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的「癌」字像不像骷髏？它又為啥和「螃蟹」都叫 cancer？

在疾病裡面，癌症是個脾氣古怪、難以捉摸的敵手。它冷酷無情，全球每年有近八百萬人死於癌症；它類型眾多，人體大部分組織器官都有發生癌症的可能。

尤其是百餘年來工業化、生活現代化的抵臨，癌症彷彿就在你我身邊。每年的 2 月 4 日，被定為世界癌症日，就這個日子，我們談談關於癌症的故事吧。

為什麼癌症、螃蟹都叫「cancer」？

追求癌症的「前世」，必然要了解 cancer 這個英文單詞的出處。Cancer 是個拉丁語辭彙，本意是指螃蟹。而在希臘語里，karkinos 的意思也是螃蟹，是古希臘神話里的一隻巨蟹，它長著九條蛇頭樣蟹爪，它則被羅馬的塞爾薩斯（Celsus）用來指代癌症。

不難看出，古代醫學家命名癌症時，最先抓住的是癌症的顯性特點。很可能的一點是，當突兀於體表的瘤腫與它周圍腫大、扭曲的靜脈血管，就像一隻螃蟹的凸起硬殼與揮舞四方的蟹爪。螃蟹的張爪舞鉗，極富侵略進攻的樣子，與癌症容易浸潤、轉移的特點也極為契合。它們最像是蟄伏在身體上的螃蟹，叫做 cancer 自然再合適不過。

阿西莫夫：cancer——癌症患者像被蟹鉗鰲住

當代美國最著名科普作家阿西莫夫在《科技名詞探源》（卞毓麟 譯）一書中指出，「在醫學辭典中最令人望而生畏的辭彙也許就是『cancer（癌）』了。」他認為，原本意為螃蟹的 cancer 之所表示癌症，也許「只不過是因為患者纏上了癌症就象被蟹鉗鰲住了一半，或者，說不定是因為癌的外形有時彷彿象只螃蟹」。

蓋倫：oncologist——癌症是沉重的秤錘

蓋倫（Galen）是古希臘的一位著名醫生，是希波克拉底之後的又一位醫學權威。他的醫學理論獨領風騷，在歐洲中世紀前一直處於統治地位，難以撼動。蓋倫使用 oncos 來指代癌症。這個詞的本意是「負擔、重負」。

在《眾病之王：癌症傳》一書的作者悉達多 · 穆吉克（Siddhartha Mukherjee）看來，oncos 的本意「負擔」，更像是在告訴人們，「癌症的確是人類基因組內置的負擔，是制衡人類渴望永生的沉重秤錘」。

現在，腫瘤學的專業學名 oncology，就是從 oncos 演變而來，腫瘤學家則叫做 oncologist。

《牛津英語詞典》：cachexia——癌症是無盡的消耗

《牛津英語詞典》中關於 cancer 這一詞條的解釋里，曾收錄過 16 世紀關於癌症的描述性定義，「任何緩慢地、悄悄地侵蝕、損傷、腐蝕和消耗身體的疾病」。癌症就是如此。

這裡要引申出另一個與癌症相關的名詞，它就是惡病質。顧名思義，它指代身體的一種虛弱至極的惡劣狀態。惡病質的英文辭彙為 cachexia，來源於希臘語的 kakos（壞、不好的）與 hexis（情況、狀態），意思是指「惡劣的狀況」。惡病質是癌症晚期的表現，是一種消耗綜合征（wasting syndrome），如精神萎靡、全身虛弱、體重減輕、肌肉萎縮。

中文的「癌」字，像不像骷髏？

中文語境里的「癌症」與英文的 cancer 是對等的。那麼，「癌」這個漢字的源頭在哪裡？

穿越歷史塵埃，翻閱古文典籍，我們將會在北宋 1170 年的《衛濟寶書》里找到「癌」這個字，「癰疽五發，一曰癌。」這是中國古文醫籍與癌的第一次碰撞，但其釋意並非今天的癌症，而是炎症的一種。南宋名醫楊士瀛曾這樣描述癌，「癌者，上高下深，岩穴之狀，顆顆累垂，裂如瞽眼，其中帶青，由是簇頭，各露一舌，毒根深藏，穿孔通里……」此種令人毛骨悚然之感的描述，倒與癌症的臨床表現有相近之處。

據說，最早是 19 世紀的日本人將 cancer 翻譯為「癌腫」，進入 20 世紀後中國開始使用這個詞。「癌」並未被《康熙字典》所收錄，直到 1915 年，「癌」字才出現在《辭源》中。

值得一提的花絮是，1979 年《辭源》修訂時，「癌」字從中消失了。原因難以追尋，很可能是其「來路不明，既無字書依據，又無文獻用例，與《辭源》的修訂宗旨——『閱讀古籍用的工具書和古典文史研究工作者的參考書』相悖……」。

