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如何管「幹部」？

李唐 牛圖

正事兩樁

辦事有阻力，但就客觀工作環境而言，張居正在明代首輔中無疑是最好的。自打高拱被趕走，高儀很快又因病醫治無效與世長辭，這內閣想開會也沒有第二個人。皇帝小，皇帝他媽與張居正關係密切，所以張居正的意見就等於皇帝以及皇帝他媽的意見。加上馮保負責保管公章，張居正的權力只是有點干擾，約束基本上是談不上的。

張居正之所以有「名相」之譽，在於他的理想大於陰謀，順便干點歪事，主要還是干正事。最著名的是兩樁，為明王朝解決了「人」與「錢」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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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袖曾經教導說：「世間一切事物中，人是第一個可寶貴的。只要有了人，什麼人間奇蹟也可以造出來。」明王朝日漸腐敗，根子肯定是人的問題。當然，這裡的「人」，指的是幹部，明王朝的各級官員。俗話說，痴官刁似民，官員歷來就是非常難管的，你說是為了工作，他說你打擊報復，弄不好朋黨鬥爭就出來了，下屬給領導下套子，弄得領導下不了台或下台的事，也是屢見不鮮的。張居正的想法極有見地，他不是以權壓人，而是以「制度管人」。

萬曆元年（1573年）十一月，張居正上奏皇帝：「月有考，歲有稽，使聲必中實，事可責成。」「考成法」，就這麼出台了。

明眼人應該看出來了：這完全是張居正的主張，只是這中間繞了一個彎——皇帝。張居正提案，皇帝同意，張居正再辦理，這性質就變成朝廷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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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成法」的要義並不複雜，主要明確職責，將工作目標任務層層分解。完成好的獎勵，完成差的處罰。哪天你降職、免職，你都不好意思找人說情，別人也都不好意思幫你。萬曆四年（1576年）底，單是山東就有十七人降職、二人革職。所以，第二年稅糧收得特別好，歲入高達435萬餘兩，比隆慶時增長了74%，當年收支結餘85萬餘兩。

一搞「績效考核」，效果就這麼好？其實，這隻解決了怠政的問題，治了官員的懶。官員「勤快」起來，也不一定全是好事。「考成法」要是那麼包治百病，估計早被人發明了。張居正進入偉人行列，是他知道「考成法」的副作用——單純的「政績」導向，大小官員勢必橫下一條心，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那老百姓只有死路一條，這王朝想多活幾天也是很難的。

張居正想到的辦法，被後人稱叫「改革」。為什麼要改革呢？因為原本設計好的東西被後人改了，必須改回來。主要問題出在「錢」上。

老百姓向朝廷交的錢，當然是有規定的：一是按地交的，一是按人交的，即所謂田賦與人頭稅。這兩者，交的是實物，種稻子交稻子，種麥子交麥子，種棉花交棉花。除此而外，還有服徭役，就是替各級政府免費當差。

歷朝歷代，都是這麼干，張居正為什麼要改呢？因為幹部學壞了。比方說你交稻子，水份是幾個點，沒有儀器測量，全憑官員一張嘴。本來你交一石稻子，他硬說你這稻子水份大，還得交二十斤，你也沒辦法。至於服徭役，那就更沒有客觀標準了。

中下層官員多要點稅賦，對朝廷來說不是好事嗎？問題是這種官員基本找不到，多要的這部分全進了他們的腰包。老百姓多出了，朝廷又得不到好處，任其發展，總有一天要衝破底線。

張居正推出的改革舉措，就是實行「一條鞭法」。啥意思呢？就是田賦、人頭稅、徭役等，不搞五花八門了，通通折算成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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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鞭」，這名字確實取得好，等於給了官員們「一鞭子」——從此以後，你們任務要完成，轉嫁到老百姓頭上也難了。錢的大小，那是客觀的。

為抽這「一鞭子」時，張居正早有另「一鞭子」抽在前了。萬曆六年（1578年），張居正以福建為試點清丈田地。兩年後，全國田地比隆慶年間多出230余萬頃。土地都能讓人不知道，普通老百姓當然幹不了。額田的增加，意味著朝廷收入的增加，也意味著負擔趨於公平。

張居正的「一條鞭法」，其實只是個技術措施，對明朝祖宗之法並無本質上的變性，但對百姓而言是減輕不合理的賦役負擔，對胥吏而言是制約了徇私舞弊。當然，這也是一件很得罪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