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鐵餅的姑娘一定身強體壯？這位民國全運會冠軍顛覆你的想像

意外一識「鐵觀音」——追尋中國早期傳奇女運動員陳榮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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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鉛球冠軍應該是什麼樣兒？

這是2015年世錦賽女子鉛球冠軍，德國選手施瓦尼茨的英姿

要是女子鐵餅冠軍呢？

39歲還能奪得世界田徑錦標賽女子鐵餅冠軍的迪茲奇會告訴你

當然，這都是絕對的榮光一刻，然而在某些人看來，這樣的體型對於女性來說畢竟有些不那麼和諧……

所以，雖然現在健身塑形已經是社會風尚，卻很少有女孩子選擇練習鉛球和鐵餅打造健美身姿的。

不過，事情總會有些意外。在一次搜尋資料的時候，偶然在一本舊雜誌上看到了一幅中國「鐵觀音」的照片，卻感到女孩子練了鐵餅和鉛球，體型也不見得那麼誇張。

這本舊雜誌，便是1937年上海發行的《良友》畫報第130期，在其「良友茶座」專欄中刊登了這樣一張照片。

照片標題為——「大熊追逐者與鐵觀音」

之側還有一行標註——「前本志發表《西康狩獵記》作者楊帝霖先生與六屆全運會女子鉛球鐵餅紀錄創造者陳榮棠女士近在孟加錫結婚儷影」。

這是怎麼個情況？

原來，照片上這一對新婚伉儷，堪稱兩個傳奇。楊帝霖，還有一個名字叫做楊昆廷，說他是大熊追逐者應該說錯了一個字。楊昆廷是第一個捕捉到活體熊貓的中國人。1936年，他在和美國女探險家艾格尼絲·露絲一同在四川尋找熊貓的過程中，捕得一頭熊貓幼仔，這頭起名作「蘇琳」的熊貓後被露絲帶回美國展出，引起極大轟動。

楊帝霖（左）和露絲與蘇琳合影

儘管露絲帶走蘇琳缺乏對中國官民的尊重，但正是由於世界認識到熊貓的存在，才促使其開始得到保護，這一舉動客觀上著實不易評價。

對於楊帝霖，有一個長期的誤解——他常常被認為是美籍華人，實際上他出生於返回中國的輪船上，直到1979年才申請美國國籍，是個地地道道的中國人，而且思想上對中國十分忠誠，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他和他的哥哥楊帝澤都在軍委會戰地服務團工作，為抵抗日軍的入侵英勇奮戰。

楊帝霖身高將近一米九，露絲稱他是自己見過「最為魁偉的中國人」，也的確只有一位能扔鉛球和鐵餅的姑娘和他般配

關於陳榮棠這位「鐵觀音」，她的資料意外之少，只能查到她還曾經榮獲第五屆全運會鉛球、鐵餅冠軍，標槍第四名，是集美學校畢業的學生。

這反而引發了筆者的興趣。畢竟那個時代的女運動員寥若晨星，她們中每一個的故事都應該有自己的傳奇。比如，她們那時幾乎人人都有外號，陳榮棠叫做「鐵觀音」，而游泳八項冠軍楊秀瓊則叫做「美人魚」。

「美人魚」楊秀瓊聰穎過人，但生活頗為不幸，她在抗戰期間被川軍師長范紹增強行霸佔，逼迫其與丈夫離婚，做了「范哈兒」的第十八房姨太，從此離開了泳池。陳榮棠的婚姻，又會是怎樣的呢？

果然功夫不負苦心人，最終，是在美國記者邁克爾所撰寫的楊帝霖採訪專輯中，發現了相當多有關這位「鐵觀音」的資料。

原來，陳榮棠是一位印尼歸國華僑，生於1916年，還有一個英文名字叫做黛安娜。她自幼喜愛體育，且極有運動天賦，在田徑各項上都有很深造詣。

她和楊帝霖是在上海的大學同學，兩人愛情萌芽甚早，甚至這還影響到了楊帝霖去捉熊貓。楊帝霖兄弟早年沒有得到家中多少經濟支持，生活比較艱苦。而陳榮棠家中為富豪，故此兩人戀愛後，陳榮棠每每接濟楊帝霖的學費和生活費。

楊帝霖是個踏實正直的小夥子，總覺得吃軟飯是個丟人的事兒，於是，當露絲準備深入川西捕捉熊貓的時候，他便在哥哥的推薦下加入了探險隊，來給自己掙一筆學費。

發現熊貓固然可喜，但考察途中楊帝霖對陳榮棠一直十分思念，這條硬漢曾經有在雪地上走出她的英文名「Diana」來寄託情思的舉動。完成捕獵熊貓的工作後，兩人隨即成婚。

看1936年第六屆全運會上的陳榮棠，英氣勃勃，的確擔得起這份戀情

有意思的是看起來在場上的陳榮棠，身材似乎比穿婚紗還要秀氣些。

這其實是可以理解的。1936年時，一方面女子體育運動尚沒有達到後來的極限巔峰狀態（參見傅爺關於「洪荒之力」的解釋）；另一方面當時參加體育的運動員主要是為了鍛煉身體，還沒有把錦標看得那樣高，所以，也不存在寧可委屈體型也要去拿冠軍的事兒。

這才是「鐵觀音」的真容

至於《良友》雜誌上「鐵觀音」的體型變化嘛，幾十年後楊帝霖才說出了真相——在那個保守的時代，他們居然是奉子成婚，而且兩人還是有意為之！

這是因為楊帝霖一度是靠捕捉動物，製作標本賣給中外動物園和博物館來謀生的，後來在澳門的銀行找了個底層工作，地位、收入皆不高，因此兩人的戀愛很可能難以為陳榮棠家接受。為了達到成功的目的，楊帝霖1937年借弔唁陳榮棠母親過世之機，到陳家去拜訪並求婚。

這本來是一個很不容易做到的事情，但陳榮棠的繼父給了他們一個驚喜。這位老爺子有種種毛病，但是一個非常尊重傳統的人。當聽說兩人回家途中同宿同行，這位負責任的繼父立即扣留了楊帝霖，並逼迫他立即求婚。

大喜過望之下，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

婚後幾個月，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在國內出生。

如果這就是結局，那麼，這便是一個東方版金童玉女的喜劇故事。

然而，在那個時代，或許沒有哪個中國人能夠避開國家、政治、戰爭留下的漩渦，喜劇的故事實在是不多的。

1946年，中國戰端又開，楊帝霖、陳榮棠選擇移居印尼。然而，五十年代後期印度尼西亞發生排華事件，楊帝霖被當作中國間諜逮捕，受盡酷刑。他被迫承認各種罪名，換取活命，此後半生性格大變，從開朗陽光一變為陰鬱沉悶。

為了挽救自己的丈夫，陳榮棠進行了艱苦的營救，最終在政治局勢改變中抓住機會，迫使無證據的印尼政府釋放了楊帝霖。

丈夫出獄了，而陳榮棠卻因為憂憤成疾，1960年病逝。此時，「鐵觀音」年僅四十四歲。

晚年的楊帝霖

2008年，楊帝霖在美國去世，年九十四歲。在他去世的時候，很多人談起第一頭熊貓的故事，還在說露絲用楊帝霖妻子的名字命名了「蘇琳」。實際上這是一個謬誤，「蘇琳」的名字來自於楊帝霖的嫂子陳蘇琳，楊帝霖的妻子是黛安娜——「鐵觀音」陳榮棠，她並沒有獲得這份榮耀，她的榮譽都是自己在競技場上掙來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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