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瓶座的黑歷史——不走尋常路的水瓶座｜文史宴

文/星之

摩羯古亂入：

水瓶月剛剛結束，趁著離她的結界還不遠，我們來好好掰扯一下這個星座的黑歷史。

上一期星之大師已經說過了，雖然黃道十二宮的概念是個舶來貨，可是中國人痴迷星座的風氣從隋朝開皇年間就開始了。剛來到中國的水瓶座被稱為寶瓶座尊神，而且一來就精確的劃為了「不祥星座」的範疇。

水瓶的優點很多，水瓶的牛掰人物也很多，比如中國歷史上有過三位著名皇帝都是水瓶座，三位陛下做事都殺伐決斷，英明果決。

水瓶座偶爾也會有缺點，比如神經走線，朝令昔改，喜怒無常，貪財好色，薄情負幸，中二文藝，瘋瘋傻傻等等等等。

對於水瓶座，大家眾說紛雲，莫衷一是，還是讓星之大師為大家解說——

因為不走尋常路於是把別人擠下馬路的水瓶座——

HI，又到了一月一度從歷史黑星座的時間。

按照太陽在黃道運行的順序，繼古往今來最苦逼的摩羯座之後，我們迎來了古往今來最不正經的星座——水瓶座。

首先水瓶座這個名稱，就不是個正經名。

正經的漢譯是寶瓶座，至少從唐代《宿耀經》到1936年出版的《恆星圖表》都是這樣。

直到有一天，一部日本動畫片席捲了中國……

喏，這就是我童年的男神水瓶聖鬥士加繆！

因為在日本叫水瓶座，所以這個和風稱呼也就隨著動畫片泛濫開了。

有時候我跟客人說：哦，你是太陽寶瓶座……客人都會一本正經的糾正我：不，我是水瓶座。

算了……領會精神就好。

當然在天文學，以及正經的占星典籍中仍然使用寶瓶座。

其實，對廣大瓶子來說，區區一個名字有什麼好計較的？畢竟連星座形象也是變了又變……

遙想當年，美索不達米亞平原上兩條大河奔騰不息，沖刷出富饒的巴比倫王國。古代巴比倫人觀察夜空，首先確定的幾個星座中就有水瓶座。

這時候水瓶座，是古巴比倫人崇拜的灌溉之神。

通常是女神帶犬而坐的形象，不過在斯沙出土的田界石上女神是站著的，並從手持的寶瓶中倒出水來。

水正好倒在旁邊的雙魚嘴裡，意思是雨季來臨時河水漲，魚歡躍。

（古巴比倫星復原圖，能找到水瓶座嗎？）

對古巴比倫人來說，灌溉之神的地位十分尊崇，因為她帶來充沛的雨水，才有田地的豐收。

不過到了古希臘的占星時代，水瓶座的神話就完全變了。從高高在上的女神變成了被神劫掠的美少年，瓶子里傾倒的水也變成了美酒。

這個倒霉的美少年呢，就是特洛伊王子甘尼美提斯。

本來甘尼美提斯好端端的和夥伴在山上放羊，碰巧太陽神阿波羅路過。

阿波羅一看：咦，居然有凡人比本宮還要俊美？趕緊回到奧林匹斯山把這個情況告訴了眾神之父宙斯。

這倒也是阿波羅的孝心一片。

當時宙斯正在煩惱：他大手一揮把青春女神赫柏嫁給了自己的半神兒子海格力斯，眾神宴飲就少了個倒酒的侍從。

不知道為啥，宙斯覺得倒酒這個職位特別重要，重要到一聽說有美少年的消息，他老人家就親自變成一隻大鷹飛到人間。

宙斯的節操呢，我們都懂的……

甘尼美提斯就這麼被劫上奧林匹斯山，變成了給眾神斟酒的侍童。特洛伊老國王只能仰天長嘆，對著天上的水瓶座傷心。

順便說一句，對強搶民男這檔事，宙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還把自己的老鷹形象變成了天鷹座留在了銀河東岸……對，就是牛郎星所在的那個天鷹座。

