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能成就大事業的人一定能安於貧賤

騰訊儒學·明德講堂

朱高正先生講《近思錄》

出處、進退、辭受之義第一

五、真能成就大事業的人一定能安於貧賤

好，我們看下一條。

他說：「履之初九曰：『素履，往無咎。』」。這個是在講《易經》的第十卦履卦。

這個第十卦履卦，我們來看看。履卦是這樣的，它是下面是一個兌卦，上面是一個乾卦，這個叫履。履行的履，踐履、執履的履。為什麼對兌在下、乾在上叫做履？大家想想看，這個兌，兌就是澤；乾，乾就是天。大家看看，八經卦裡頭最為尊高的就是乾天，最為卑下的不是坤地，兌澤比坤地還低。它就是透過上天下澤，顯現出什麼？因為我們講禮節就是要講名分，上天下澤，距離最高嘛，代表禮節每個人都要守他的本分，所以要講合理、要講禮節，就講這個履。

好，履卦它的初爻，他說：「素履，往無咎。」

我們來看看，伊川怎麼來解釋這一段。

他說：「夫人不能自安於貧賤之素，則其進也，乃貪躁而動，求去乎貧賤耳，非欲有為也。」

什麼意思？他說，人如果不能自安於貧賤之素——什麼叫「自安於貧賤之素」？就是說，我如果處在那種既貧且賤，貧就是跟富相對立的，賤就是跟貴相對立的，也就是說我在窮困而且卑賤的地方，我還是可以像處於平常心，也就是一個人就算你在貧賤的時候，你的品德也是一樣高風亮節。如果一個人因為貧賤的關係，他就出了格了，亂了套了，無所不用其極了，那這種人他要上進的時候，他就會貪躁妄動，為什麼？因為他不能安於貧賤，他的上進只是想我要趕快離開貧賤，而不是為了要去實行追求理想、實行大道，他只是想要趕快擺脫貧賤的束縛而已，而不是真的想要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他不是為這個，只是想趕快擺脫貧賤而已。

所以我在這兒告訴大家，就像剛才講了，只有能有所不為，才可以大有作為。只有你能夠安於貧賤之素——什麼叫「素」？就是很平素，很安穩，好像我一輩子都這麼樣貧賤的樣子。我真的告訴大家，像我要從政的時候，我就跟我家人講，從現在，我們家裡的生活水平跟生活方式，跟我從政之前完全一樣，表示我隨時可以丟掉烏紗帽，這樣才能夠無欲則剛。我在這兒告訴大家，要能夠說到做到，在這一點上，我自認為也真做到了。所以說一個人你要能夠安於貧賤之素是何其地重要！因為你能安於貧賤之素，你才不會急著想脫離貧賤，只有在真的可以讓你大大發揮你的所長，造福天下萬民的時候，才會對你有那麼大的吸引力，你才會出來。你出來，絕對不是像一般人只是為了擺脫貧賤的束縛而已。

所以，接著我們來看看。

如果一個人他不能安於貧賤之素，所以他就貪躁妄動，他出來也只不過是為了擺脫貧賤而已，那在這種情形之下，他的上進只要得志的話，一定是驕傲、自以為是，這樣的話，他越上進，他的過咎就越大了。相反的，一個有德的賢者，他就能夠安於其素，也就能夠隨所欲而安之，這一點很重要。

我在這兒就舉個例給大家聽。犯罪心理學發現，刑事犯大部分有一個共同的特點，第一個，自制力很差，刑事犯自制力很差；第二，很容易受到外物的誘惑，不能夠簡樸地生活。所以我曾經跟監獄提議，在監獄裡面可以消費，我說你應該定出一個標準，如果他在監獄裡面一個月還要花個四五千塊人民幣，我請問，他一離開監獄之後，只要哪裡可以賺個四五千人民幣他就去幹了，馬上去幹壞事了。相反的，如果他在監獄裡頭生活簡樸，一個月花不到五十塊人民幣，那我們可以相信，他將來出來監獄之後，再怎麼不順利，外面再大的誘惑，他不會幹壞事。所以說在監獄裡面，有的監獄不好，他為了要賺受刑人的錢，鼓勵受刑人消費，其實我告訴大家，這個累犯，也就是犯了法的人很容易再累犯，為什麼？老毛病沒改，就像離過婚的人還會再離第二次婚、第三次婚，一樣的道理，就是因為這樣，造成很多人家閨女不願意嫁給離過婚的人，因為擔心——當然現在不太一樣，現在離婚率偏高了，這個我們在這裡就不講。我在這裡只是告訴大家，會犯罪的人就自制力不夠，相反的，能夠安貧樂道的人，他的自制力就越高。他不會想說我吃飯一定要要求什麼標準，穿的衣服一定要名牌，他不會要求這樣。他反正素富貴就安於富貴，素貧賤能夠安於貧賤，能夠隨遇而安是很重要的。

