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握時機的絕頂高手——觀音選在這個時候和李世民第一次相見

前文書說到，李世民在李績的指點下，設了棋局困住魏徵，教他不能抽身行刑。不料魏徵竟然使出元神出竅的本事，夢中斬了涇河龍王。世民不明就裡，任由魏徵呼呼大睡，尚且自以為得計，心中甚是得意。

過不多時，魏徵悠然醒轉，看見皇帝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連忙滾倒在地，口稱：「微臣無狀，罪該萬死！適才一時暈困，竟然在陛下面前無禮，望陛下赦臣荒誕怠慢之罪！」

世民呵呵笑道：「愛卿為國操勞，所以睏乏。朕該有嘉獎才是，豈有怪罪之理？你且歸座，我們拂去殘棋，從頭再來一盤。你休息了一陣，精神想也恢復三分，可拿出真本事來才好！」

魏徵謝恩歸座，宮人重新擺好棋局，世民讓魏徵先行。魏徵捻起一粒白子，剛要落盤，忽聽殿外有人大呼小叫，隨即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便聽衛官高聲報道：「陛下，秦將軍、李將軍有事求見！」

世民微微一驚，隨即泰然自若道：「教他們進來！」

門帘啟處，只見秦叔寶和李績進殿，叔寶手裡拎著血淋淋一個東西。二人剛要行禮，世民皺眉問道：「秦將軍手中提著何物？」

叔寶見問，不及行禮，躬身答道：「回稟陛下，真是咄咄怪事！適才在千步廊南，十字街頭，雲端里突然落下了這顆龍頭，嚇得百姓騷然，急忙報知衛兵。衛兵也覺駭異，不敢觸碰，便上報我與李將軍。我二人也不敢專擅，故而取了龍頭來見陛下，請聖上處置。」說著便把龍王擺在地上。

世民定睛一看，果真是顆血肉模糊的龍頭，旋即想起涇河龍王之事，又想起魏徵適才的異常舉動，便轉向魏徵道：「愛卿，這是從何說起？」

魏徵起身跪倒，謝罪道：「陛下聖明，此事確是微臣所為。這個龍頭，便是臣適才夢中所斬的。請陛下恕罪！」

世民驚道：「愛卿適才睡覺時，朕寸步未離左右，不曾見愛卿動身動手，愛卿又無刀劍，卻是如何能斬得了此龍？」

魏徵答道：「好教陛下得知，臣修道參禪，粗通一點法術，習得一個元魂出竅的法術，又有一等慧劍斬妖的本領。適才臣睡著時，雖是身子在此，冤魂已經離身，駕風乘雲直至天外剮龍台上。彼時已近午時三刻，那條孽龍已被天兵天將捆縛於邢台之上，正在觀望，見了臣驚恐萬狀，苦苦哀求。臣奉了玉帝之命依法行刑，豈能心軟？便數落其罪行，孽龍見哀求無用，便收鱗伏爪，束手就死。臣見午時三刻刑期已至，便運起慧劍一揮而過，龍頭應聲而落，恰好便落在了千步廊南，十字街頭。只是驚了百姓，乃是臣之過也。望陛下恕罪！」

世民聞說，心中喜憂交集，五味雜陳，喜的是魏徵竟有如此本事，有他輔佐，定然江山穩固，且能為自己祈福避禍，只是自己夢中曾許諾相救龍王，不想卻出言無信，未免心下怏怏不樂，只得強笑道：「愛卿好手段，此乃天意，有功無過，朕豈會見怪？」便命叔寶將龍頭懸掛市曹，出榜說明情形，以安穩民心，又賞賜了魏徵，以邀天寵。諸事已畢，世民悶悶然自回寢殿，心中恍惚不定。

天晚就寢，世民不知怎地，心中總記掛著涇河龍王之事，腦中不時閃現老龍苦苦哀求之狀，心中煩悶不已。忽而又想到：「涇河龍王乃是神仙，尚且不免一死。朕只是個凡夫俗子，才過不惑之年，便已覺得身子遠不如從前，倘或一旦無常，大限期至，朕費盡心機打下的江山，又能享受幾何？朕為了這個龍椅和老父、兄弟反目，不知身後史家會如何評議此事？」一時間胡思亂想，心亂如麻，漸感神魂倦怠，不覺沉沉睡去。