有意思的是，水瓶座神話明顯帶有古希臘的男風色彩，而在占星學中，一個人的金星如果落在水瓶座並形成特殊相位時，往往意味著他的性取向、性癖好的不同尋常。

到了印度的吠陀占星時代，水瓶座的形象又從倒酒的美少年變成了恆河邊負水的男子。

傳啊傳啊傳到中國。

隋朝開皇年間，天竺高僧那連提耶舍帶來一部《大方等日藏經》來到中國。在這部經文里，提到了古印度的曆法與星座：

是九月時，射神主當；十月時，磨竭之神主當其月；十一月，水器之神主當其月……

水器之神，說的就是水瓶座。

再後來，就有了中國版的神話形象：寶瓶座尊神……

（明代寶寧寺水陸絹畫十二宮神圖，最左邊抱瓶子的這位……希臘美少年哭倒在奧林匹斯山）

說到水瓶座的瓶子，也是有講究的。

古巴比倫古希臘古羅馬用啥已經不可考，反正在中國，因為十二星座概念是隨佛教從印度傳入的，所以水瓶座的水瓶也是一種特別的水瓶——

印度僧侶標配，自隋唐傳入我國後經久不衰用了上千年，還發展出各種變形。

（出土的唐代綠釉軍持）

軍持，又名軍墀、君遲、群持、捃稚迦……還有個更通俗的說法，就是凈瓶。

去印度取經的唐僧玄奘在《大唐西域記》中寫道：

次南石上則有佛置捃稚迦……捃稚迦，即澡瓶也。然則軍持之名，捃稚訛文，又省迦字。釋家以之洗手，故曰澡瓶，亦曰凈瓶。

凈瓶也可以是法器，還分金銀銅鐵玻璃木瓦等材質，內盛五寶五香五葯……要不怎麼叫寶瓶呢？

（很多影視劇里觀音拿的那不是凈瓶，是小花瓶……）

這小水瓶融入華夏文化後，又和大象組隊，形成了「喜象昇平」、「太平有象」等傳統吉祥圖案，至今還能在瓷器上看見。

（ 故宮銅胎掐絲琺琅太平有象，看這花哨的審美就知道是乾隆的）

和大象在一起挺吉利，但是在占星（古代叫星命術、佔五星）里的水瓶座可就不那麼吉利了……

基本上，水瓶自古以來就被划到了以摩羯為首的「不祥」隊（畢竟當時兩個星座的守護星都是土星嘛）。

摩羯還只是苦逼，水瓶呢，被古人貼的標籤是「凶」。

（敦煌所藏，唐代以十二宮算星命的《康遵批命課》）

那時候占星術已經和現代占星差不多了，按照七曜（日月水金木土火）和羅睺、計都（南北交點）等「暗曜」所在的位置判斷命運吉凶。

以前說過，木星一直被認為是顆大大的吉星（迎春賀歲之際，你可知「歲」是一顆星？｜文史宴）

但是，一旦「木打寶瓶」，那就是大大的不吉了：

命限逢此怒星者，決死之道也。

說人話就是：星星長成這樣，你今年可要倒霉死了。

如果用占星選擇良辰吉日，發現某天木打寶瓶，那就別想著起造房子啊、搬家入宅啊，締結婚姻啊開張生意了。

為什麼呢？

因為木星入寶瓶為賤格，發揮不出木星的能量。（能把第一吉星拖累到這地步，水瓶到底是有多衰？）

這說起來就有點複雜了。

中國傳統的星占術是以天對應地，將天星劃分為三垣、二十八宿。

針對個人命運的星命術傳入中國後，古代星相學家不辭勞苦，把兩套不同系統的占星術融合起來。把十二星座配給了十二辰，又把二十八宿分配給了十二宮。

大體就是下圖這樣的對應……

寶瓶座被定在了子時，屬北方玄武。

所以有元曲道：

一更初，鼓聲傻。槌槌要，敲著心猿意馬。細細而、擊錚錚，使俱齊擒下。萬象森羅空里掛。潑焰焰神輝，惺惺洒洒。明光射入寶瓶宮。

寶瓶之內，包含了女、虛、危三宿，在古人眼裡都不咋吉利。

比如女宿，對應天文學中的寶瓶座ε、μ、3、4這幾顆星。

（女土蝠，即女宿）

《史記·天官書》：「婺女，其北織女。」

本來是個天上的織布女工（注意不是織女星），後來也用它指人間的女性，比如以前輓聯上會寫「寶婺星沉「什麼的。

《紅樓夢》里中秋之夜黛玉湘雲聯句，有「寶婺情孤潔，銀蟾氣吐吞「之句。這裡的孤潔，林妹妹指的當然不僅是星宿。

顯然林妹妹只看過《西廂記》，沒看過《說岳全傳》。

因為《說岳》里也有女宿，而且是個超級倒霉的反派。

《第一回　天遣赤須龍下界　佛謫金翅鳥降凡》

……正說得天花亂墜、寶雨繽紛之際，不期有一位星官，乃是女士蝠，偶在蓮台之下聽講，一時忍不住撒出一個臭屁來。我佛原是個大慈大悲之主，毫不在意。不道惱了佛頂上頭一位護法神祇，名為大鵬金翅明王，眼射金光，背呈祥瑞，見那女士蝠污穢不潔，不覺大怒，展開雙翅落下來，望著女士蝠頭上，這一嘴就啄死了！那女土蝠一點靈光射出雷音寺，徑往東土認母投胎……

