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王從印度來中國之前，到底誰主宰華夏先民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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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熟悉三門峽市的見習壹讀君 | 安安

在我們中國人的認知里，若死後有知，只要不是叛逆成孫悟空那樣，都是得尊稱「閻羅王」一聲老闆的；由於路人緣極佳，這位陰間之主幾乎讓大家忘記了他並非是土生土長的華夏神靈，在他從印度遷移到中國之前，掌管中國先民死後靈魂的可是另外一位更神秘的古神——泰山府君。

泰山仙論：

很久很久以前，「泰」與「太」、「大」相通， 「泰山」被寫作「太山」。在先民們的眼中，山上河裡都住著神靈。距今約4500年的新石器時期，散布在泰山周圍的大汶口文化已經出現了高山上幡柴祭祀的禮儀。到了三代，開始有了帝王祭祀山川的儀式，直至殷周時期，原始的自然崇拜發展到了以「上帝」為中心的天帝崇拜和以宗法血緣關係為基礎的祖先崇拜。受儒家文化影響，山川之神屬於地祇，只比等級最高的天神矮半個肩，有觀點認為周代的天神崇拜其實就是山川崇拜，「泰山神」正式走入千家萬戶。

在眾多神靈中，泰山神被尊為「大帝」，相當於神界的王者。這源於漢族最古老的陰陽五行學說中， 「東」為日出之地，五行之木，四時之春，萬物之初， 又因「東方主生」，泰山被視為生命活力與帝王出生騰飛的象徵； 泰山神成為「八神」中的「地主」神。此外，鄒衍的陰陽五行、五德終始學說促進了泰山府君與王權的結合；在他看來，五德轉移的時候，上天肯定會有所表示，於是帝王要到泰山封禪表示接受天命；雖然儀式理論上只是借泰山祭祀天地，但神以山尊，封禪使泰山神化身為帝王的保護神，能興風致雨，主王朝更替，「泰山安則四海皆安」的觀念延續千年。

三山五嶽，獨尊泰山

泰山治鬼：

如果說泰山封神始於周，那麼泰山主死則始於漢。

在漢代緯書《孝經援神契》中提到「太山天帝孫，主召人魂」，近代從東漢墓中出土的「鎮墓券」亦有「生人屬西長安，死人屬東太山」；南北朝時期託名為東方朔的《洞玄靈寶五嶽古本真形圖》里記載：東嶽泰山君，領群神五千九百人，主治死生，百鬼之主帥也，血食廟祀宗伯者也。俗世所奉鬼祠邪精之神而死者，皆歸泰山受罪考焉」。

只是這個時候，泰山神還被稱為「泰山君」，成為「泰山府君」，是到了魏晉時期。這個稱呼最早見於晉干寶的《搜神記》，書中第四卷寫了一個叫胡母班的人路過泰山時遇見了一位穿紅衣服的武士，武士告訴他「泰山府君召喚你」。

隋唐時期，供奉著泰山府君的泰山廟已經相當普遍，「人死，神明必先往泰山府君所，然受生」。作為管理魂魄的主神，泰山府君能決定人死後投胎的去處，人們有多希望自己來生大富大貴，就有多尊敬泰山府君。

也有傳說中，「泰山府君」是由正直之人死後充任，與「閻羅」類似

說到這裡或許大家會好奇，為什麼泰山會被視為靈魂歸依之所，泰山神會成為冥界之主呢？關於這個問題始終眾說紛紜，有人提出「封禪」中的「禪」即「祭地」的意思，因此泰山很容易就被賦予了與死相關的涵義，禪地之所自然演變為鬼魂集中地。

與「閻羅」合流

俗話說「一山難容二虎」，但印度來的閻羅和本地的泰山府君其實還算和平相處。

在佛教傳入中國之前，其實中華文化中是沒有 「地獄」的；對於先民而言，「陰間」只是死後的去處，所以在知道「地獄」意味著死了還不安生後，他們非常拒絕這個概念。群眾的抗拒迫使佛教選擇了入鄉隨俗。由於泰山招魂和治鬼的功能已經是當時的普遍信仰，所以早期的譯經者將其與佛教地獄結合起來，泰山成為中國人承受地獄報應的場所，常使用「太山地獄」一詞。

