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中國設計師初踏米蘭時裝周但他們的作品卻沒那麼「中國」

時尚 02-28

XU ZHI 2017秋冬女裝系列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對於這幾位中國設計師來說，抹去「中國」的前綴，或許才是對中國設計師品牌最好的鞏固。

　　如果你有留意2017秋冬米蘭時裝周日程表，會發現3個新加入的品牌赫然在列，分別是Angel Chen、XU ZHI以及Annakiki。

他們都是由中國設計師創立的品牌，同樣也都是第一次在米蘭時裝周上舉辦新秀，但在他們各自的心中，米蘭都不是絕對陌生的地帶。

在大多數的媒體報道中，「中國」、「原創」，以及按時代劃分的年齡層被大量用來作為描述這些年輕設計師或品牌的前綴詞，而能夠在倫敦、米蘭這些時裝重地發表新作，亦成為最直觀的肯定或賣點——甚至，比他們的作品更為顯眼。

大約在2000年初期，當中國的時裝行業尚處在襁褓階段時，從「兄弟杯」等服裝設計比賽走出來的設計師的作品被大量生硬、符號性質的中國元素所包圍，導致「中國設計師」一度成了帶有嘲諷色彩的稱呼。那個時候，儘管也有人咆哮著衝出國門的豪言壯語，但到頭來，卻也只是個鍍金的結果——更何況，鍍得還是一一層人造金。

時隔近20年，中國的時裝產業雖然還未達到發達狀態，但卻也不再是當年的貧瘠之地，當下的中國籍年輕設計師也已經逐漸跳出了過去的麥田怪圈。儘管仍然頂著媒體給予的大同小異的定義，但相比一次次的重複描述、行文結束後的一個個句號，這些品牌的遷徙之路卻並不是意外驚喜，更不是純粹的鍍金之路。

採訪陳安琪時，她人還在上海，離前往米蘭還剩大約一天的時間。但在春節時，她已經飛過一趟米蘭了。

陳安琪的品牌Angel Chen這次奔赴米蘭辦秀，是去年由業內知名的公關公司Karla Otto的北京辦公室牽線，將其推薦給梅賽德斯賓士主辦的國際設計師交流計劃。和陳安琪一同入圍候選名單的，還包括Ximon Lee等其他6位中國設計師，而官方的評委團則包括ELLE中國版首席內容官曉雪、北京梅賽德斯賓士銷售服務有限公司市場總監王芳，Karla Otto創始人以及義大利國家時裝協會總裁Giusi Ferré等人。

　　Angel Chen 2017秋冬男女裝系列

「下了飛機就要忙casting（模特試鏡）」，陳安琪說。梅賽德斯賓士負擔了整場秀的大部分資金成本，而Karla Otto則負責包括秀場製作、公關、音樂、模特、妝發造型等技術及人力環節——對於陳安琪來說，此次奔赴米蘭辦秀，並未在財力上給她帶來額外的壓力。

但評委給予的肯定，或者說遠赴米蘭的首秀，只是給予了陳安琪一個初步的機會，她希望藉機能擴大品牌在義大利的市場。在此之前，米蘭著名精品買手店Excelsior是當地唯一銷售Angel Chen的店鋪。

　　Angel Chen 2017秋冬男女裝系列

為此，她已經和義大利多個面料供應商、制衣廠展開了聯繫，就目前來看，她的收穫頗豐，當地一家面料供應商在看過她的設計手稿後，當即決定與之合作，這甚至可能超出了陳安琪自己的預期，因為和大多數年輕的獨立設計師一樣，由訂單量較小而遭到供應、製作商的拒絕是他們面臨的主要問題。

目前，Angel Chen的產品，以8：2的比例分別於中國和日本製造，在包括倫敦Urban Outfitters、洛杉磯西好萊塢H.Lorenzo、東京Beams、日本伊勢丹報貨、連卡佛、D-Mop、I.T及棟樑、Hug等多家國內外買手店出售。

面對不同國家、不同顧客群的喜好和身形，陳安琪制訂了合宜的配貨方案：「比如我們在日本合作的showroom里，主要展示銷售的是顏色較為柔和的款式，而不是平常會見到的顏色那麼跳躍的款式，因為這是按照日本顧客的喜好而定的。到了香港，為了避免同時銷售我們品牌的零售商在款式上的衝撞，我們可能要給一件單品分別做4個不同的顏色；還有美國，由於我們的版型碼數是歐碼，所以還要針對身形較大的美國顧客重新定碼。」陳安琪說。

