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男：一個沒落「太子」的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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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4日，一個許久未出現人們視線中的名字突然出現在幾乎全球媒體的頭條。這個名字是「金正男」。不過，這次傳遞的是他的死訊。這是一個多少有些讓人覺得悲涼的故事！

一 毒殺

據馬來西亞星洲日報網站報道，雪州總警長拿督阿都沙末說，金正男於2月13日上午約8時，在吉隆坡國際機場離境廳等候班機時，1名身份不明女郎，突然上前出其不意以1塊沾有液體的布塊套住其頭部，女郎事後即刻逃離現場。

隨後，雙眼刺痛的金正男向機場櫃檯職員求助，過後被送入布城醫院求治，但途中斃命。

阿都沙末指出，金正男於本月6日抵達馬來西亞，當時是在等候班機，準備飛赴澳門。根據機場閉路電視劃面顯示，行兇的女郎外貌酷似朝鮮人。根據警方初步調查，女郎逞凶後，被人目睹與另1名女郎一起坐上計程車逃離現場。

「警方目前還無法確定命案的正確動機，警方的調查焦點為鑒定行兇者的身份，並依據我國的法律來處理。」阿都沙末說，警方正在等待法醫的剖驗報告，以鑒定死因。

報道說，馬來西亞當局分析，金正男身旁的保安嚴密，還能被殺害，應該是經過特殊訓練的特工才能辦到。目前馬來西亞方面正在搜捕殺害金正男的兩名朝鮮女特工。

2011年12月金正日還在世時，金正男主要來往於首任妻子所在的北京和第二任妻子所在的澳門兩地生活，並曾去泰國曼谷、奧地利維也納和俄羅斯莫斯科等地旅遊，有時也會返回平壤。但金正日去世後，便突然銷聲匿跡，甚至被傳已逃亡或被暗殺。之後據悉，他一直主要居住在新加坡和馬來西亞等東南亞地區。

韓聯社報道指出，金正恩在2013年處決姑丈張成澤之後，就有人預測，金正恩要除掉的下一個親人就是金正男。

二 沒落

金正男是已故金正日的長子，曾一度被視為朝鮮繼承人，在弟弟金正恩上台後，就一直流亡海外。

金正男接受日本朝日電視台採訪時表示「反對三代世襲」。由於此番言論刺激到了金正日，所以導致自己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脅。那麼，金正男為何輾轉於國外並不斷針對自己的父親和弟弟發表負面言論呢？

曾在金正男身邊的人證實，金正男一度是金正日的有力接班人。他們透露說，金正男頭腦聰明，具有領導才能，一度受到金正日的認可。但是，金正男最後離開父親和弟弟並輾轉在海外生活，原因是他在爭奪接班人位置的激烈權力鬥爭中失敗，這其中有一段鮮為人知的歷史。

據了解，金正男在瑞士留學後回到平壤的時間是1987年前後。當時曾和朝鮮高官子女打成一片的一位人士說：「第一次看見金正男是1987年前後，當時他16歲。」據說，金正男當時經常在平壤高麗飯店出入，他身邊沒有朋友，顯得非常落寞。

總和勞動黨組織部幹部們在一起的金正男感到厭倦，他很想和操縱平壤市的同齡「太子集團」的人一起玩，但他們總是迴避金正男。太子集團的核心人物是金日成母親家的Kang Jin-u、Kang Jeong-mo和張成澤的哥哥張成佑的兒子張永哲，但他們擔心會遭到政治報復，所以不敢隨便和政治上的敏感人物金正男一起玩，總是有意迴避他。

當時的金正男正處於極其敏感的年齡，深感孤獨和乏味的他甚至做出了一些過激行為，包括在高麗飯店製造槍擊騷亂等。據說，當時平壤內有傳聞稱，金正日用皮鞭狠打了製造槍擊騷亂的金正男。

一位人士透露說：「金正男青少年時期，由於母親成蕙琳受到金正日的冷落，所以他自己也得不到父親的愛，這使他性格變得偏激，做出一些過分的舉動，但後來逐漸恢復穩定，從1990年年初開始全面接受接班人培訓。」

