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87圖書推薦東野圭吾《秘密》

VOL.89

《秘密》

作 者：【日】東野圭吾

首版時間：1998年

榮獲第52屆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

同時入圍直木獎！

東野圭吾主要是因為《白夜行》，《解憂雜貨店》等作品而為人所熟知，作為一位出色的類型化作家——他是一名成功的推理小說家。而《秘密》作為東野圭吾早期的作品，並不屬於推理小說，而更加偏向家庭倫理範疇。並在99年改編成電影。

故事從1985年的一天開始，對於男主角，四十多歲的杉田平介而言，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日子。他回到家，一邊加熱好妻子給他準備的食物——他的妻子帶著女兒回娘家去了，一邊百無聊賴地收看著他並不關心的電視新聞。然而就在這時候，電視上出現了一則關於滑雪巴士滾落山谷的緊急新聞，不幸的是，平介的妻女，正是在這輛巴士上。

平介的妻子杉田直子，在這場事故中為了保護女兒藻奈美，因失血過多而死去，而平介也從醫生處得知，藻奈美也很可能因為腦部缺氧而成為植物人。正當平介感到萬念俱灰之時，被認為將一直昏睡的藻奈美居然醒了過來。

平介欣喜若狂，下決心一定要照顧好女兒。但是當藻奈美開口說話後，平介從她那裡得知了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事實，面前的女兒，雖然身體還是藻奈美，但是靈魂卻是屬於本來應該死去了的直子！這場事故，讓平介妻子的軀體與女兒的靈魂死去了，而留下的兩樣東西又結合為了一體，這讓平介頓時有種無所適從的感覺。不過，這麼說來，自己的愛妻並沒有死去，可女兒藻奈美到底算是死了呢，還是活著呢？平介悲喜交加，當然，直子附身在藻奈美身上的事情，不可能讓其他人知道。

不久藻奈美（直子）就出院了。在外人看來，平介成為了一個單身父親，和女兒相依為命。然而對平介而言，一開始似乎一切並沒有變，只不過直子要在扮演原來的家庭主婦身份的同時，以藻奈美的身份去學校上學。一家三口的生活，竟然以某種微妙而匪夷所思的形式在繼續著。直子還將自己的婚戒縫進藻奈美最喜歡的布熊里，和平介約定為兩人之間的秘密，象徵著她作為平介妻子的身份。

他臉朝下趴在床上，下巴墊在了枕頭上，獃獃地望著榻榻米中的格子。剛搬來時還是綠色的草席子，在陽光的照射下如今已經完全變成了茶色。從那時起，時光確實一直在流逝著，並且今後還將繼續流逝。草席子的茶色估計會越來越濃，而自己也會越來越老。

——東野圭吾《秘密》

時間過得久了，這樣看似和諧的生活的一些問題就顯露出來了。首先是平介自己，作為一個正常的中年男人，他毫無疑問是有生理上的必然需求的。而在現在這個處境下，說來可笑，他的妻子明明就在他身旁，可是妻子現在的身體卻是屬於他們疼愛的女兒藻奈美的。正常的夫妻生活，看來是不可能指望的了。而這時藻奈美的班主任橋本多惠子的出現，又讓平介產生著各種遐想，可是另一方面，自己的妻子又的確繼續和自己生活著……最終平介還是沒有選擇背叛自己的妻子。在這個時候，平介和直子兩人大概都相信，兩夫妻的生活還是能夠以某種方式繼續下去。不過，當直子選擇去報考私立中學，並宣稱要代替藻奈美好好活下去，成為一個「自立的女性」的時候，兩人之間的裂隙，似乎已經開始產生了。

