從軍的艱辛生活和對家鄉的思念，是《詩經》中比較著名的一篇，其獨特的藝術手法也影響了後世無數詩人。

《採薇》先秦·佚名

採薇採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靡室靡家，獫狁之故。不遑啟居，獫狁之故。

採薇採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憂心烈烈，載飢載渴。我戍未定，靡使歸聘。

採薇採薇，薇亦剛止。曰歸曰歸，歲亦陽止。王事靡盬，不遑啟處。憂心孔疚，我行不來！

彼爾維何？維常之華。彼路斯何？君子之車。戎車既駕，四牡業業。豈敢定居？一月三捷。

駕彼四牡，四牡騤騤。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魚服。豈不日戒？獫狁孔棘！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飢。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全詩分為兩個部分。第一部分的三章採用重章疊句的形式，反覆表達戍卒遠別家室、歷久不歸的凄苦心情。這三章的第一句都是「採薇採薇」，以此來引起下文。

從春到秋，薇菜由嫩而老，時光無情地流逝了；戍卒思歸，從春到秋，一年將盡，何時才能歸家？

在「採薇」這樣一個凝固在戍卒記憶里的姿勢里，看到的不只是四季的輪迴，光陰的流逝，還看到思念的成長，看到生命走向蒼老的痕迹。

第二部分的兩章追述行軍作戰的緊張生活。寫出了軍容之壯，戒備之嚴，全篇氣勢為之一振。其情調，也由憂傷的思歸之情轉而為激昂的戰鬥之情。

從手法上說，這首詩的特點還在於選擇了一個最佳角度，即「在路上」，這是一條世界上最遠最長的路，它如此之長，長得足以承載一場戰爭，長得足以裝滿一個人年年歲歲的思念，長得足以盛滿一個人生命中的苦樂悲欣。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這幾句詩里有著悲欣交集的故事，也彷彿是個人生命的寓言，被後人譽為《詩經》中最好的句子。

是誰曾經在那個春光爛漫的春天裡，在楊柳依依中為我送別？而當我在大雪飄飛的時候經歷九死一生返回的時候，還有誰在等待？

別離時的春光，回歸時的大雪，季節在變換，時光在流逝，我們離去，我們歸來，而在來來去去里，失去了什麼又得到了什麼呢？

沒有答案。只有在漫天的飛雪中，一個又飢又渴的徵人孤獨的身影，默默忍受著思鄉之苦，步履蹣跚地、戰戰兢兢地走向他不知道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