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勤勤：黑色玫瑰

「

有點兒甜、有點兒酷的黑色玫瑰

」

有個作家說，有人愛和相信愛情的女人總是給人一種幸福感的。我問了問蔣勤勤，她如何評價自己，她說自己是偶爾有點兒甜，偶爾有點兒酷，不想跟大多數人一樣落俗。即便在情人節這樣的日子，她也要做一枝黑色玫瑰。

黑色皮質背帶長褲 Givenchy By Riccardo Tisci

蔣勤勤是個挺可愛的女人，拍攝現場的她風風火火，有著少女一樣簡單和直率的表情。除了繼續做一位低產量高品質的好演員之外，相夫教子已經佔去了這位重慶女人生活中的大部分時間，談起夫君前行的事業與兒子成長的趣事，她滔滔不絕。看到我們即將順著這條嚴肅的談話路線無法轉彎時，勤勤打斷了節奏：「不是出刊的時候要過情人節了嗎，為什麼不聊點兒輕鬆的呢？」

「你怎麼過情人節？」

「什麼都可以說嗎？那我想有個新鮮的，鮮肉，我的情人節都在電影裡面了，跟著電影裡面的情節做一個夢吧，我之前很花痴趙寅成的，就是覺得他跟我們家老陳年輕的時候挺像的。」

和經歷了時光的女人聊感情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兒，即便是八卦一點，有趣之餘也是嚴肅認真的，很像一個有點年代感的形容片語合—活潑緊張。「可惜了，我們家老陳（建斌）年輕的時候我沒認識他，」當年，蔣勤勤是看話劇《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時認識了陳建斌，也不止這些，還有不少成功或是不成功的電影，像《一地雞毛》《像雞毛一樣飛》，「我就覺得這個男演員還挺有性格的，對我來說是有魅力。」演員陳建斌吸引到蔣勤勤的並不是外表，「那外表還真欣賞不了，我覺得還是他從角色裡面表現出來的人格魅力吧。」在精神世界裡徹頭徹尾被折服之後，一切也就順理成章順水推舟了，「我越來越發現自己選對了人，也嫁對了人。」

棕色絲質襯衫 NINA RICCI

一年多的時間以前，從結局上，前一屆金馬獎像是一場為陳建斌準備的個人秀。有些人關注到蔣勤勤傾盡全力為夫君站台，有些人通過不同的屏幕看到《一個勺子》里拉條子夫婦尷尬的生活故事。「他嘗試開始做導演，我學著做製片。他演了拉條子，我就去演拉條子的老婆。」在喜歡電影的人眼裡，每一部電影都是一座寶庫，只要去挖掘就會有新發現。「我在那部電影裡面講的是重慶話，當地是有很多重慶人的，歷史上有一支川軍到過那個地方，加上本來那個人設就是被拉條子撿來的女人嘛，她也會有一個被預設出來前生今世的故事。從另外一個方面，陳建斌是不允許不地道的東西在自己電影中出現的，我要在短時間內學會甘肅話，有難度，說地道，不可能。那就預設一個可以做得到地道的人設。」下一部被製片人蔣勤勤千呼萬喚的陳建斌導演電影中，也重演了類似的情況。「我還是會演女主角，而且我現在還要掌握好一項全新的技能，非常花時間，需要不停練習。」不湊合，不做不地道的事兒，是這對夫妻在自己做電影上的默契。

蔣勤勤家裡掛了一張世界地圖，給兒子老虎準備的。「放假了，他在圖上找，想去哪兒，那我們就陪著去。」就目前地圖上標註已經到過的地方看，這個玩法還可以持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現在兒子已經不能滿足只有爸爸媽媽陪著他旅遊了，要有小夥伴了，也許有一天他會帶著他的小夥伴自己去玩的，那太好了，我們就又可以各玩各的了。」至於媽媽這個美好的願望能否順利得逞，還是要看老陳的。「他跟我不一樣，他是希望和孩子在一起的時間拉得越久越好。」

蔣勤勤A型血，處女座，一切皆是要按事先的計劃進行，稍有什麼跳出掌控，「那簡直會讓我抓狂，我不能接受意外，可是老陳非常喜歡意外，在他的精神世界裡面，意外太有意思了。一場意外如果出現，就是考驗我的時候了。」無秩序事件發生後，老陳總是安慰夫人說這不還挺好嘛，當夫人的也竟然慢慢習慣了，「那我們就體驗一下計劃之外不一樣的感受唄。」「我發現現在我們兩個和諧到不行。之前也有一段時間並不是這樣，那時候我發現小孩子也變得暴躁，愛尖叫，像媽媽一樣變得像一隻火爆的辣椒。那就改變咯。現在兒子如果尖叫，我就會講，你看媽媽都沒有大聲講話了，媽媽會改正，希望你也改正。」時間也慢慢地磨掉了一些女人天生而來的脾氣和秉性，但，對於演員蔣勤勤，有一種熱忱卻隨著歲月的積累愈發的強烈。

黑色修身高領針織衫 BOTTEGA VENETA

情人節檔期有一部蔣勤勤的新電影，「看上去是一個有點中年危機的中年男人故事，他的現實和夢幻的世界交錯。我覺得那裡面講的不光是愛情，是個帶有選擇性的命題，有關慾望、金錢、權力、方方面面的選擇，舍還是得。」劇本故事在蔣勤勤看來是「難得可以引發出正經思考」的，至於她在其中飾演的那個角色嘛，「情節設置和表演技巧真的完全沒有難度。導演說這後面是個很大的局，其實最大的BOSS是我演的這個角色，我也不知道觀眾看完會不會發現這個背後的局。」一部表面上講男人故事的電影，女人並沒有對半的戲份，而經歷過了非女一號不演的年齡時段，蔣勤勤早已學會讓自己在屏幕上出現的每一段故事裡都釋放出不同人物屬性的光芒。看著電影《一個勺子》的時候也不會忘記趙寶剛導演電影處女作《觸不可及》中的盧秋漪，就是那麼幾分鐘的出場，實在是味道十足。有這樣的演繹水準，觀眾看得過癮，可能，對於演員本身也會有種不曾對外界言表過的愉悅。