在生活繼續著的同時，平介同時通過各方的調查，了解到了大巴事故的真相，原來巴士司機梶川為了寄錢給自己的前妻而拚命工作，最終疲勞過度，導致了事故的發生。梶川似乎還一直很挂念他和前妻根岸典子所生的兒子。在到札幌出差的過程中，平介和根岸典子的兒子文也見面了，不過文也表示，絕不原諒梶川拋棄妻兒的行為。就這樣，會面結束後，大巴事故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五年過去了，直子仍然以藻奈美的身份生活著，她考上了一所名牌私立高中，目標是東京大學的醫學系，與此同時，她還加入了學校的網球社。於是，她回到家給平介準備晚飯的機會也越發少了。平介對妻子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高中女生感到不安，是啊，雖然意識是直子，但是在意識所管控不到的生理方面，她又的確是已經成長為十六歲少女的藻奈美。當平介發現直子在學校居然以藻奈美的身份和網球社的相馬學長走的很近時，他無法再坐視不理了，於是他買來了電話竊聽器，像是一個監視不忠妻子的丈夫，又像是一個操心叛逆期女兒的父親那樣，開始監聽直子的電話。最終，他在聖誕節前夜直子奔赴和相馬的約會時撞破了兩人，冷漠地對相馬錶示自己不會同意兩人的交往。回到家，平介和直子的關係跌到了冰點，直子發現了他的竊聽，並質問他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平介指出，他自己還自認是直子的丈夫，因此直子做的事自然還是要在他許可的範圍內，反倒是直子，在試圖忘記自己還是他妻子的事實。

終於，這樣的夫妻/父女生活還是碰到這堵難以逾越的牆壁。作為直子，她自然是想和平介繼續作為夫妻生活下去，可是，他們卻只有兩人才知道的夫妻之名而不可能有夫妻之實。可是又能怎麼辦呢？她以直子的身份存在一天，平介就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幸福。而同時，作為直子代替藻奈美活下去的身份而言，她又不可能不面對將來的人生，而平介也不可能把她永遠以女兒的身份綁在身邊。難道要讓她像妻子一樣一直陪他到老嗎？這樣儘管並不真正幸福，卻是遂了二人的心愿，但是這對於藻奈美而言難道不是一種殘酷嗎？作為母親，直子不可能在無意間奪去了藻奈美身體的同時，再因為自己的主觀意願而剝奪藻奈美的人生。何況，在直子決定努力學習，享受生活，活出一個自己無悔的第二人生開始，她的世界觀，便已經和高職文化水平的平介漸行漸遠了。

於是我們看到，直子提出「我們做吧」，試圖以這種方式來挽回，這是二人都明白的，唯一挽救他們夫妻關係的方法。不幸的是，二人面對著彼此，既是夫妻，又是父女，卻又既不是夫妻，也不是父女了。所以，平介在最後一刻還是喊出了「算了吧」。這也標誌著，兩人夫妻身份的徹底破滅。

正在這個時候，根岸典子找到了平介，對，就是前文的大巴司機梶川的前妻。她告訴平介，其實文也並不是梶川的親兒子，而梶川一直很喜歡這個孩子，在他得知了真相後，才離開了母子倆，他沒有辦法假裝是文也的父親。但是，他一直算著文也的歲數，在算到文也快上大學的時候，他聯繫到了典子，提出資助文也的學業，因此才會不斷地工作。從典子那裡，平介明白了，如果真的愛一個人，那麼就應該讓他擁有自己的幸福。和他一直生活在一起的那個人，無論是他的妻子直子也好，還是他的女兒藻奈美也好，這樣下去，都是得不到幸福的。

平介回到家，一句「藻奈美，對不起」，他終於選擇要把直子視作女兒藻奈美了。直子沖回自己的房間，在裡面待著，許久不肯出來。第二天早晨，平介醒來之後，發現直子的樣子很奇怪，從直子的話中，他發現，面前竟是藻奈美的靈魂蘇醒過來了！他有些慌亂地向女兒解釋著發生的事情。藻奈美弄清是怎麼回事之後，直子又回來了，得知藻奈美的蘇醒，她也十分高興，立刻張羅著以寫信的方式讓藻奈美了解她身上發生過的事情。就這樣，藻奈美和直子在這段時間裡交替出現著，藻奈美也適應著高中的生活。直子出現的時間越來越短，平介對此感到不安，他害怕著，那一天的來臨。