可見，相比國籍上的唯一性，陳安琪對於Angel Chen這個品牌的計劃，仍是以國際式的不封底容量為目標，在問到是否厭倦了被冠以中國設計師這個地域標籤時，她並沒給出直接的答案。在她看來，她不介意被外界附上何等的標籤，但若是未來能借自己之力，給予同樣來自中國的品牌和設計師一定提升的話，又有何妨？

　　Angel Chen 2017秋冬男女裝系列

作為傳統的時裝重地之一，米蘭並非一個善於吸納外來之力的存在，而義大利豐富的時裝、奢侈品歷史，也足以讓它保證自己的不可取代性。但不可否認的是，近年來，這種不可取代性、亦或是封閉，正因略顯疲態的時裝界而受到撼動。與此同時，中國亦成為眾多投資者、時裝業內人士尋找下一個明星IP品牌的資源地，而對此，陳安琪用一個理想化的比喻表明了她對自己品牌的規劃：「未來想像 COMME des GAR?ONS一樣」——同樣的自主，同樣的獨立。

但這不意味著陳安琪拒絕在商業模式上做出嘗試：「有一些投資人找過我，但我想可能以副線產品去切合投資人對收益回報的要求比較合適，目前，我還是希望Angel Chen的主線能夠保持原本的基調。」另外她還表示，或許未來，可以以時裝品牌以外的項目，吸引投資人。

在Angel Chen 2016秋冬系列中，一件背面印著「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風衣在國內掀起不小的話題，甚至險些成為爆款。而考慮到她較為直接刺激感官的年輕化風格，目前業內流行的即秀即買模式或許能更好地推動Angel Chen品牌進一步的擴廣，儘管這種模式背後牽扯到的生產、成本等問題，連規模較大的品牌都難以付諸現實。但陳安琪表示，一個採用即秀即買模式的膠囊系列正在成型過程中——作為較為折中的方式，推出膠囊系列的做法被包括Moschino等品牌採用。

和陳安琪同樣畢業自中央聖馬丁的陳序之，接受採訪時還在倫敦，緊鑼密鼓地為新秀做準備工作。不過，相比Angel Chen的誇張和鮮明，陳序之在倫敦創立的女裝品牌XU ZHI則內斂許多。

繼參加過倫敦、上海時裝周之後，XU ZHI的新一站亦挪至米蘭。作為Giorgio Armani挖掘年輕設計師項目的新一員（去年9月，設計師歐敏捷創辦的RICOSTRU成為該參與項目中的首位國人，她的新秀亦會在此次2017米蘭秋冬時裝上發布），直觀上看，他的作品和米蘭時裝周的整體氣質更為服帖。如果按照現在以手機屏幕為主要媒介途徑來說的話，XU ZHI不適合小圖觀看，而是適於近距離觀察或者更大、更能凸顯細節的屏幕。

　　XU ZHI 2017秋冬女裝系列

按陳序之的話，XU ZHI面對的是27-35歲的女性消費群，而如果用一個比較籠統的概念去描述，那麼穿Armani式的女人就像是XU ZHI的姐姐——亦或者，是那些將Jil Sander和XU ZHI混在一起穿著的女性。

陳序之的作品並非首次登陸米蘭。尚在聖馬丁求學階段，他和現為同名眼鏡品牌創始人的Percy Lau合作設計的一系列配飾曾在當地銷售過。去年，伴隨著2017春夏系列的出爐，陳序之和其他幾位中國設計師受米蘭時裝展會Fashion Hub Market邀請，將成衣作品帶到了米蘭。

　　XU ZHI 2017秋冬女裝系列

負責XU ZHI在中國內地和香港地區業務的Tube Showroom的負責人之一Zemira將他引薦給義大利版Vogue的資深編輯Sara Maino，後者又把他推薦給Giorgio Armani。但陳序之坦言，由於自己的同名品牌是按照漢語拼音標識，所以西方人直到如今仍舊很難準確地對照其發音：「但他們會記得我的衣服——你就是那個在面料上做編織效果的品牌的人！」