所以說，我們這裡繼續看，他這裡講得太好了。

他說，有德的賢者他能夠「安履其素」，他能夠心安理得地踐履這種平常的，也就是貧賤我就貧賤。「其處也樂，其進也將有為也」，這什麼意思？如果他處而在野，也非常地怡樂、快樂。那如果他有機會上進的話，一定會有所作為。「故得其進則有為而無不善」，所以說對這種賢者來講，只要他能夠進的話，那他一定能夠有所作為，而且無不善。

最後伊川說：「若欲貴之心與行道之心交戰於中，豈能安履其素乎？」他說，如果一個人一方面想要富貴，想要脫離貧賤，一方面想要實行大道的理想，如果這兩種心念在我們的內心裡頭一直在掙扎，我請問，你怎麼能夠安於平素呢？所以說修養很重要，要盡量能夠過簡單的生活，要能夠節制自己的慾望。

大家看看，濂溪先生告訴我們，你要變成聖人有沒有訣竅？有啊，他說「一為要」，什麼叫「一」？無欲就是「一」嘛。孟子講要「養心莫大於寡慾」，濂溪先生特別跟我們講，不是寡而已，要寡之又寡，以至於無。只要你沒有這些私慾，你自然而然就能夠安履其素。

所以說履卦初九爻講「素履，往，無咎」，也就是你如果能夠安履其素的話，你往前進，那是沒有過咎的。相反的，你如果不能安履貧賤之素，你往前走，是為了脫離貧賤而已，如果得志了，你就驕傲了，就胡作非為了，這樣怎麼會沒有過咎呢？如果說我們如果能夠安履其素，有機會上進的時候，我並不是為了要擺脫貧困，因為我是要真心實意要來實行大道，當然可以大有作為。

所以說，我在這裡跟大家講，在第七卷裡面，朱夫子就摘錄了伊川在《周易程氏傳》裡面幾個卦所做的解釋。大家想想看，從我們剛才講的需卦，就等待，等待也是一門學問，對不對？我在這兒就告訴大家，有的人，搭飛機等待，延誤三個小時他就慌了，是吧？如果延誤五個小時，慌了。我在這裡告訴大家，我一年不曉得要搭幾十次的飛機，飛機誤點了，我是無所謂的，七個小時也無所謂，為什麼？我們有好書看。你有好書看，你就在養心，有什麼好急的呢？所以說不要急躁。等待是有學問的，等待不是傻傻地等待，是積極地等待，利用等待來砥礪我們的品德，利用等待來充實我們的學養，不是很好嗎？

其實在野是很值得珍惜的，人生在世，能夠好好發揮兩三年，那就不得了了。那其它那麼長的時間幹嘛？你就要安貧樂道，要滿足於現狀，滿足於現狀，但是對於自己的進德修業，一點都不敢放鬆。懂嗎？所以說，在這裡，伊川告訴我們，你千萬不要毛遂自薦，他告訴我們要懂得等待的藝術，他告訴我們怎麼去選擇親比的對象。是吧？要有「元、永、貞」這三種特質。更重要的他告訴我們要「安其素」，要能夠安於貧賤，這樣的話，真正有作為的機會，你再出來，你才真的有大有作為的機會。

講者簡介

朱高正，1954年出生，南宋大儒朱熹的第26代孫。1977年台灣大學法律系畢業，1980年赴德國波恩大學深造，1985年獲哲學博士學位。1998年9月獲聘為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特邀教授。博覽群籍，學貫中西，向以弘揚優秀傳統文化、重建中國文化主體意識、推動中國全方位現代化為己任。著有《近思錄通解》，德文著作《論康德的人權與基本民權學說》，易學專著《周易六十四卦通解》，《易經白話例題》，作品精選集《中華文化與中國未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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