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立特轟炸東京：改變了太平洋戰爭走勢的三十秒

1942年4月2日，大霧瀰漫的舊金山，以「大黃蜂」號航母為核心的美國海軍第18特遣大隊悄然起航。在「大黃蜂」航母的水兵們看來，他們去執行的任務很太過簡單，只需要將134個屬於陸軍航空隊的小子和16架B-25轟炸運送機到太平洋的前哨陣地。但是，在整個特遣大隊中，只有「大黃蜂」號的艦長米切爾上校和陸軍航空隊的杜立特中校知道他們此行的真正目的——為珍珠港復仇，轟炸東京！

為珍珠港復仇

1941年12月7日，美國海軍太平洋艦隊珍珠港基地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遭受了日軍偷襲，美軍損失慘重。8艘戰列艦中，4艘被擊沉，一艘擱淺，其餘都受重創；6艘巡洋艦和3艘驅逐艦被擊傷，456架飛機被擊毀或擊傷（含戰列艦和巡洋艦的艦載機）；海陸軍共計傷亡5591人，其中珍珠港區域死亡就達2343人（註：美軍損失資料，根據《航母來了》一書進行統計）。而日軍的損失僅僅是29架飛被擊毀，74架飛機被擊傷，另外有有5艘袖珍潛艇損毀，人員傷亡65人。

珍珠港的災難刺痛了美國，也刺激了美國，既然「孤立主義」都無法為美國人帶來安全，那麼就需要對背信棄義的日本人「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所以美國國內「讓日本強盜嘗嘗美國炸彈」的呼聲越來越高，羅斯福總統在經歷了那個「蒙受恥辱的日子」後，也親自指示幕僚要研究轟炸東京、教訓日本的問題。

但是，轟炸東京對在當時而言可以說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美國陸軍航空隊任何一款轟炸機都不可能從美國起飛，然後穿越太平洋去轟炸日本本土；美國海軍的艦載機想要轟炸日本必須讓航母抵近至距離日本本土500公里左右的地方（註：當時美國海軍艦載機的作戰半徑大約為300海里約為555.6公里），在美國太平洋艦隊遭到重創，日本海軍在太平洋橫行無忌的時候，讓美國航母編隊去執行轟炸日本的任務無意是一次「自殺」。復仇的計劃似乎要無疾而終之時，美國的陸軍航空隊和海軍聯合提出了一個最為大膽的計劃。利用美國最新服役的「大黃蜂」航母搭載陸軍航空兵的B-25轟炸機完成日本本土實施轟炸的任務。

選擇「大黃蜂」號航母，是一個必然的結果，1941年10月20日剛剛服役「大黃蜂」號航母是當時美國最大的航空母艦，滿載排水量26932噸的，飛行甲板長246米。而選擇B-25轟炸機則得益於海軍和陸軍航空兵心有靈犀的碰撞。1941年1月，美軍諾福克海軍基地新任反潛司令洛上校看到了陸軍航空兵一架雙引擎轟炸機從畫有航母輪廓的跑到上起飛，得到了靈感，能否利用航母攜帶陸軍航空隊的轟炸機去執行轟炸日本的任務。隨後，他將這一大膽的計劃彙報給了新任海軍艦隊司令金上將，作為海軍海軍航空兵的老將，金很認同洛上校的設想，並立刻讓他與海司空戰處處長鄧肯上校聯繫，去詳細研究計劃的可行性。鄧肯上校在聽完洛上校的計劃後，利用五天時間通過嚴謹分析之後完成了長達30頁的《可行性報告》，得出了可以利用改造的B-25轟炸機執行轟炸任務，但是飛機需要降落在中國。如果說海軍的計劃來源於一個反潛司令的靈感，那麼空軍的計劃則顯得更為專業。作為陸軍航空兵司令的阿諾德上將在海軍研究如何轟炸日本的時候，也在同自己的部下研究如何利用陸航的轟炸機去執行轟炸日本的可行性。當他們得出的結論是：B-25較能適應航母的既短、又窄的跑道起飛。