問她的演繹生涯是如何經歷了這樣的變化，她微微一笑，「我也發現自己變了，以前不管好壞一定要一個大女主，現在呢，會看看這個人物有沒有意思，有沒有什麼可演，可以表達的，能不能讓我過過戲癮。演員也不是在演人物，是在表達人性的複雜。」

老公開始做了導演，「那我就嘗試做點製片的工作，我跟他還好，就是在干同樣的工種。我知道讓陳建斌有了自己做電影衝動的片子就是《紅高粱》，快三十年的時間了，可它是有敬畏之心的。走出做導演這一步，對別人來說好容易，對他不一樣，陳建斌屬於小心謹慎的那一類人。《一個勺子》做完，我們就催促他開始做第二個電影，他就一直表現得很膽怯。剛剛還在跟我聊起來，要大調整......」即便在嘴上說，「陳老師，在藝術的領域裡面我是沒有你見多識廣的」，實際上在這個分工與協作中，蔣勤勤更加果敢和堅決。「我們做的東西，是在大時代背景下的表達，通過故事來看當今的人，自然就更多會關心人的本性。商業不是唯一的出路，我經常會安慰老陳，跟他講那些商業上的瑣事還不是你現在要考慮的問題，把熱情拿出來做最想表達的就好了，不要為了利益傷害了初心。值與不值並不是現在要考慮的問?題。」

在看多了目前諸多的院線電影后，有時候會不免有點兒遺憾，像蔣勤勤這樣一個真正對演戲充滿了熱愛的演員一年並不會太多地出現在大銀幕上。勤勤會一本正經地來開導你：「其實一個演員是希望去接到那種有爭議、內心層次豐富、情感複雜強烈的角色的，演起來會特別過癮，一面是去等待，一面是自己來籌備。到了一個年齡，有了那麼多的體會，如果沒有機會做出表達，根本就對不起之前為此付出的青春。」陳建斌了解自己的太太，「別人看她在家裡很久很久的時間，但她心裏面是有一個終極的目標，或是我都看不清的一個終極的東西。蔣勤勤一直保持著這個目標，還充滿了熱情。如果我們家只有一個藝術家，那一定不是說我，是說我太太。」

「演電視劇吧，有些人會說是在養家糊口，可是它真的是周期太長了，劇集一長了就是免不了廢戲廢話，這對演員是種考驗。消耗你的熱情。好的電影完全不一樣，每一場戲都針針入血，刀刀入肉。你看那些歐洲的女演員可能都有五六十了，她們是有魔性的，你在屏幕上看到那張臉出現，就是滿滿的兩個字『有戲』。這段話講完，也就更多一點理解了蔣勤勤對戲的挑剔，有戲的人會等戲。

像這樣一位全身有戲的女演員，自然在生活里也是不乏戲份的，更何況還有那麼一位性格鮮明、藝術造詣極高的老公幫襯。「我覺得老陳現在已經蠻知道怎麼和我相處的了。一開始的時候他很寵著我，我講什麼都是對的，另一面又特別地依賴我，只要不在身邊電話就瘋狂地追過來，不停地問在幹嗎，多久回來。後來他覺得這樣的寵溺是不是過度了，就開始和我作對，不顧及我的想法，那段時間過得非常糟糕，因為我是一個個性特彆強勢的人，遇強更強，遇剛更剛，你要來，那我就比你更厲害。直到一天，老陳發現這樣的作對太慘了，於是出現任何問題都要立刻做到無視，趕緊躲到書房藏起來，他知道，這個蔣老師的爆脾氣一旦過去了就好了，再來講道理，就容易多了。」

蔣老師如此的強勢脾氣在夫妻共同事業上也是給出了最勁道的助推之力。第二部電影在統籌劇本的時候，蔣老師直接找到了陳建斌導演，「你要是再寫不出來，我就自己搞了！」也許大部分的觀眾只是看到了那個在聚光燈下衣著光鮮不遺余力為老公吶喊助威的陳太太，殊不知她拍攝時出演的苦心，以及外人根本就無從知曉的經歷。演員與製片的雙重身份，更是一種出於愛的支撐。

當一家人都在做演戲這樣同一工種的時候，總會叫人關心一點戲劇和生活上的區隔。「你不可能像戲裡面的人物那樣經歷坎坷與波折的，戲裡面必須有坎坷和波折才好看，可是生活要像是在坐過山車，那人絕對是要瘋掉了。生活就是希望要平淡一點的，盡量像個潺潺流水的樣子。問我兒子老虎以後做什麼，我們心裏面還是希望他別做這個了，因為我們都做了這一行，孩子能不能去嘗試一點新鮮的玩意兒。可不可以再長大一點之後能跟我們聊聊科學，不過萬一他還是像我們一樣熱愛這一行，我還是希望他能是個編劇或者導演，跟媽媽不一樣。」

編輯／暖小團

攝影／王龍偉（1986 studio)

採訪、文字／Mino

化妝、髮型／陳非（非 s造型）

服裝造型／傲寒

場地、燈光提供／1986 Studi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