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怕的不是老虎咬人，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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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可怕的不是老虎咬人，而是......

文 | 晚情

大年初二晚上，我和一群來自五湖四海的朋友，正聚在國外吃飯，彼此聊得非常開心，突然有位女士舉了舉手機說：「又出事了，寧波雅戈爾動物園的老虎咬死人了，老虎也被擊斃了。」這位女士順手把消息轉發到了我們這幾天新建的群里。

我這輩子唯一去過的一家動物園，就是這家，所以印象深刻，深刻的原因也是因為老虎。

記不清楚是兩三年前還是三四年前了，那次和朋友在東錢湖玩，聊到小時候，我們的父母從來沒有帶我們去過任何公園、動物園，為了彌補童年的缺失，我們便去了寧波雅戈爾動物園。

當時在門口買的票，兩張260元，遊玩到老虎園和獅山時，人是最多的，護欄外面都是人。

當時朋友還跟我抱怨說老虎離得太遠了，都看不清楚了。確實，老虎面前有一條寬寬的河，大概有十來米吧，觀看的這邊又拉著高高的護欄，距離遠了，視覺效果自然就一般了。

旁邊有個賣肉的桌子，10塊錢一袋，可以把肉綁到繩子上，通過繩索搖過去喂老虎。

有對父母帶著孩子，正在戲弄老虎，他們買了一袋肉，綁到繩子上搖過去，每次老虎快要夠到時，再縮回來，如此反覆大概五六次，看見老虎想吃又夠不到的樣子，那個父親笑得特別開心，那孩子更是拍手鼓掌。旁邊者里一堆人笑得開心，一堆人面露憤慨。

看見他們這樣戲弄動物，我和朋友心頭火起把那攤子上的肉全買了，漸次綁到繩子上送過去，以行動表示對那家人的憤慨：既然帶著孩子來動物園，就應該教會孩子愛護動物，而不是戲耍動物，否則還不如別帶孩子來。

這便是我們唯一去動物園的那次經歷，也因為去過，所以對這次事件，多了幾分關注。

幾分鐘後，大家基本都了解怎麼回事了，死者為了逃票，翻牆進入虎區，被老虎咬死，事後，老虎被擊斃。

有位大姐嘆息地說：「唉，死者是打工的，估計是窮吧！」

同桌的一位男士反駁道：「這不是逃票的理由，動物園不是非去不可的地方，覺得貴可以不去，否則我們買不起直升機，然後無證去偷開，摔死了再怪直升機貴嗎？事實上，公交車才一兩塊錢，依然有人逃票！」

大姐不認同這種說法：「他只不過是逃票而已，罪不致死！」

男士繼續說：「逃票當然罪不致死，被抓到了最多補票或罰款。但是，他的死是自身漠視規則，觸犯了大自然的弱肉強食規則，而不是人類社會對他進行審判的結果。真正死得冤枉的，是老虎。」

大姐說：「可是他已經死了，死者為大，不應該再譴責他。」

男士認真地說：「我們譴責的不是他這個人，事實上他是誰我都不認識，我們譴責的是這種行為，這已經不是漠視規則，而是挑釁規則，所以，自然界作出了審判，但同時也連累了無辜。」

最後，大姐說你這人太沒同情心了，其他人紛紛轉移話題，以免鬧出不愉快。

但網路上的討論不但沒有停止，反而頻頻上了熱點。

討論的重點其實跟大姐和那位男士的爭論差不多：一方認為死者已經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不應該再受到指責，大家應該同情他；另一方則認為，他的死是自己造成的，是他漠視規則導致自己死亡，卻連累了動物園的老虎，心疼老虎。

於是，同情死者的認為另一方冷漠，沒有人性，人都死了居然還要譴責他，俗話說死者為大；而另一方則認為這是自己作死，不值得同情，同情也要分是非對錯，否則就是「聖母婊」，於是，爭得熱火朝天。

看到這樣的悲劇，我不會說死者活該，但我依然選擇站在老虎這一邊。

這兩次的老虎咬人事件，輿論很大程度上都在指責當事人，這並不是說現在的人沒有同情心，而是這兩次的老虎咬人事件中，當事人都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才導致了這樣的結果。