過不多時，約莫二更時分，世民忽聽宮門外有號泣之聲，聲音凄楚慘厲，直聽得心驚膽寒。世民朦朦朧朧正欲起身去看，只見宮門開處，一個無頭之人，身著王者袞袍，手中血淋淋拎著一個首級，竟是白天所見的那顆龍頭。

世民大駭，忙要逃走，卻見那龍頭開口叫道：「李世民，你還我命來！」

世民驚恐萬分，只覺身子發軟，竟是動不得分毫，只得哀告辯解道：「朕沒有殺你，你怎麼找朕報仇？」

龍王憤怒道：「昨夜你滿口許諾，說能救我，為何天明時又教人曹官來斬我？你身為人君，卻言而無信，我死得不甘心，定要與你去地府閻王那裡打官司，要你也難逃一死！」說著便大踏步走到跟前，伸手便扯住世民往外揪。

世民嚇得魂不附體，死命抵抗，想要喚人進來救駕，卻是鉗口難言，直慌得遍體流汗，渾身發抖。正糾纏得難解難分之際，忽見正南面一陣祥雲繚繞，彩霧飄飄，龍王和世民都不覺定睛看去，只見一個麗人，身著僧衣，從雲霧中輕踏蓮步，裊娜而出。世民只覺眼前一花，那麗人已到了跟前，用手中楊柳枝只一擺，涇河龍王頓時鬆了手，雙手捧著龍頭，悲悲啼啼地徑往西北方去了，霎時便走得無影無蹤。

世民長吁了一口氣，待要向那麗人道謝救命之恩時，卻見她只微微一笑，柳腰微扭，輕挪玉步，徑自去了。世民悵然若失，剛欲呼叫，卻一時驚醒，原來竟是一夢。

世民抹了一把額頭冷汗，只覺後背冷氣森森，原來汗衫都已被汗濕透了。世民回想夢境，歷歷在目，探出手一看，被龍王抓過的手腕上，痕迹猶在，知道又是鬼神託夢，一切都是真實而非虛幻，不由得肝膽欲裂，大叫一聲：「有鬼！」

寢殿的宮女太監聽得皇帝大叫有鬼，慌忙進來問安，卻見皇帝臉色蒼白，四肢發軟，癱倒在龍床之上，口中只叫有鬼，都道是皇帝中了惡，頓時慌作一團，忙把皇帝扶起身來，按摩後背，一邊便去傳太醫速來。

太醫剛到，三宮六院的嬪妃們也早已得知此事，都來問安侍奉。太醫診了脈，只覺脈象雜亂浮強，似是驚恐所致，並非患病。只是鬼神之事，自非太醫敢言，回想從前皇帝弒兄殺弟，也曾夜夢惡鬼索命，更是對此忌諱，於是只得虛言應付了幾句，只說皇帝操勞國事，傷了心神，開了一劑安神寧心的方子，便退到殿外候命。

此時世民神智已復，心情甚是沉重，懶得說話，只是默想心事。後宮嬪妃見狀，自也不敢多言，和宮女太監們戰戰兢兢地守了一夜。

不覺聽到殿外敲了五更，正是早朝時間，滿朝文武在朝門外站班候朝。太監悄悄來寢殿報知，各位娘娘都不敢驚動聖駕，只得任大臣們等著。眾大臣一直等到天色大亮，仍不見皇帝臨朝，心中都感不安，個個驚懼躊躇。到了日上三竿，宮裡傳出話來，說皇帝心神不快，教眾人免朝散去。眾大臣心知必是出了大事，只是宮闈之事誰敢多嘴詢問，只得忐忑而去，不免胡亂猜測，更有人想到立儲之事，便把眼看向長孫無忌。無忌心中也是驚疑不定，只是不露聲色，略略點頭回應，便和褚遂良等心腹率先自去了。

（本文節選自長篇連載小說《大聖心猿》第五十三回：貪求勝軍師獻拙計，懼死罪龍王求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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