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的今天：清朝「愛國」官員任性一簽，中國工業斷血四十年

作者：張嶔

1901年，是近代落後挨打的清王朝，被揍得悲慘吐血的年頭。整整一年各種事，丟人現眼無極限。

但要論其中哪件事，不但丟人現眼，更給後來中國發展，挖下深深大坑？除了出名的《辛丑條約》，更有一件不太出名的小事：1901年2月19日，清朝開平礦務局督辦大臣張翼，與當時的英國墨林公司的工程師胡佛，也就是二十八年後的美國總統胡佛，簽署了開平礦務局租借合同，僅換來英國公司可憐一點錢，就把開平礦務局的開發權拱手讓出。

這簡直好比一把鋒利的刀片。正切到初具規模的中國近代工業的血管上，艱難起步的中國工業，這下長期悲慘斷血，發展舉步維艱！

區區一個租賃合同，竟挖了如此大坑？這就得說說出名落後挨打的晚清王朝里，一件同樣出名的勵志事：洋務運動。

自從鴉片戰爭一聲炮響，清王朝被揍的次數多，但明白人也多，早看懂中國不能這樣活，於是開始洋務運動，彎下腰向洋人學習，一開始還是學造槍造炮，越學越明白差得遠，開始學人家的工業生產，建起中國近代工業， 可工業要紅火，就得有能源輸血，1876年，清朝輪船招商局總辦唐廷樞，驚喜發現了這個位於今天唐山市開平區的造血地——開平煤礦。不但有豐富的煤礦儲量，而且更是其他礦區難比的優質煤，絕對的寶地！

照著上世紀某個戲說電視劇的橋段，唐廷樞的老上司，也就是洋務運動的領軍人物李鴻章，看到了這煤礦後，立刻老淚縱橫，高呼天佑大清！別看劇情誇張，但這煤礦的重要性，不誇張！

而驚喜之後，受李鴻章重託，擔當開發這煤礦重任的唐廷樞，在手裡資金短缺的窘境下，卻是腦洞大開，拿出了官督商辦的新辦法，也就是國家控股，招募各路商人集資，就這樣眾人齊砸錢，外帶有唐廷樞嚴格的《直隸開平礦務局章程》，一個新型近代煤礦，真箇紅紅火火起來了，這就是十九世紀最後二十年，中國近代工業無可爭議的頭號輸血機：開平礦務局！

它的輸血功能多強大？看幾個大場面！剛投產的時候，年產煤不過三千六百噸，然後年年業績新高，到了1898年，就是驚人的七十三萬噸。還有數千產業工人，獨家運輸船隊，總資產六百萬兩白銀。在那時北洋集團里，開平礦務局就是拳頭產業，當時亞洲第一的北洋水師，還有船政局和機械局，所需優質煤礦，全需要它來供應。簡直中國近代工業的大心臟！

如此大心臟，卻耗盡了它的創建者，洋務運動傑出人物唐廷樞一生的心血，1892年，勞苦功高的他積勞成疾，病故在天津。他創建開平礦務局的過程，至今是國外諸多商業名校必講的創業傳奇，親手制定的《直隸開平礦務局章程》，更被同時期日本諸多商業人物掰碎了研究。如此風雲人物，去世也引來各方悲痛，以英國報紙的說法，唐廷樞的死簡直是「持久的損失」。但放開平礦務局來說，簡直一語成讖：真成了蒸蒸日上的開平礦務局，悲催的轉折！

因為繼任他開平礦務局督辦職務的，就是開頭露面的那位仁兄，徹底禍害掉開平礦務局家業的罪人：張翼。

圖：1901年張翼（右四）陪同醇親王載灃（中坐者）出訪德國

但必須先給張翼說句公道話的是，身為一個罪人，在接手開平礦務局重任前，張翼非但不是什麼禍國殃民的人物，相反名聲極好。首先來頭極大，人家可是光緒帝親爹醇親王載灃家的侍從，常年鞍前馬後會辦事，王爺家的大事小情，經常辦的仔細妥帖，因此也步步高升。

而且別看是王爺身邊出來的，張翼也從不缺愛國心，常年掛在嘴上的，就是大罵外國列強狼子野心，而且在王爺主子面前，更常十分給力，不管接到什麼工作，都是慷慨下保證，脾氣也十分果斷，認準的事情，立刻就能幹。比如後來看到義和團運動風起雲湧，各路好漢「刀槍不入」的神功驚人，也是毫不猶豫力挺，愛國愛到義和團都知道。

如此愛國人士，接下開平礦務局這份家業，豈不是要大幹一場？可毛病就在這，張翼做夢都想大幹，可論水平，他會的最多的，卻只是小聰明。小聰明伺候王爺還行，擔這個重任，那就抓瞎了，於是上任沒多久，張翼甩開膀子干大事，幾次投資擴建血本無歸，鬧的一直盈利的開平礦務局，竟開始入不敷出。

如此糟蹋，張翼有辦法交代？別忘了人家有小聰明呢，伺候主子從不缺辦法，連慈禧太后的大腿也抱得緊，慈禧要修頤和園，可是差錢紅了眼，張翼弄出了「好辦法」：把該供應給北洋水師的優質煤，換成劣質煤，替換下來的優質煤，他轉手弄到國際市場賣大錢。值得「稱讚」的是，如此大一筆錢，他自己分文不動，全數上交給國家，供大清朝給慈禧太后修園子，如此感人事迹，樂的慈禧太后合不攏嘴，連誇張翼真愛國。虧空？當然浮雲了！

這種愛法，後果真嚴重，北洋水師的軍艦航速，本來就比日本差，換了張翼送來的劣質煤，更是差上加差，速度竟只有設計航速的一半，於是在甲午戰爭里，北洋水師就好像腿灌了鉛一般，悲慘落得被日本艦隊暴打。日本間諜都辦不到的事情，張翼「立功」了。

如此「小聰明」的愛國官員，當然越大事越不靠譜，於是待到義和團運動蜂起時，張翼也十分活躍，極力和義和團聯絡，可等著八國聯軍打來，他卻腳底抹油，一溜煙跑到天津租界，卻被早垂涎開平礦務局的英國墨林公司逮個正著，英國人派出工程師胡佛來談判，這位後來的美國總統，當時雖然年輕卻人精，一番軟硬兼施，真叫張翼低了頭：把開平礦務局租給你們吧。

張翼的心裡，盤算的也清楚：不就是個租嘛，賠了是洋人擔著，我還能收點錢，對上面也能交代，真好過累死累活操持，於是有了2月19日簽字這一幕，可簽完了，張翼才傻了眼，人家就欺負他不懂英語，英文版的合同里，哪裡寫的是「租」，分明寫的是賣，也就是英國墨林公司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這個中國近代工業的大心臟，輕鬆「買」了下來，捏在自己手裡。

這件事的後果，比張翼給北洋水師送劣質煤，更是嚴重的多，隨後英國人又吞併了灤州煤礦，將這個重大能源基地，變成了著名的「開灤煤礦」，也就是把中國近代工業的血給卡住，不但中國工業企業用煤，之後幾十年里受夠了盤剝，等於給套上了枷鎖，另一個後果更嚴重：那時候英國正拿日本當乾兒子養，開灤煤礦的優質煤，也在二十世紀頭二十年里，源源不斷供給日本，給這個狼子野心的軍國主義國家補足了血，終於變成了到處撕咬的狼！

如此悲慘狀況，一直到了二戰結束，打贏抗戰的中國，終於成功收回了開灤煤礦，這個中國工業的重要造血命脈。說起來，張翼固然可惡，但保住國家利益，根子上還是硬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