接受接班人教育時，金正男身邊總是有15名以上的護衛兵和勞動黨組織部的幹部一起同行。金正日特別讓金正男多結交學者，以接受接班人教育。據說，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前，周圍幹部們對金正男的評價非常好，金正日也基本上下定決心讓他擔任接班人。前勞動黨書記黃長燁生前曾預測說：「金正日的三個兒子中，金正男是最優秀的，如果他掌權，朝鮮政權會持續得長久一些。」

據說，金正男很有膽量，做事毫不猶豫，因此結交了不少人，特別是他好奇心很強，喜歡到處走，他走遍朝鮮全境，身臨其境地認真觀察朝鮮的現實狀況。一位軍人出身的人說：「金正男1992年前後和金正日一起訪問某部隊時，穿了人民軍大將軍裝。當時很多軍隊幹部都堅信金正男會成為金正日的接班人。」

金正男的接班人地位發生動搖的根本原因是反抗金正日。金日成去世後，金正日掌握了絕對權力，指出他的錯誤等於是豁出性命。過去金日成執政時期，他的競爭對手、前國家副主席崔庸健等人可以向金日成提出自己的意見。曾經和金日成是戰友的崔庸健和金日成之間關係非常親密，甚至會說「日成那個人」。

但金正日掌權以後，無論是多麼年長的幹部，都不能隨便對最高領導人開口。黃長燁曾說：「金正日接班以後制定了嚴明的紀綱，令老一輩革命家也感到非常緊張。」

據說，唯一反抗金正日的人就是金正男。20世紀90年代後期的糧荒導致很多百姓餓死時，金正男走遍全國目睹了朝鮮的現狀。他和身邊的幹部們一起到處走，毫無顧忌地說「朝鮮不推行改革開放就會出大事」、「父親的政策有錯」。

金正男的這些言論通過部署在他身邊的保衛部工作人員不斷傳到金正日的耳朵里，金正日從這時開始對金正男有所顧忌。據悉，金正男曾親自對金正日說應該推行改革開放，但父子倆因為這個問題高聲爭吵起來。

因為金正男堅持這個信念，當時他身邊的幹部們開始將金正男視為唯一的希望。當時平壤認識金正男的高層幹部很多，大家都認為他會成為接班人，所以對他的改革意志寄予厚望。無法再對金正男坐視不理的金正日於1999年春天抓捕了金正男的身邊人士、「跆拳道殿堂」館長Park Eok-ryeon並交給保衛部。

一位人士說：「對南特工部門高層幹部出身的Park Eok-ryeon很有智慧並擅長社交，是對金正男非常忠誠的親信。」當時，金正男除了勞動黨組織部等正式親信集團外，還有私人組織，Park Eok-ryeon實際上是金正男私人組織的總負責人。

Park Eok-ryeon還負責管理金正男的大規模秘密資金並選拔多才多藝的女性獻給金正男。陪金正男睡一晚的女人可以得到3000美元現金。Park Eok-ryeon還為金正男舉行派對，這些都毫無遺漏地傳到金正日的耳朵里。金正日可以容忍兒子舉辦派對，但卻無法容忍他對改革開放問題指手劃腳。

Park Eok-ryeon被保衛部逮捕後不到一個月就因嚴刑拷打而身亡，其他親信也陸續被保衛部傳喚，所有人都沒有再走出來。實際上，Park Eok-ryeon事件已經預示著金正男的結局，可以認為金正日這個時候已經最終決定不會選擇金正男擔任接班人。

根據韓國媒體的報道，一直被朝鮮國內高層排斥的金正男唯一親近的是沒有子嗣的姑姑金敬姬。據朝鮮內部高層消息人士透露，金正男在中國肆意誹謗朝鮮，但朝鮮政權並沒有對其採取手段，這都是因為金敬姬。金敬姬代替金正男小時就被驅逐的成蕙琳，一手養大金正男，兩人關係匪淺，金敬姬還曾是金正男的強大後盾。因此，金正男與金敬姬的丈夫張成澤的關係也很好。