有人感慨當今社會人情冷漠，在我看來恰恰相反，真正的冷漠是：

無論誰對誰錯，無論誰死誰傷，都無人關心，無人提及。

還有人說現在的人同情老虎，不同情作為同類的人類，太令人心寒了。這話也有失偏頗，表面上看，大家是在同情老虎無辜付出了生命。事實上，之所以出現這樣的結果，是因為大家對於那些不守規則、自私自利的行為，已經憤慨到一定程度了，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輿論偏向，因為這些不守規則的人，激起了大家積累已久的「民憤」。

前不久，我們當地有一起悲劇，幾個家境不錯的年輕人，深夜喝酒飆車，完全無視交通規則，最後撞上另外一輛車，那個20出頭的年輕人當場死亡，而另一輛車上一家五口，四人死亡，唯一倖存的是一個3歲的孩子，出事那一刻，長輩本能地用生命護住了這個孩子，但從此，這個孩子失去了父母，成為孤兒。

事發以後，幾乎沒有一個人同情那個年輕人，甚至很多人憤怒地指責他自己不想活沒關係，但別害人，更多的人對一家五口的遭遇無比難過。是指責年輕人的那些人同情心嗎？

不是，是因為大家都知道，那個年輕人是自作孽，不可活，而那一家老小，是無辜的。

所以，這次老虎咬人事件也一樣，大家同情的不僅僅是老虎，更是在每次不守規則的人闖禍事件中，無辜受牽連的「那一方」，因為他們/它們，在這些事件中，毫無過錯，卻也付出了同樣慘痛的代價，我們的同情心，給這些無辜的人和動物，無可厚非。

人，要不要有同情心？當然要！人，要不要善良？當然更要！但是，人更應該有基本的是非判斷能力，在這個基礎上的同情和善良，才有意義有價值。

比老虎咬人更可怕的，是道德凌駕於規則之上。

如果一個社會裡，每次發生這種事，大家都迫不及待地表現善良同情的一面，都趕緊說「死者為大」，而沒有人去辨別這些事情中的是非對錯，那是一件相當可怕和可悲的事。

老人碰瓷，很多人先不去管這件事的對錯，而是先奉上同情：如果家裡有錢，他/她會這麼幹嗎？

醫鬧泛濫，很多人先不管事情的對錯，而是先奉上理解：人家家裡畢竟死了人，鬧也是可以理解的。

逃票頻發，很多人先不管事件的對錯，而是先奉上善良：如果不是因為窮，誰會因為這點錢而逃票呢？

胡適在幾十年前曾經說過一段話：

一個骯髒的國家，如果人人都開始講規則而不是談道德，最終會變成一個有人味兒的正常國家，道德自然會逐漸回歸。一個乾淨的國家，如果人人都不講規則卻大談道德，人人都爭當高尚，天天沒事兒就談道德規範，人人都大公無私，最終，這個國家會墮落成為一個偽君子遍布的骯髒國家。

不要認為規則無情，妨礙了誰，事實上，規則的出現，不是妨礙與約束，恰恰是保護和提供便利。

也不要認為講規則的人冷漠，事實上，講規則的人越多，這個國家與社會，才會越來越好。

規則和法律是最基礎的道德體現，如果連規則和法律都不能遵守，談道德？那不是太可笑了嗎？

現在，死者家屬已經向動物園提出索賠，認為動物園存在管理漏洞，不應該讓人有翻進去的機會。

在這裡我也想說：這世上，沒有完美無暇的管理、規則或法律，任何規則、法律、管理，都會存在漏洞，不管我們如何不斷完善，依然不可能完美。但是，有一點必須明確：

管理、規則和法律上的漏洞，是用來發現後完善的，而不是用來「鑽」的，否則人人都坐下來研究那些漏洞，並加以利用，這個社會將會變成怎樣？

PS：

寶寶們，我回來了，今天的PS就告訴大家一下我回來了，幾乎去了半條命，實在一言難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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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情：作家，編劇，雲意軒翡翠創始人，著有《且以情深共白頭》《豪婚》等書，新書《做一個剛剛好的女子:不攀附,不將就》正在熱賣中。微博@晚情的小窩，個人公眾平台:傾我們所能去生活（wanqingdepingta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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