我們每個人，最想要的就是愛與自由，對於我愛的人，我們願意付出全部的愛和熱情，這種愛本可持續，但熱情總會熄滅，這時追求自由，變成我們官黃堂冕的借口，這是人類的全部價值，早已有愛，變成了一顆永遠追求自由的心，自由成了背叛的理由，愛情，忘了它吧。

——東野圭吾《秘密》

終於有一天，藻奈美對他說，媽媽希望他第二天能把自己帶到山下公園去——那是他們第一次約會的場所。

在攜帶式音箱發出的情歌聲中，直子最後一次出現，在他們曾坐過的長椅上，向平介告別。這個身體，自此完全的歸還給藻奈美。

九年後，藻奈美與文也結婚，在結婚式前，平介把梶川的懷錶拿到為自己打造結婚戒指的松野浩三那裡去修。浩三在感嘆之時，不小心說漏了一件藻奈美讓他保密的事。原來藻奈美將母親直子的婚戒拿到他那裡，讓他重新打造了一個結婚戒指，還叮囑他不要告訴父親。

平介蒙了，直子的戒指，不是縫在了那個布熊里了嗎？沒錯，這是一開始，屬於他們二人的秘密，為什麼藻奈美會知道？是直子的信里告訴她了嗎？不，不對，那她為什麼要把這件事情對自己保密呢？

天啊。平介突然悟到了，原來，在藻奈美身體里的，一直都是直子！她在自己把她當做女兒對待的那一天開始，下決心要讓已經死去的直子徹底死去，自己以藻奈美的身份繼續活下去。從頭到尾，直子的消失都是她演的一場戲……在看到穿著婚服的藻奈美之時，平介頓時什麼都明白了。可是，面前的這個人，又怎麼會再承認自己是直子呢？面對著她的感謝，唯有一個點頭，一句「嗯」，能夠回應吧。

最後，面對著即將成為藻奈美的丈夫的文也，平介說著「一拳是為了你搶走我的女兒，另一拳，是為了另一個人。」然而，拳頭還沒有揮出去，平介就跪在了地上，失聲痛哭起來……故事到這裡就戛然而止了。

平介曾在一開始問過自己，到底是失去了女兒，還是失去了妻子呢？到了故事的最後，平介和讀者才明白，原來他最後失去的是妻子和女兒兩個人。

世界上真的有許多精彩的事物。有很多東西，比如能讓你感到幸福的東西、能改變你世界觀的東西等等，都不需要花很多錢就能得到。你說，我以前怎麼就沒注意到呢？

——東野圭吾《秘密》

我們能說直子的行為是過分的嗎？她做這一切的目的，究竟是出於自己的私慾，還是對女兒藻奈美，和對丈夫平介的愛呢？仔細想想，如果她要繼續扮演著妻子和女兒的雙重身份，保持著和平介之間若即若離的夫妻關係，無論是她還是平介，又或者是藻奈美本身，都不會得到幸福吧。所以，她沒有繼續以直子的身份存在，而是自導自演了這樣一齣戲，讓直子以一個好妻子，好母親的形象離去，同時讓藻奈美以一個女兒的身份重生。她做這一切，其實何嘗不是為了平介呢？最後她把與平介的婚戒重新打造成新的戒指，大概也說明著，她始終是愛著平介的，只是兩個人，早已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了。

作品最後東野圭吾安排讓文也與藻奈美結婚，在筆者看來，其實這兩人的背後，都有一個為了他們的幸福放棄了自己私慾，犧牲了自我的男人存在。於文也而言是梶川，這個並不是他親生父親，卻當他是親生兒子，最終因此而死去的人。而於藻奈美，或者直子而言，是感到自己不該耽誤妻女，自願放棄幸福的父親或丈夫平介。這大概就是所謂「真正的愛」所誕生的。不過，筆者以為，東野圭吾所認為這樣的愛，對它的給予者而言，未免也過於悲涼了，不知道讀過這本書的諸君，又有什麼樣的感想呢？

文/張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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