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靠臉吃飯的黃軒，黃金時代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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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軒已經好幾年沒試戲了，最後一次是2013年為了電視劇《紅高粱》。

雖然當時已經演過很多戲，在圈內也有不錯的口碑，但好運勢似乎離他還有一步之遙。

好在壓力最終轉化成了動力，黃軒在正式拍攝時表現出了真正的實力。憑藉九兒青梅竹馬的戀人張俊傑一角，他迎來了演藝事業的真正轉折：認識他的觀眾躍上了一個數量級，越來越多的機會找上門，令他逐漸擺脫了「被挑剔」、「被選擇」的狀態。不僅鄭曉龍在籌拍《羋月傳》時再次想到了他，婁燁和張藝謀導演也都在新電影里給了他角色。

不過，當《非凡任務》的製片人向黃軒拋出橄欖枝的時候，他還是一時沒敢相信。大學時他曾和朋友鬧著玩兒，模仿《無間道》拍過一張照片，「他模仿劉德華，我模仿梁朝偉，我們互相拿槍指著對方」。照片他還留著。

「我們都是看麥（兆輝）庄（文強）組合的警匪片長大的，拍他們的戲當然是我的願望，但我又不相信這種大導演會真的專門飛來見我，直到我真正見到他們的那一刻。」

當時黃軒正在上海拍攝《親愛的翻譯官》，脫不開身，而《非凡任務》的拍攝時間又和更早敲定的《海上牧雲記》有部分衝突，一切都還是未知數。但這次與以往不同，合作很順利地達成了，檔期問題也因為兩個劇組的積極協調迎刃而解。和導演熟悉了之後，黃軒把那張照片拿給他們看：「沒想到有一天我能和拍《無間道》的導演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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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幾年，黃軒就是這樣被工作推著走的，勢頭突然順了，不使勁就能一步步向前。光是2016年，就有三部他主演的電視劇《女醫·明妃傳》、《獵人》和《親愛的翻譯官》熱播；2017年初，陳凱歌重現盛唐之作《妖貓傳》一殺青，馮小剛的文工團故事《芳華》也開拍了。至此，國內一線導演選角時，黃軒已經成了一個繞不過去的名字。

與此相應的，屬於自己的時間和空間也被急遽壓縮，像以往那樣放長假一個人旅行，幾乎成了妄想。談及這個話題，黃軒拿起手機打開和朋友的聊天記錄，全是對他的邀約。「特別想去！哎呀，就是沒時間。」但是馬上又收起心思：「目前我是這麼想的，工作比較密集比較忙，我就順勢走，身體力行先好好工作，在工作中不忘學習；未來也許我會遇到一段感情、一段關係，我就在關係中學習；再往後真的有閑有空，我再專門去學習。這個不用執著，認識自己、接受自己，在哪兒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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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點靠近角色的感覺特別好

黃軒是趕早班機從海口飛到上海的，前一晚，他還在《芳華》劇組拍夜戲。然而出現在採訪地點的時候，在他臉上不見任何疲憊，化妝的時候還不忘關心大家吃飯了沒、喝不喝咖啡，像是把文工團里年輕人的朝氣和陽光從戲裡帶到了戲外。

電影開拍前，黃軒和其他演員一起提前進組體驗生活，就像真的在文工團里上班一樣，每天八點半到九點開始排練，中午在食堂吃飯，下午繼續排練，所有事情都是集體行動，「一下子就適應了環境」。

在做演員的所有環節中，黃軒最喜歡的就是拍攝前的準備階段。作為一個慢熱的人，他都盡量提前進組，「這樣我就可以慢慢和大家熟悉，拍的時候就會從容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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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推拿》時，他在盲校待了半個月，和盲人同吃同住，感受他們的日常生活，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拍《非凡任務》，他提前半個多月就開始跟著武術導演和武行兄弟們練習開車、騎摩托車、近身打鬥和射擊，專項訓練完畢，還有累死人的體能訓練，這樣練到開拍，身體和精神就都調整到了緝毒警察高度緊張的狀態；拍《妖貓傳》，他也是提前一周去和陳凱歌導演圍讀劇本、分析角色。這個階段，「還摸不著門道，每天都有點焦慮，每天都在琢磨」，不知道能不能演好、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角色的感覺，這對黃軒來說是特別有意思的：「演順了之後，又是另一種體驗，有點享受了，但是刺激又沒了。一開始，一點點靠近角色的感覺特別好。」

都說黃軒是目前國內少數不只靠臉吃飯的當紅年輕男演員，即便是《黃金時代》這樣戲份不多的電影，他的表演也會被作為樣板拿出來反覆討論。

然而《妖貓傳》開拍之前，黃軒感到自己進入了一種可疑的狀態：在劇本上看到一場戲，腦子裡已經有畫面了，知道調度該怎麼走、自己該怎麼做、某句話該怎麼說。「有些人會覺得，這不是會演戲的表現嗎？但我覺得很糟糕，因為已經有一種先入為主的、程式化的東西了，演出來不過是那個樣子。」這讓他很沮喪。

但是陳凱歌給了他挑戰。很多場戲，最終的拍法都和他設想的完全不同，又都很有表演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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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有一場情緒很複雜的戲，我覺得一定會給我一個臉部特寫，我眼神要非常彷徨、哀傷，甚至泛著淚光……結果去了之後，導演說，軒兒，這兒我不拍近景了，近景表現力不夠，我拍大全景，你從這頭走到另一頭，把空間用上。」黃軒當時就懵了，不知道怎麼樣僅僅用身體表現出悲傷、無奈、不知所措和內心的多情。