計劃制定後，阿諾德上將推薦了自己的部下去執行這次任務。這位部下就是與他一同討論如何轟炸日本的軍官，在二戰爆發後重新恢復現役的杜立特中校。

選將杜立特

為什麼會選擇杜立特？或許是因為他富有冒險精神；或許是因為他高超的飛行技巧；或許是因為這次飛行的最後將要降落在中國，而杜立特是美國陸軍航空隊中是少有的與中國有緣的人。

出生於加利福尼亞木匠家庭的杜立特，雖然身材矮小，卻曾獲得太平洋沿岸最輕量級拳擊冠軍。從小就富有冒險精神的他，在和父親學了幾手木匠活之後就開始忙不迭的造飛機了。不過杜立特並不想成為萊特兄弟那樣的飛機發明家，反而瘋狂的迷戀上了飛行。1917年時，21歲的杜立特投筆從戎，放棄了加州伯利克分校的學業加入了陸軍航空兵通訊處，開始學習飛機駕駛。而且這個只有1.7米的「小個子」在飛行上十分的膽大包天，在所有同僚中是一個敢「玩命」的勇士。

正是因為他的膽大，讓他練就了高超的飛行技巧，所以，在1921年美國進行轟炸海軍艦船試驗的時候，杜立特被選為試驗飛行員。由此之後，杜立特就開始在創造在美國飛行史的各項奇蹟。1922年，杜立特駕駛DH-48飛機從佛羅里達的帕布羅灘飛到加州的聖地亞哥，歷時21小時19分，航程3481公里，首次實現了橫跨美國大陸的飛行。1925年他駕駛R3C-2型雙翼水上飛機，在三天之內取得了創造了374.28公里/小時和397公里/小時的紀錄。1932年，已經退出現役的杜立特再次創造了476公里/小時的世界紀錄。1936年，她在12小時內就完成了橫跨美國大陸的飛行奇蹟。憑藉出色的飛行技術，杜立特成為那個時代美國年輕人心目中的飛行偶像。

杜立特的飛行技巧，不僅征服了美國人，更讓中國也為之傾倒。1933年，杜立特帶著一架寇蒂斯雙翼戰鬥機到中國進行飛行表演，給國民政府留下了印象深刻的印象，讓國民政府為此訂購了50架霍克II型單座雙翼戰鬥機。在幫柯蒂斯-萊特公司成功推銷了戰鬥機之後，杜立特也成功的為自己謀取到了廣東空軍廣東空軍司令部的顧問，幫助當時的「南天王」陳濟棠建立起了中國最強大的空軍，這支空軍中的許多人在抗戰初期成為中國空中抗擊日寇的中堅力量。

或許就是因為這三點，讓杜立特成為了這次行動的最佳人選，也讓他有機會完成這個戰爭史上名垂青史的壯舉。

改裝與訓練

杜立特承擔的任務，絕對是一個燙手的山芋。先不說這項任務充滿了危險，就在他「走馬上任」之後，他所面臨情況是一無裝備，二無人員的，有的只是1942年4月1日執行這次行動的集結時間。

所以，杜立特只能爭分奪秒。他在1月22日向阿諾德上將打報告，要求立即給他調派18架（後增加到24架）最新的B-25轟炸機，並送到明尼蘇達的明尼阿波利市的「中大陸航公司」進行特殊的改造。而他自己則在1月23日飛往俄亥俄的改造的萊特基地與該基地的司令肯尼准將商量如何改造B-25轟炸機。改造的目的只有一個，盡量讓B-25更多的攜帶燃油。經過杜立特與萊特基地諸多技術尖子絞盡腦汁反覆研究，最終將B-25改造方案給定了下來。在B-25轟炸機的炸彈倉里加裝了1個225加侖的橡皮副油箱，然後再彈倉上方再加裝了一個160加侖的摺疊式橡皮油箱，第三個是在機腹炮塔里安裝了一個110加侖的金屬副油箱，甚至機尾的無線電員的座艙里加裝了一個60加侖和十個容量5加侖的小油箱，經過這樣的改造B-25飛機的載油量增加了646加侖，飛機的整體載油量達到了1141加侖。

