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霧霾更令人窒息的是：中國式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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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盧璐說（lulu_blog）

作者：盧璐

早上起來看手機，微信蹦出很多條長長的消息。

開頭第一句話就是：「Lulu，我遇到了一件特別憤怒的事情，感覺被人情坑了！！！」

事情是這樣子的，一個月多月之前，這個朋友很久不見的同學找她：「我的表妹今年大學畢業，到上海來找工作。表妹第一次離開家，能不能請幫忙照顧一下？」

她爽快地答應了老同學的要求，加了表妹的微信，並邀請她來家玩兒。

表妹是一個水靈靈的女生，眼睛很大，嘴巴挺甜，初入社會，有點惘然。

得知表妹孤身住在一間廉價酒店的時候，她心一熱說：「太不安全了，你搬我家來吧，我媽回老家了，下個月才回來，房間空著呢。」

當天表妹就搬了過來。進門後，第一句話是：「姐，Wi-Fi密碼是多少呀？」

從此，表妹除了偶然出門面試，就是窩在家裡，上網，玩手機，看電視。現在嬌生慣養，富養大的獨生公主，你怎麼能期望她有如田螺姑娘一樣的生活能力？

中午如果沒有剩飯，表妹就找到什麼吃什麼。朋友從法國給他們帶了一盒馬卡龍，回家就被表妹吃得就剩了兩個。表妹邊玩手機邊說：「姐，這個東西真得是太甜了，讓我吃得噁心。」

表妹心無芥蒂，帶他們親如一家，完全沒把自己當外人。期間借個衣服，包，化妝品都是小意思。

這麼堅持了一個月，她媽要從老家回來了。她心說，表妹明知道住的是老人的卧室，既然老人要回來了，她一定會搬出去了。

她預告了很多次老太太的歸期，然後滿懷希望的等著，等到老太太要回來的頭一天，表妹說：「姐，我看客廳沙發是可以拉開的。我年輕沒關係，睡沙發上好了。別為我擔心。」

表妹把自己的東西搬到客廳，圍著拉開的沙發堆成一圈。沙發上面是從來沒有疊過的被子，還有幾件衣服，扭成一團。

她在這兒做了個「窩」，然後誰也不好意思，走過去掀起被子，坐在她的「窩」里。

一個多月，表妹一共就出去面試過三次。每個公司都求賢若渴，但是但是一本大學的表妹是有追求的女子，覺得這三家公司她都不想去。

有一家因為工資太少，另一家是創業公司，職位構架不清晰，還有一間，表妹不去的原因居然是「離家太遠」。

她聽得心跳加速，血壓都高了。她明白了，等表妹自己搬出去，是沒有用了，要主動出擊。

於是她想辦法，通過關係，給表妹找了一個房間，條件地段都很好。房東是她同事的父母，也是人情面子，房租只收一千六，還包水電。

她請假，帶著表妹去看，表妹說：「地鐵出來，沒看見有什麼小吃店。我從小就胃不好，要吃熱的，怎麼辦？」

她咬著牙，破釜沉舟，撕破臉，給老同學聯繫，請求她勸說表妹搬出去。

她的老同學居然說：「表妹年輕，不懂事。獨自在上海，舉目無親，請多擔待。」還說，難道她不記得了嗎？當年她們大學畢業的時候，也是惶惶然不知所措，到處亂撞。她還曾經給她打電話傾訴，說到半夜，嗚嗚地哭。

聽著老同學的話音兒，她居然成了那個落井下石的白眼狼。言語不合，掛了電話，各自感嘆，真的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又過了一個周，她同事說，房子再不確認就租給別人了。她鼓足勇氣和表妹談。婉轉迂迴地說了一個多小時，終於表達出自己的意思：你能不能搬出去？

表妹有點不高興，但說：「好吧，讓我收拾收拾。等到周末，讓大哥開車把我送過去。」末了還加了一句，「姐，你房間的檯燈好漂亮，能送我嗎？」

她點頭如雞啄米，「 好呀好，我讓大哥送你的時候，一併給你拿過去。」

看到這裡，我實在沒忍住，給她發了三個問號「？？？」

她自己說：「你也是不是覺得，我太好說話了。因為從小我媽媽的教育就是要幫助他人，有時拐著彎兒認識的人，所以面對無理要求，我心裡再不樂意也不能say NO，這是我的教育。」

哎，這又是一場比霧霾更令人窒息的中國式人情！糾結不清，困擾不已。

生為中國人，誰沒有被人情困擾，做了自己本來不想做的事情？

生為中國人，誰又沒有託過人情，頂著臉皮，請人幫忙事情？

人情就像張大網，鋪的哪個角落都是，但是今天的中國式人情，已經超出了正常交際關係與生活方式，發展到病態的社會現象。

當初咪蒙那篇《致賤人》的火爆程度，體現的正是民眾對中國式人情的痛恨指數。三天漲粉二十萬，人人轉人人罵，拍案叫絕，正中痛點。

但是這僅僅是「偽快感」。當我們聽到別人把自己努而不敢言的話罵出來，總是有一種暢快淋漓的痛快，有多壓抑，就有多痛快。然後呢，就沒有然後了，該幹嗎幹嗎去吧，不會有改變。

事實上，被中國式人情窒息的人，真正死亡原因，並不是那些有心或者無意，張口就來，想佔便宜的無恥小人，而是我們張不開口，無法拒絕的面子和自己那顆脆弱無比，卻還不敢擔當的玻璃心。「死要面子活受罪」，在這裡適合每一個人。

人情其實是個雙面利刃。

因為活在這個世界上，就算本領大的猶如齊天大聖，也沒辦法每次都獨立完成任務。而相互組合，相互幫助，資源共享的方式，原本是一種有效，雙贏的活動。

大家一方面排斥牽扯不斷的人情，一方面又依靠著千絲萬縷的人情，期望滿足自己的本生的慾望。

中國的文化積澱決定了，中國人的文化形態。幾千年來，中國都是一個以權力為基礎，以人際關係維繫社會關係的國家。

雖然我們一再說「法網無情」，事實上，到了民間執行的規律卻是「情大於法，大於道義和一切。」

在實際生活中，人情關係，成了比能力，學識，經驗更重要的優勢因素和稀有資源。資源越多，意思是越被認可。每個人，於情於理都不願意，剪斷自己的關係。

可是今天的社會正在改變，家族的尺寸在飛快的減小，家族式的關係在慢慢撤退，取而代之的是個體直接面對社會。

沒有血緣的親疏，沒有了過去的往昔，我們都是一個普通而且獨立的個體，沒有了親疏，和談關係？規則正在以非常非常慢的速度，向水面上浮，也許需要很多時間，但總會有那麼一天。

這個朋友最後給我說：「我終於說出來了，心裡好受多了。」

我問她：「下次你會怎麼辦？」

她說：「我覺得我是已經沒有救了，但是我在積極努力的培養我孩子，讓我的孩子可以不在人情中，淹沒到窒息。」

其實這是一種較量，對手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說「不」，是一件如此艱難的事情，把握時機，能把「不」說的得體，說的恰到好處，才是情商的最好體現。

Coco Chanel說：「優雅是懂得拒絕」。

作者介紹：盧璐，從部隊幼兒園到法國大學碩士，二十幾年，把我讀成了一個家庭婦女。 站在東西方匯融的地方，我仔細地數著來來去去的足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