作為疾病的一種，癌自然是以「疒」為部首。下面的「喦」也是一個字，讀音為 yán。望文斷義，喦便是山崖之上岩石累積，藉以形容癌癥狀若石岩，堅硬難抵，「取山形以喻疾也」。因此，「癌」最早讀作 yán。

從 yán 讀作現在的 ái，又是怎樣的過程呢？有說法稱，在上世紀 50 年代，一般人便將癌讀作 ái。鑒於這種讀音的廣泛性，加上 1961 年《新華字典》大修時編纂者為避免人們將其與炎症的「炎」字混淆，從而推薦「癌」讀作 ái 音。要知道，炎症大多表現為紅腫熱痛，儘管癌症時也會有，但大多都是非惡性疾病。為了與癌症區分，將二者的讀音區分也是十分有必要的。

為什麼大家癌症，總遮遮掩掩？

細查生活，你會發現癌症是一種被賦予別樣色彩的疾病。想想看，當生活中的身邊人不幸患上癌症時，人們談論它的方式出現了極大的轉變，支吾遮掩，若即若離。人們不輕易去談論癌症，癌症成為若隱若現的疾病. 它提示著什麼，卻通過一種不那麼公開，難上檯面的方式在展現。

「疾病是生命的陰面，是一重更麻煩的公民身份。每個降生世間的人都擁有雙重公民身份，其一屬於健康王國，另一則是疾病王國。儘管我們都只樂於使用健康王國的護照，但或遲或早，至少會有那麼一段時間，我們每個人都被迫承認我們也是另一王國的公民。」被譽為「美國公眾的良心」、西方當代最重要的女知識分子蘇珊 · 桑塔格，在《疾病的隱喻》一書中如是說道。

《細胞叛逆者：癌症的起源》，是一本癌症學家寫給普羅大眾的科普書。所謂的「叛逆」，自然是走了錯路，不按常理出牌。這本書的前兩段話，用文學的手法，將侵蝕、毀害身體的癌症描述的非常形象：

癌症，它幾乎肆虐橫行在人體的每一個部位。腫瘤襲擊大腦和臟腑、肌肉和骨骼。有一些潛移默化，有一些則來勢洶洶。人體組織中出現腫瘤意味著正常功能毀於一旦，大廈將傾，混亂不堪。人體的生物機制原本是如此完美、精密、妙不可言，然而這一切都因癌症發生率令人沮喪的變化。無論癌症在何處現身，它們只是以外來生命形式的面目出現，鬼鬼祟祟地潛入人體，然後在人體內啟動毀滅之旅。然而這只不過是一種假象：真相永遠比它複雜、有趣。

腫瘤並非入侵的外敵。它們和建構人體組織的物質系出同門。腫瘤同樣是人體細胞築就的噩夢，它們侵蝕生物秩序，破壞生物功能，假如一路綠燈，所向披靡，它們將令整個複雜的生命體系土崩瓦解。

古代人會不會患癌症？

曾有學者認為，癌症是一種現代病。換句話說，古代人很少或沒有癌症，癌症可能伴隨著現代生活方式而萌發的疾病。遺憾的是，這種看法並不確切。實際上，癌症絕非摩登禍患，它是一種歷史古老的疾病，是「從古至今所有多細胞生物體共有的危難」。

世界上首例被正式記錄的癌症，約是公元前 1500 年的古埃及紙草文書。其中記錄了多例乳腺癌及「殘忍」的治療手段。之所以說「殘忍」，因為它根本就不能稱得上治療，只是用灼熱的火棍插入腫瘤，燒掉增生的組織。然後，病人死了——並非死於癌症，而是這殘忍的治療。

英國曼徹斯特大學有位奇人，叫做齊默爾曼教授，為了尋找癌症起源，研究過上百具木乃伊。在一具公元 200～400 年的木乃伊上，他找到了直腸癌發生過的證據。

整體而言，古代人壽命較短，大部分人還沒到癌症的年齡，便可能因饑饉、戰亂、傳染病而死亡。即便在 19 世紀，癌症也只是種相對罕見的疾病。原因無他，這時的歐洲人平均壽命只有 35 歲。也就是說，他們在離世前壓根沒機會得癌症——癌症的發病率隨年齡增長而升高。青少年較少患癌症，除外少數血液系統腫瘤，比如白血病和肉瘤。

美國曾經有項調查，如果你是男性，一生患癌症的幾率大概是 44.29%，最終死於癌症的可能性為 23.2%；如果你是女性，一生患癌的幾率則為 37.76%，死於癌症的可能性為 19.58%。世界衛生組織（WHO）在關於癌症的描述中，羅列了下述重要事實：

癌症是全球一個主要死亡原因，在 2008 年造成 760 萬人死亡（約佔所有死亡人數的 13%）。每年，大多數癌症死亡由肺癌、胃癌、肝癌、結腸癌和乳腺癌造成。大約有 30% 的癌症死亡源自五種主要行為和飲食危險因素：

高體重指數、水果和蔬菜攝入量低、缺乏運動、使用煙草及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