B-25在載油量方面雖然獲得大幅提升，但是在其他方面卻是大幅度的降低。首先犧牲的就是載彈量，原本可以1500千克的載彈的B-25，經過改造之後只能掛載2枚227千克的高爆炸彈和1枚450千克的燃燒彈。其次犧牲的是自衛武器，B-25轟炸機原本攜帶5挺防衛機槍，為了減輕重量機尾雙管12.7毫米機槍就給拆掉了。再次，就是犧牲沒有用的「通訊設備」，將無線電發報機全部給拆掉。最後，為了減輕重量，也是為了避免著火，B-25轟炸機攜帶的大部分照明彈被卸下，只在有裝甲保護的飛行員座艙里保留了2枚。經過改造的B-25，其中兩架在2月2日被鄧肯上校攜帶到了「大黃蜂」航母上，並成功的進行了起飛試驗。這次起飛試驗的成功明，證明了經過改造的B-25，完全可以勝任在航母起飛並轟炸日本本土的任務。

飛機的問題解決了，接下來就要選出那些不懼生死的去執行任務的勇士們。這一殊榮被賦予了隸屬於第26反潛聯隊的第17轟炸機大隊，這支駐紮在南卡羅來納州的飛行大隊，所轄的34、37和95三個中隊以及配屬給他們的第95偵查中隊都全部裝備了B-25轟炸機。而且第17轟炸機大隊是陸軍航空隊中的精銳，飛行員大多是老手，所以當杜立特來到第17大隊後，這些富於冒險精神的小夥子們，僅僅聽了杜立特說了一句「這將是一次非常危險的行動，而且必須絕對保密，絕對服從，行動完全是志願的，你有權力退出，」，就積極報名，甚至3個中隊長要全部報名，雖然最後只能有一位名叫約克的中隊長被招收。很快，杜立特就選出了120名機組人員和20名地勤人員。

選出了140名精英後，杜立特馬不停蹄的就帶領他們來到佛羅里達的「埃格林空軍基地」開始了艱苦的訓練，因為留個他們的時間並不多了。杜立特委派第89偵查中隊的希爾格帶領志願者們進行飛行訓練，教官則是由彭薩科拉海軍航空兵基地的亨利·米勒海軍中尉擔任，訓練的重點課程是短距離起飛。米勒中尉在跑道上用小紅旗標出了100、200、300、400、500英尺的刻度，讓飛行員們可以在不同的飛機重量和飛行距離循序漸進的熟悉短距離起飛。為了保證每個機組能有足夠的訓練時間，每天從早晨7點到晚上10點，飛行員們都在訓練。而且為了貼近任務的真實性，晚上訓練的時間更多，很多飛行員都在猜測他們將執行「夜晚轟炸任務」。經過近三周的訓練，絕大多數飛行員在飛機載重14000千克情況下，起飛滑跑距離僅492英尺（150米），個別高手甚至僅滑行285英尺（87米）就能起飛。

在完成艱苦訓練之後，除了2個機組外，22個記者來到了舊金山與「大黃蜂」航母匯合。但是，由於各種原因，最後只有16個機組搭上了「航班」，去執行這次載入史冊的任務。

東京上空三十秒

載著杜立特和他16架B-25轟炸機的「大黃蜂」號航母從4月2日啟程，到4月12日與哈爾西率領的由「企業號」航母為核心的特混大隊匯合，並重新編成第16特混大隊，一切都比較順利，只等4月19日抵近至距離日本本土500海里時，杜立特就能率領他的勇士們去轟炸東京了。

但是，到了4月17日，天氣變得惡劣起來，整晚的下著大雨。與天公不作美相比更為不幸的是，特混大隊的行蹤暴露了。到了4月18日凌晨3點35分日本的日東丸23號拖網漁船發現了第16特混大隊，並向日本發電示警。在接到警報後，日本聯合艦隊司令山本五十六立即調集5艘航母準備圍剿第16特混大隊。擺在哈爾西和杜立特面前的有兩條路，第一全艦隊調轉航向返回美國或者珍珠港；第二，就是18架B-25提前起飛執行轟炸任務。哈爾西和杜立特選擇了後者。

