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嗎？奧斯曼帝國新軍的奴隸兵其實比自由人更尊貴！

長久以來，出於種種偏見以及歷史上對異教徒的恐懼，歐洲人對奧斯曼帝國及其軍隊一直抱持負面的印象，甚至相當扭曲。雙方數百年的拉鋸征戰，又進一步加深了誤解。這些偏見深入骨髓，甚至已融入無形的日常生活之中。迄今許多歐洲馬戲團小丑的傳統服飾就是個例子，他們的肥腿褲和尖帽子，似乎都是對奧斯曼傳統服飾的誇張嘲弄。

歐洲傳統的小丑服飾

身穿土耳其服飾的法國駐奧斯曼帝國大使。法國畫家安托萬·德·法沃瑞（1706-1798）作品

直到今天，一些歐洲歷史學家依然保持這樣的看法：新軍是一部對蘇丹極度順從的冷血機器，他們犧牲了親情和家庭，取而代之的是對宗教的狂熱、對戰利品和美貌男女的慾望，以及嗜血的衝動。不過，歷史上曾親眼目睹了新軍的歐洲人卻持有一些不同的評價。例如，15世紀的希臘雅典歷史學家拉奧尼科斯?卡爾科孔狄利斯（1423 -1490）就將奧斯曼帝國的軍事成功歸於軍紀嚴明、糧草充足、後勤得力、行軍道路得到精心維護，營地的帳篷也井然有序。

法國歷史學家勒內·德·盧辛（1554-1615）在其著作里則提出了總計十七個土耳其勝利的因素，包括對戰爭的投入、主動進攻精神、訓練有度的士兵、森然的紀律、既擅計謀又長於強攻、優秀的指揮官，以及不耗費時間娛樂等，並沒有涉及到有關於土耳其軍隊的狂熱、冷酷或嗜血的記載。佛蘭德作家、外交家奧吉耶·蓋斯林·德·布斯貝克（1522-1592）曾經作為奧地利大使出使土耳其，新軍給他留下的深刻印象是：帳營內的整潔景象——那裡既沒有賭博也沒有酗酒，甚至還有適宜的廁所；平時充當挑水夫的小廝戰時又能夠扮演護士的角色……同以上目擊者的記載相比，同時期歐洲的軍隊反倒更像一群茹毛飲血的烏合之眾。事實上，在奧斯曼帝國的早期與盛期，其部隊的紀律性和道德水準往往高出他們的西方同行。

新軍受到西方人鄙夷的另一個重要因素在於：理論上他們都屬於蘇丹的奴隸，並非自由人；雪上加霜的是他們大多還是由基督徒改信伊斯蘭教後的奴隸。於是，西方人們很自然地以為，他們要麼是一群鳶肩羔膝的奴婢，要麼就是逆來順受的鷹犬。「低賤」的奴隸還有什麼尊嚴榮譽可言？新軍怎有資格與西方的「自由軍隊」比肩呢？

然而，在那個年代，不論是拜占庭人還是巴爾幹半島的其他基督教軍隊，也常常在戰爭中將穆斯林或異教徒敵人變成奴隸——將戰俘當做戰利品「銷售」是當時通行的準則。以「守衛信仰，援助苦難」為信條的醫院騎士團甚至一度由於遵循其基督教十字軍價值觀，會直接屠殺他們的土耳其戰俘。14世紀活躍在小亞細亞及巴爾幹，威名赫赫（同時也惡名昭彰）的卡特蘭僱傭軍團（Catalan Company）軍紀更加敗壞，他們甚至曾將所有十歲以上的土耳其人殺戮殆盡。另一方面，土耳其人卻通常能夠對主動投降的敵人寬大而懷，原則上也不大會傷害二十歲以下的青少年。

另外，雖然新軍似乎僅僅是蘇丹的奴隸，但他們的情況相當特殊，不可與諸如18世紀美國南方黑奴混為一談。奧斯曼帝國的統治制度並非簡單照搬昔日的阿拉伯帝國或塞爾柱帝國，而是兼收並蓄了突厥、伊斯蘭與拜占庭傳統。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下，土耳其語中Kul（奴隸）這一稱號甚至有一定自豪和尊嚴的意味，而非意味著屈辱和壓迫。到了十七世紀，在一些人的觀念里，成為蘇丹的「奴隸」也被認為是比成為蘇丹的「國民」（subject）更加光榮。並且，如同埃及的奴隸兵「馬穆魯克」後來甚至建立了自己的王朝，奧斯曼帝國的新軍一直地位崇高、受人艷羨，並且是蘇丹身畔舉足輕重的政治軍事力量。所以僅僅因其「奴隸」的名份而輕視加尼沙里軍團成員的社會地位，顯然有失公允。

我們更要提到的是，奧斯曼人能夠將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酋長國發展為橫跨三大洲的帝國，很大程度上得益於它在崛起的中前期那強大的學習能力，以及對待不同文明、文化的包容精神。新軍其實也是建立在這種基礎之上。新軍的威力不在於他們「異於常人的冷血」或奴隸身份，而恰恰在於其「新」字。他們是歐洲人面對的第一支專業中央常備軍。因此，新軍的職業素養、訓練水平、紀律與士氣都遠遠高於14-15世紀的多數歐洲軍隊。

另外，加尼沙里軍團也吸收了東西方最先進的軍事技術。新軍在17世紀前就裝備有第一流的火槍火炮，並且高度重視後勤補給和軍事組織。在指揮藝術上，他們也善於打破常規，出奇制勝，而同時代的歐洲騎士部隊則往往受制於各種繁文縟節。所以，不僅在奧斯曼帝國內部，即使放眼整個地中海世界，他們都無愧於「新軍」的稱號。因此，這隻初生牛犢，伴隨著那個旭日般生機勃勃的帝國，締造了一段輝煌的征服歲月。不過令人扼腕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帝國的遲暮，新軍也慢慢衰老昏聵，甚至淪為了極端保守反動的勢力。在新軍歷史的後期，它近乎病態地反對一切革新（哪怕是為了拯救病入膏肓的帝國），並多次涉足蘇丹的廢立，最終從帝國的禁衛軍演變為蘇丹的眼中釘，被銳意進取的馬哈茂德二世以鐵腕剷除。「新軍」也終被真正「新式」的軍隊（歐洲化改革的土耳其軍隊）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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