那場戲一個上午都沒過。

放飯的時候，導演說，吃完飯再給一個小時靜坐。可他根本吃不下，就在帳篷里坐著，使勁想。到了下午，又拍了幾條，他已經被折磨得渾身彆扭、幾乎連路都不會走了。就在那個時候，突然有一條，感覺來了。看回放的時候，他內心感到了極大的喜悅，因為自己用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完成了艱難的挑戰。

在黃軒看來，所謂會演戲，不是一種絕對的狀態，而是在實現了對表演的把控、達到了遊刃有餘的拿捏之後，又覺得不滿足，繼續尋找更高級的表達方式和對人物更深層次理解的過程。「這是演員一生要去摸索的。」在演戲這件努力必有回報的事情上，他願意用百分百的努力，換取這種不斷突破自我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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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和自己和解，就能和全世界和解

黃軒以往電影中的角色，無論是《地下的天空》中的井生、《無人駕駛》中的里加、《藍色骨頭》里的陳東還是《推拿》里的小馬，雖然人物際遇命運各不相同，但其中最突出、最吸引人的共同特質，是演員自身迸發進而賦予他們的陰鬱、兇狠、熱烈和孤獨感。在角色背後，時隱時現的是一個尚未與世界和解的、滿身創傷的少年。

「我的個性里當然有這些成分。每個演員塑造的角色、真誠流露出來吸引別人的地方，都跟自己的資源有關。在作品還不豐富的時候，導演肯定會先看你是怎麼樣的人，再決定給你什麼角色，我以前給別人的感覺可能就是這樣。」

而這種緊張不安的感覺，在現在的黃軒身上慢慢消失了。整個採訪過程中，他看上去都很鬆弛自在，只在認真解釋自己想法的時候，才又出現那種直愣愣的熱烈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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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和境遇的變化有關，也和他心態的變化有關。「我不使勁了，沒有什麼是必須要的，」他說，「我現在變得柔軟、善談了，內心也比以前陽光了。以前自己很不安，沒有辦法傾訴，就把周邊所有的物件擬人化，樹、建築物、器皿、用具，每一樣東西都有不同的特殊能力，可以傾訴不同的問題，情感上的、學習上的，一一對應。」

如今，身上的狠勁還在，但是用在了更好的地方。

「麥庄組合」是典型的香港電影人作風，五個月的拍攝，前期工作做得很紮實，極少改拍攝計劃。《非凡任務》里黃軒的角色有很重的摩托車戲，正式拍的時候他精神高度集中，沒出過事，但有一天拍完一條開回出發地點的時候，他不經意間剎錯閘，整個人被甩尾出去，摔裂了右腳踝骨。拍攝地是個泰國小鎮，鎮上的骨科醫生要三天後才來上班，他就先去醫院打了石膏，坐著輪椅回到片場，左腳掛檔、右腳不用，忍著劇痛把下午的戲拍完。接下來的20天正好全是車戲，他就打著石膏踩油門，等到要拍走路戲的時候，他已經幾乎能正常行動了。就這樣，整個拍攝過程，他半天也沒耽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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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軒現在也不再需要和樹講話了，靜坐成了他排解壓力的方式。他開玩笑回憶起《非凡任務》拍攝期間自己和段奕宏、祖峰每天收工後的狀態，活脫脫「三個老年人」。劇組就住在酒吧街，但即使放假也沒人去酒吧。段奕宏去游泳、健身，祖峰在屋裡寫毛筆字，他則是看哲學、傳記類書籍和打坐。

他就像《推拿》中一度找不到出口的盲人小馬，幾番掙扎，終於踩准了生活的節奏。

「我們來到這個世界，很多都不是自己能選擇的，選擇不了自己降生在哪個家庭、選擇不了誰成為你的親人、選擇不了你成長的環境，這些不可左右的，可能是上一世帶來的東西。現在看，都是禮物，都是你要經歷的，是你這一生修行的儲備和資源，你要很好地去直視、去理解。」回看當年，他也理解了自己為什麼會是那樣，那是一個彷徨和無所適從的人，本能地尋求寄託：「所以我註定是一個有很多敏感的心緒，要找答案、找精神方向的人，對我來說，心裡的能量和靈感來自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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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令黃軒看到了更大的世界，也讓他感受到，一切哲學和宗教，都可以用來反觀自身，都是殊途同歸。人生觀、世界觀變大了之後，他看歷史、看現在的角度也不同了：「這個世界上存在過那麼多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血肉，有情有愛有恨，最後不都得走么？那我們來這裡幹什麼呢，為了這些經歷糾結一生嗎？還是看到更高的目標，去靠近？」

確切地說，這種轉變可以追溯到2010年，在那之後，黃軒能感覺自己明顯比以前快樂，「內心的結一個一個鬆開了」，開始能夠和自己保持順暢的溝通：「你和自己擰巴了、不熟悉了，和世界也就擰巴和不熟悉了。人最後就是和自己和解，和自己和解了，就能和全世界和解。」

監製 小威 ／ 編輯 FUFU ／ 攝影 許闖 ／ 造型 路遙

撰文 littlerotten ／ 妝發 王耀葳 ／ 製片 COLIN ／ 時裝助理 熊子倩、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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