但這種關係並未持續很長時間。張成澤深諳官場之道，他知道如果金正男迅速接班，自己的仕途可能會走到盡頭，因此開始與金正男保持距離。因為過去在朝鮮金日成的弟弟金英柱就曾因大力扶植接班人而最先被肅清。據悉，當時被視為金正日最大競爭對手的金英柱是唯一敢訓斥金正日的人。金正日家庭教師出身的美國喬治梅森大學教授Kim Hyeon-sik曾說：「有一段時間金正日在金英柱面前就像是看到貓的老鼠。」

據悉，金正日最怕的人就是比父親更嚴厲的叔叔金英柱。在金日成逐漸放權給兒子後，金英柱大力培養金正日，對金正日進行接班人教育，並傳授對黨組織部等的組織管理經驗。

但在1974年2月金正日正式成為接班人後，金英柱立即被下放到慈江道的深山裡。金日成多次讓金正日調回金英柱，但金正日依然我行我素，直到自己的權力徹底鞏固的1993年才將金英柱重新調回平壤。但當時金英柱已經是日薄西山的老人。

以上都出自《朝鮮日報》的報道，真實性到底有多高，難以考證。

三 流浪

金正男是一個「電腦迷」，2001年曾任朝鮮計算機委員會的領導人，負責朝鮮信息技術政策的制定。為了學習日語和電腦知識，金正男曾秘密「潛入」日本———因為他從來沒有在公開場合出現過，也沒有關於他的任何報道，所以日本有關方面根本不知道入境的男子是金正男。

2001年5月1日，日本東京國際機場的海關扣押了一名持假護照的男子、兩名女性和一名4歲的小男孩。這名男子無奈之下通過翻譯告訴日本海關官員，他是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日的大兒子金正男，他此次來日本是想帶兒子看看東京的迪斯尼樂園。隨後，日本有關方面很奇怪地不核實一下四人的身份就將他們立即遣返。此事讓金正男在金正日心目中的地位受到影響。

日本《每日新聞》曾報道，當時日本外相田中真紀子就朝鮮國防委員長金正日的長子金正男的非法入境事件曾指示，不經過規定的手續而緊急採取驅逐出境。

這件事也宣告他的政治壽命徹底結束。當時在朝鮮內部有傳聞稱，「高英姬一行為從金正日的記憶中完全抹掉金正男，故意向外部泄露情報，使金正男被捕，顏面盡失」。此次事件後，金正男徹底淡出父親的視線。

朝鮮前領導人金正日2011年去世時，金正男沒有被選為繼任者，他同父異母的弟弟金正恩被選為繼承人。此後金正男一直保持低調，主要在澳門，新加坡和中國生活，成了一個「流浪人」。

不過，這也在預料之中。金正日1974年成為接班人後，為了將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排擠到權力之外，將他們派到海外工作。韓國消息人士稱，就像20多年無法回到朝鮮的朝鮮駐波蘭大使金平日（金正日同父異母的弟弟）一樣，在權利繼承角力中失敗的金正男必然成為「國際流浪人」。

日本媒體2011年報道引述金正男的話說，他反對「王朝繼承」。2012年報道還引述他的話說，他認為他的同父異母弟弟缺乏領導素質，朝鮮權力繼承不成功，朝鮮不穩定，需要中國式的改革。

據韓國報道，金正男曾經是刺殺的目標。報道說，2012年被韓國拘禁的一名朝鮮間諜承認試圖安排針對金正男的車禍事故。

如今，金正男再也不能說話了。一個接近馬來西亞總理辦公室的消息人士對英國BBC說，金正男在吉隆坡被殺，目前正在進行屍體解剖。是誰殺了他，這是個未揭開的謎……

最後這張，是外界流傳最廣的一幅金正男與自己父親的合影，那時的他還是個幸福少年，那時的他也想不到十幾年後自己的境遇，也想不到2017年2月13日發生的那一幕……

（石江月原創）

石江月（可加微信公眾號Defence_SJY，分享深度軍事分析），國內資深軍事媒體撰稿人，發表軍事安全和國際防務文章達數百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