在照顧中國人民情緒繼續讓泰山府君掌握生死的同時，佛教悄悄把幫人從苦海解脫的「實權」 交給了自己家的閻羅，他可以使生前作惡多端的人死後嘗遍苦楚，也會給犯人改過自新的機會，紅白臉一塊唱，塑造了自身懲惡揚善，威嚴中透著人情的光輝形象；比面貌不詳，且只會按薄畫押的泰山府君親切了許多，久而久之，人們反而更喜歡「閻羅王」這位異邦神。

但「閻羅」在中土立足，並不意味著泰山府君消失。唐朝的譯經中將泰山府君、閻羅、五道將軍等諸冥神並列。晚唐亂世生靈塗炭，地藏王菩薩的地位開始凸顯，逐漸成為地獄主教；且與「閻羅」、「泰山府君」等冥神相結合，「十殿閻羅」的信仰誕生，其中一殿，住著的就是泰山王。

十殿閻羅中的「泰山王」

傳入日本陰陽家

前段時間朋友圈被《陰陽師》這個遊戲刷屏，那麼大家是否知道日本陰陽師手中有一種很厲害的秘術——泰山府君祭呢？傳說此法可以召喚亡魂，令人死而復生；之所以泰山府君能在日本人民心中如此厲害，源於陰陽道與道教的一脈相承。

秦漢時期，泰山神是幫助上天與人間溝通的神聖使者，在國家政治生活中佔有重要地位，也被道教奉為「東嶽大帝」，獨居中界，統攝萬靈；並從以「泰山府君」為核心的東嶽信仰中發展出了陰陽五行說；唐代，泰山府君信仰從山東沿海流入東瀛，是日本陰陽道的基礎。

在日本接受東嶽信仰的過程中天武天皇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他在朝中仿照唐朝設立了「陰陽寮」，這是道教在日本傳播的先導；其後，遣唐使吉備真備學成回國，在陰陽寮下設立天文學、陰陽學等學科，進一步推動了陰陽寮的發展，也為日本建立東嶽信仰提供了條件；天台宗僧人圓仁及弟子修建京都赤山禪院供奉泰山府君，至此，泰山府君成為了日本真言宗和陰陽道共同信仰的神靈；與神道教的素戈鳴尊與佛教中的地藏菩薩相結合，被納入陰陽道的神靈體系中。

故事發展到這裡，檯子基本搭好，大名鼎鼎的安倍晴明終於登場。這位明明可以靠顏值性格偏要拼法力的傳奇人物在成為陰陽師後吸納了許多道教的元素，例如尊奉以「泰山府君」為首的天地神祇，並創造了「泰山府君祭」，這種儀式之後發展成了隆重熱鬧的國家祭祀；每逢國家有難，奉安倍晴明為始神的土御門家就會設祭壇，擺貢品；天皇、將軍都會親臨。

神本無相：

從泰山神到泰山府君，從主王朝更替到掌人間生死，這位居住在泰山上的神靈的名字、職責一直在變化；唯一不變的，似乎只有他「使者」的身份；當人們敬畏山川神靈時，他在人間神界穿針引線，當佛教傳入中國時，原屬於異邦的「地獄」中有了泰山的影子，泰山府君的信仰中也納入了「地獄」的觀念；及致他傳入日本，又擔負起了「轉凶為吉，除禍賜福」的重任。

或許，這就是神本無相，因眾生心愿而化萬相吧。

參考資料：

1、泰山府君，百度百科

2、《泰山儒釋道文化的互動與變遷》，張賢雷，《山東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3、《泰山治鬼說與佛教『地獄』》，範文美，《東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

4、《泰山信仰功能的演變與佛教中國化進程》，崔峰，《甘肅高師學報》

5、《泰山府君與閻羅王更替考》，劉影，《華東師範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

6、《論中國道教對日本陰陽道的影響——以陰陽道的泰山府君信仰為例》，孫亦平，《湖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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