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錦鏡 尋找一片寧靜的天地

張錦鏡 筆名景靜，生於書法世家，終生從事教育工作，曾師從於歐陽中石、田雨欣等書法名家，現任中華民族藝術珍品評審鑒定專家委員等。

「我時常習字，為的是給自己找尋一片寧靜的天地，遠離喧囂的環境，拋開複雜的人際關係，覓出一片凈土。」走進張錦鏡的工作室，牆上、桌上乃至地板上，到處鋪滿了他寫的書法作品。

教了一輩子書，寫了一輩子字，72歲了，張錦鏡每日依然筆耕不輟。從深入鄉村支教18年，到創立北京市首家中學書法美術教育特長校——陶行知中學，再到書法作品名揚海內外，張錦鏡的人生猶如一部勵志史。

歐陽中石先生一語點化

北京晨報：您是如何走上書法之路的？

張錦鏡：1944年，我生於貴州省貴陽市，我的爺爺、父親都喜歡書法，耳濡目染，所以從小喜歡書法，不過那時也沒正經練過，只是偶爾寫著玩。上中學時，一次學校舉辦書法大賽，我參加了，沒想到得了一等獎，從此激發起我對書法的興趣，開始認真練字。

1960年，我到通州師院學習，歐陽中石當時在那裡任教，我和幾個喜歡書法的同學專門去拜訪他。中石先生說，寫字一定要有自己的風格。雖然與中石先生接觸不多，但他的話對我產生很大影響，所以我總捉摸著如何寫出自己的風格。

18年無悔人生

北京晨報：您畢業後為何去了懷柔山區，不能在城區當老師嗎？

張錦鏡：我父母都住在城區，當然可以分配在城區工作，但當時國家號召到最艱苦的地方去，我們這一代人是相信這個的，所以畢業時堅決要去郊區。到了懷柔後，當地教育部門留我們在縣城任教，但我和同學堅決要去最苦的地方，教育部門領導拗不過，只好將我們分到了山區。我被分到山上的一所小學中，條件尤其艱苦，連吃水都困難，要到山下把水挑上來。

北京晨報：條件這麼差，您後悔了嗎？

張錦鏡：如果後悔，就不可能在那裡幹了18年。雖然條件艱苦，但民風淳樸，對老師很尊重。那時我也年輕，除了教學生之外，還教成人文化，忙得不可開交，平日連練毛筆字的時間都沒有，只好通過上課練粉筆字。

會寫書法害了我也救了我

北京晨報：只能寫板書，您的毛筆字又是怎麼練出來的？

張錦鏡：後來趕上「文革」，因為我字好，大字報、標語什麼的都讓我來抄寫，這下可有機會練毛筆字了，都是急活，要熬夜干。有一天晚上，又讓我抄語錄，我實在困得不得了，自己都忘自己寫什麼了。當時車上都要貼語錄，寫好了，人家也沒看，就貼在車上了，結果出去就被紅衛兵截住，說上面有錯別字。這可惹了大麻煩，差點把我打成「現行反革命」，鬥了我好一段時間，還把我下放到村裡勞動，可老鄉說：我就不信你是什麼反革命。他們什麼活都不讓我干，還送來好多好吃的。當時水果罐頭是奢侈品，可我被審查那段時間，天天有老鄉送來的水果罐頭吃，直到審查完，還有好幾罐沒吃完。

好在上面急著要人抄東西，所以沒多久又把我叫回去。會書法，給我惹了麻煩，但也幫我解脫了困境。

一生拜服陶行知

北京晨報：您後來是如何想起創立北京市首家中學書法美術教育特長校的呢？

張錦鏡：改革開放後，為了照顧父母，我調回市區工作。在郊區時，因為我的板書好，許多學生對書法也產生了興趣，跟著我練字。我發現，通過練字，可以培養孩子的情操，所以力推書法、美術教育。

我搞了一輩子教育，最佩服陶行知先生，陶先生曾寫過這樣一首詩，即：「人生天地間，各自有稟賦。為一大事來，做一大事去。」這對我產生了很大影響。

陶行知先生曾任育才學校校長。一次他看到一個男生拿磚頭欲砸另一同學，急忙制止，並要他們到校長室去，等陶先生回辦公室時，那位男生已等在那裡，陶先生給他一塊糖，說：「這是獎勵你的，因為你按時來了。」接著又拿出一塊糖，說：「這也是獎給你的，我不讓你打人，你立即住手了，說明你尊重我。」陶先生又說：「你打那個同學，因為他欺負同學，說明你有正義感。」陶先生又掏出第三塊糖給他。這時，男生哭了，內疚地說：「校長，我錯了。」陶先生高興地拿出第四塊糖，說：「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再獎你一塊。」

正確的教育能改變孩子的一生，所以我寫了很多「故有孔夫子，今有陶行知」「教人求真，學做真人」的書法作品。

寫好字先要做好人

北京晨報：從教師到書法家，您是如何完成這個跨越的？

張錦鏡：寫書法靠多練，但更重要的是要多思考，就像歐陽中石先生教誨的那樣，要寫出自己的風格。大家都這麼寫，你總要有一點變化、有一點新意在裡面。我寫書法，不僅考慮美觀，還要考慮文字的內涵，以傳達出正能量。

比如我寫「捨得」，除了書法外，我還配上自己的詩：「捨得是你的人生，得來失去伴終身。捨得是你的智慧，凡夫覺者分得清。捨得是一門哲學，相反相成換位勤。捨得是報應因果，審時度勢修正身。捨得是傳統文化，記錄著起落里程。捨得是部悲喜劇，演繹出多彩人生。不舍必定是難得，少舍多數為寡得。多舍容易獲大得，全舍不取是偉得。不舍強奪失道德，少舍取大智慧得。多舍少獲值不得，獃痴全舍才無得。」把自己的感悟寫進去，才是完整的作品。

一個真正的書法家首先是一個思想者，不能人云亦云，要懂得將自己的審美觀點融入書法創作中，懂得如何從傳統中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同時，好的書法作品是一個人精神品格的外在顯現，文學中講「文如其人」，書法中同樣講究「字如其人」。這些都要靠一點一滴去積累。陳輝/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