整部《說岳》就是這一個屁引發的血案。

大鵬金翅鳥就是未來的岳飛，放屁的女土蝠投胎到王家，長大嫁給秦檜一起殘害忠良……至今還跟著秦檜跪在杭州岳廟跟前呢。

在傳統占星術中，女宿被認為代表女性，因此對應的事務就是蠶桑、布帛、裁剪、嫁娶之類跟女性有關的瑣事。陰謀姦邪、後宮是非、水賊流寇這類的不祥之事也丟給了她……

如果一個古代女孩子命宮落在寶瓶座帶了女宿，就會被認為是聰明伶俐，但是心思重身體差子孫運弱什麼的……

男人如果命帶女宿，則是聰明但善於搞陰謀詭詐之術的偏才、怪才，所謂「世人皆曰殺，我意獨憐才」。

在古代這兩種可都不怎麼風光。

不過，只要是和家務、婚姻相關的事情，沾了女宿都還算是相當吉利。再看寶瓶座另外兩宿……

（虛日鼠，即虛宿）

虛宿，主移居、祭祀、死喪、哭泣、虛耗……其中有兩顆小星叫司危，主驕奢淫逸，還有兩顆小星叫司非，主過錯罪罰。又有十三顆小星組成一根繩索，叫繩索煞，還有四顆小星長得像一個破石臼，所以就代表敗壞損耗……

這描述，就是個不知羞恥的敗家子啊……

（危月燕，即危宿）

危宿就更不得了了，有個別名叫「百毒宿」。

危者，高也，高而有險，故危宿多凶。

危宿值日不多吉，災禍必定注瘟亡，一切修營盡不利，災多吉少事成殃。

星命術里，命宮帶危宿的人聰明虛榮，喜歡遊戲人間，我行我素，嗜酒又好色，心腸硬如鐵石，性情反覆無常，和任何人交往都不能長久……

簡直是「我的前任是水瓶座」的濃縮版啊！

（畫這星圖的人大概覺得只有這樣滄桑的面容才配得上水瓶座的跌宕人生）

唐宋時期的星命術還比較細緻，講究各種落點啊角度啊相輔相成啊，一個命宮寶瓶座的人如果其他星耀配置良好，還是可喜可賀的。

到了明清時代，簡單粗暴星座占卜流行起來，類似於今天娛樂占星12星座的刻板印象，寶瓶座就深受其害了。

比如有本西方傳教士寫的《天步真原》，簡單扼要用一句話概括了「人生十二象之能」。

書中是這樣定義的12星座的——

摩羯座：生人丑大，難交，喜生利。（摩羯座：送你一面鏡子你自己照照？）

白羊座：狠戇，大膽，暗謀害人。（白羊座二話不說拿起了菜刀。）

天蠍座：大膽爭鬥，不怕死，失信，喜作亂，多勞力。（天蠍座微笑著掏出了黑色小本本）

至於水瓶座……

寶瓶：心野，性固執，不喜同人，不喜笑語。

用今天的話說就是水瓶座是個膽大妄為的神經病，又頑固又孤僻，開個玩笑都可能翻臉。

好在水瓶座雖然在古代被認為兇險不吉，寶瓶座古人卻沒有哭嘰嘰跟著摩羯座去寫吐血詩！

心野，固執的水瓶座古人都幹嘛去了呢？

水瓶座的李世民，忙著當開國皇帝去了。

水瓶座的武則天，忙著當女皇帝去了。

水瓶座的崇禎，忙著當末代皇帝去了……（好歹清了魏忠賢和客氏，少年還是有想法的）

還有個叫李鴻章的，自稱是個裱糊匠，後半輩子一直背黑鍋，中國課本上口碑很臭，在外國人對他印像倒是頗好。（大約因為割地賠款幹得不錯。）

哦，水瓶座也有人寫詩。

這位叫杜甫的水瓶男，公認的文字特別苦。不過他的苦不是抱怨自己的星星。即使寫到自己的倒霉事，也要升華成「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理想，嗯，的確心夠野。

最後，我要送給水瓶座們一句水瓶座名言。

通常，高尚和古怪如此相近，非常難以區別它們。

――Thomas Paine（太陽水瓶，月亮雙子）

古人求穩、求順，求全，即使富貴榮華也要安享是為吉。所以理想主義至上，獨立獨行，劍走偏鋒的的水瓶座在古代不受待見。

但是21世紀，已經是個性的時代，水瓶座的時代。

星之同學占星系文章

迎春賀歲之際，你可知「歲」是一顆星？｜文史宴

摩羯月談歷史上那些摩羯們——苦逼又輝煌的人生｜文史宴

和星之交朋友

你會知道更多

歡迎關注微信公眾號星之解憂館、文史宴

長按二維碼關注

我們的宗旨是普及、趣味、新穎

熟悉歷史陌生化，陌生歷史普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