4月18日，早8點，「企業」號航母向「大黃蜂」號航母發出信號指示「立即起飛。祝杜立特中校和勇士們好運！上帝保佑你們」。「大黃蜂」艦長米切爾迅速調整航向，航向方位310度，航速22節。8點25分，杜立特和他的一號機組順利起飛，7分鐘後第2架也順利起飛，然後一架接一架......9點24分最後一架B-25飛離「大黃蜂」號。僅僅用了59分，18架B-25轟炸機全部升空，平均不到4分鐘就起飛一架。突然的事故導致的應急起飛，沒有出現什麼差錯，哈爾西帶領他的艦隊在杜立特和他的勇士們起飛後返航了。但是由於提前起飛，距離東京的距離是1120公里，比預定的航程多出了300公里。杜立特他們能在沒有戰鬥機護航的情況下完成向「日本復仇」的重任嗎？

此時，杜立特的轟炸機群並沒有進行編隊，而是以低巡航速度，散布在寬80多公里，240多公里長的廣泛空間，向東京飛行。可是，在距離東京960公里的時候，杜立特的一號機組在9點45分被日本的巡邏機發現。在接到巡邏機的報告後，日本方面卻因認定美國海軍沒有雙引擎轟炸機而將這一情報給忽視了，沒有派出戰鬥機進行攔擊，甚至都沒有派出偵查機去進行確認。也許是上蒼眷顧了代表正義的杜立特吧，而且是連續兩次眷顧。10點30分，一支由12架零式戰鬥機和32架轟炸機組成的編隊從東京木更津基地起飛，在向東巡邏一段時間後，遭遇天氣突變而全部返回基地。東京的門戶，向杜立特和他的勇士們敞開了。

中午時分，杜立特的轟炸機飛臨東京。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東京剛剛結束的防空演習，再一次向日本居民證明了東京的「固若金湯」。可惜，低空部防的防空氣球還沒完全收起，防空部隊還沒回到營房時，美國人的轟炸機已經來了。12點15分杜立特轟炸在東京北部的工業區投下了第一顆炸彈，2號機緊跟在杜利特爾後面，對皇宮以北的一家彈藥工廠投下了炸彈。日本人終於明白，是美國人的轟炸機來了。12點35分，在杜立特投下炸彈20分鐘後，日本的防空警報才響起。由於日本高炮部隊全力對空射擊，很多轟炸機沒有找到預定目標，但是依然將炸彈投接二連三扔下，不僅在東京，在橫濱、名古屋、大阪和神戶也傳出了爆炸聲，燃起了熊熊大火。30秒，杜立特和他們的勇士們杜日本的轟炸僅僅持續了30秒，根據日本的統計總共炸毀了大約九十處建築，造成了約50人死亡，252人受傷，損失非常輕微。但是，這東京上空的30秒，打破了日本本土「絕對安全」的神話。

後記

轟炸結束後，除了8號機組飛往海參崴外，其他15個機組全部向西南飛行，準備飛到中國的衢州，進行加油後再次飛到當時的「陪都」重慶。但是，由於杜立特他們提前起飛，很多飛機無法順利飛到目的，4架飛機在中國東部沿海地區墜毀，另外11架在中國的浙江、江西、安徽等地迫降。參加轟炸的80名機組成員，一人死亡，兩人失蹤（後被證實死亡），8人被俘（3人被殺害，1人病死獄中），其他64人全部為中國居民所救。

杜立特和他的勇士們，成功的完成了任務，掃除了1942年初盟國在太平洋戰場接連失敗的陰霾。同時，也讓日本改變了戰略方向。

在東京被轟炸前，在東南亞取得輝煌勝利的日本海軍制定了兩個雄心勃勃的計劃：一是深入印度洋，消滅駐紮此地的英國艦隊，與德國在中東會師；二是切斷澳大利亞與美國的聯繫，動用5個師攻擊澳大利亞。但是杜立特的轟炸迫使日本海軍更改戰略目標，三本五十六在向天皇謝罪，為保證日本本土不再遭受轟炸，將首要目標設定為尋找並消滅美國航母編隊。最終導致了中途大海戰，在海戰中美國人大獲全勝，一舉扭轉了太平洋戰場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