　　XU ZHI 2017秋冬女裝系列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或許是出於1980至1990年代由英國和日本設計師等「外鄉人「進軍巴黎造成的地域軍團現象的執迷，外界總是期待眼下中國新一代設計師能夠再現當年之景，無論是持幣觀望的投資者，還是享有業內資源的行業人士，都虎視眈眈將其視為可以押寶的新大陸。陳序之並不想讓自己的品牌被局限在地域或者單一分類的框架中，他更看重的是作為設計者的思維精神。

這是一種過於理想化的表達嗎？還是陳序之對於這個問題的委婉解釋？但或許，這本來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中。

　　XU ZHI 2017秋冬女裝系列

目前，XU ZHI在包括中國內地、香港、日本、非洲及埃及等國家的買手店中銷售，今年3月，上海芮歐百貨旗下的直營買手店Assemble by Réel還會為XU ZHI推出一系列特別設計的沿街櫥窗。

「Global Vision」（全球化角度）是陳序之對品牌發展的註腳，和陳安琪的訴求類似，「有機增長」是他的希望。目前，XU ZHI並未在義大利有銷售渠道，此次在米蘭的首秀，或許將是突破這一局面的分水嶺，雖然這也僅僅是另外一個開始。

而提到關乎品牌銷售和生存問題的新商業模式，陳序之表示他對調整時裝秀髮布周期較為關注，這一做法由Vetements帶動，脫離傳統時裝周的發布周期，將新秀提前，目的是為了延長正價銷售周期。

和陳安琪、陳序之不同，2012年在深圳創立的Annakiki，此次奔赴米蘭，並非出於與其他品牌或機構合作，是完全自發的行為。

　　Annakiki 2017秋冬女裝發布會後台

去年，該品牌已以靜態展出的方式參與過米蘭時裝周，而以時裝秀的方式歸來，據Ananakiki的創始人兼設計師楊子表示，是出於義大利本地時裝業內人士的建議：「Vogue和ELLE的編輯很喜歡我的作品，我們之前也和（當地）這些媒體有過合作。」——在對方看來，舉辦時裝秀是必須的，是讓外界對一個品牌產生關注的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手段。

對外溝通時，楊子會解釋自己是來自中國的設計師，但對標籤化的符號並不關注。

　　Annakiki 2017秋冬女裝系列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和紐約時裝周一樣，米蘭時裝周對於新加入的設計師品牌的評定標準之一，便是在國際媒體上的曝光率。不過，媒體的助力更多是敲門磚式的協助，至於到了未來的銷售環節，揚子稱，包括巴黎的Colette、米蘭的Antonioli，日本的伊勢丹百貨等多品牌集合買手店都對Annakiki表示出興趣。此外，楊子還透露，品牌已經著手和一個名為「Tomorrow」的Showroom展開合作，但目前Annakiki的發展仍以直營店鋪為主，而其在義大利的首家專賣店，亦計劃於2018年開業。

　　Annakiki 2017秋冬女裝系列

陳安琪用「傳統」來形容自己品牌的發展，而陳序之和楊子亦對此有類似的想法。畢竟，無論起點在哪裡，也無論對新市場的試探是有意還是偶然，「出走「或是國籍標籤，都遠遠不是重點。Marni新任創意總監Francesco Risso在和Vogue的採訪中說道：「我不太會按照地域去劃分時裝界，比如美國時裝、義大利時裝，法國時裝這類的概念。」這位出生在義大利撒丁島上的設計師，先後曾求學於佛羅倫薩Polimoda時裝學院、紐約時裝學院（FIT）以及倫敦中央聖馬丁三所知名專業院校。

而同期出爐的新一屆LVMH Prize年輕設計師大獎的入圍名單對此也有一定提醒意味。相比過去，本屆僅有一位中國台灣設計師進入候選名單。對此，BoF時裝商業評論在相關報道中，稱「今年沒有一位大陸設計師入圍，讓人倍感意外。」

時代賦予中國年輕設計師的紅利並不會持續不斷地湧現，好在這次走上米蘭時裝周的幾位，已經直接或間接地渡過了這一階段。對於他們來說，抹去「中國」的前綴，或許才是對中國設計師品牌最好的鞏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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