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滿釋放的大哥要買部最新款諾基亞,讓我想起悲愴往事和那個姑娘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丫頭的徐先生 | 禁止轉載
1
四哥刑滿釋放那天,我去接的他。
車在蜿蜒的國道上行駛,窗外是繁花似錦的春天,四哥坐在副駕駛,帶著久違的喜悅,卻又一臉的迷惘。
「你帶我去買一個最新款的諾基亞。」四哥對我說。
「哈哈,諾基亞都停產了,現在是蘋果的時代了,哥。」我說。
…………
2008年,四哥因為涉黑,被判七年。
他告訴我,在監獄的這幾年,他想過好多次要自殺,用牙刷磨鋒利,刺自己的喉嚨,撞牆,割腕都沒死成。
「為什麼?」我問。
「不為什麼,一無所有,生不如死。」四哥深吸一口煙,淡淡地說。
「這不熬過來了嘛,哥。七年後,你又是一條好漢!」我說。
幾個小時後,車到達了我們的縣城,這是生我們養我們的地方。四哥關閉了車窗,我將車開得很慢,告訴他這幾年以來,這個城市發生的一切。四哥看著窗外,沉默不語。
這裡,是他的青春和江湖。
2
1999年的時候,縣城裡還沒有網吧,四哥是19歲的少年,他初中輟學後,終日在遊戲廳和撞球室廝混,遊手好閒,尋釁滋事,是個小有名氣的混混。
不過,四哥真正的成名是因為他砍了三爺,三爺是個老江湖,心狠手辣,名氣很大。
據後來四哥說,三爺太張狂,一口飯都不給兄弟吃,所以早晚都要對他動手,要不然自己永遠混不出頭。於是,那晚,在一家歌舞廳門口,三爺和他的手下喝醉後,被四哥一人砍到在地,橫七豎八。
第二天,三爺被四哥砍的事,傳遍了整個縣城,有人說,拳怕少壯,三爺栽了;有人說,薑是老的辣,四哥死定了。
三爺沒有報警,按江湖規矩,他自然要砍回來。而四哥沒有出去避避風頭,他別著一把短刀,依然我行我素。
終於有一次,他被從麵包車上下來的七八個人提著砍刀包抄,一場血戰開始,儘管四哥早知道有這一天。
四哥拿起撞球杆奮力拚打,拿起撞球兇狠地砸,所有的人避之不及,我在二十米開外的地方清楚地看到了他玩兒命的模樣。
他手上的刀子,速度地在別人的身上進出,自己也被砍了幾刀。他倒在血泊中,用手護住了頭,血在地上蔓延開來,他凶多吉少,在劫難逃。
警車的警笛響起,那幾個人狼狽逃竄,四哥倒在地上,臉色蒼白,一動不動。
他被送進醫院,身負十三刀,在床上躺了一個月,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又活了過來。
3
2000年,那時候的我十四歲,正是青春叛逆之時,四哥不認識我,但他的名字對於我確是如雷貫耳。
我對四哥有著一種崇拜和好感,那時候《古惑仔》正火,十九歲的四哥高大魁梧,長發飄飄,神似陳浩南。
有多少次我曾想,有這樣的一個大哥罩著我,那該多好,只是四哥很挑剔,不隨便收兄弟。在我們學校也只有五六個兄弟。
這五六個人在學校也是名聲赫赫,打架很團結,下手也兇狠。
我對四哥的好感還因為一次,那是四哥帶著兄弟在學校附近的巷子里收保護費,我被一個兄弟拉了過去,那個兄弟開始搜我的身。四哥蹲在地上抽煙不說話。
「四哥,你好,我認識你。」我說。
「你認識我?」四哥說。
「認識。」我很肯定地說。
他不知道,我在撞球室里隔著二十米的距離看著他被砍到在地,他也不知道,我擔心他吃虧,一開始我就報了警。
四哥丟掉煙頭,走到我面前,打量著戰戰兢兢的我。
「四哥……」我又說道。
「我不認識你。」四哥的手搭在我肩上,我的心在顫抖。
「哈哈!你還想攀關係!」在一旁的兄弟笑我。
「回家吧。」四哥突然對我說。
「以後不要動他。」四哥對他的兄弟說。
我悻悻地走了。
4
第二天,我找到四哥的一個兄弟小傑,請他帶我去見四哥。
我把從家裡偷出來的煙塞給他一包,他說,好吧。
放學的時候,我跟著小傑穿過幾條馬路,走進一個很深的巷子,來到一個簡陋破舊的民房前。
「四哥。」小傑在外面喊了一聲。
裡面的吉他聲突然停止,門拉開,是四哥。
進門,是一個單間。屋裡雜亂無章,地上是酒瓶和煙頭,牆上是古惑仔和Beyond樂隊的海報,簡單的生活用具。四哥坐在床上,懷抱一把吉他。
我把從家裡偷出來的幾包煙一一奉上,說明了我來此的緣由,四哥點燃一支煙,示意我坐下。
他斜著眼打量我,問我怎麼認識他的?
我把上次四哥在撞球室被砍的事說了出來,我告訴四哥,我在一旁不敢幫忙,就打了110和120。
「他媽的,膽子太小,但救了老子一條命。」四哥哈哈笑起來。
屋子裡傳來四哥的吉他彈唱聲:
「我們曾經一樣的流浪
一樣幻想美好時光
一樣的感到流水年長
我們雖不在同一個地方
沒有相同的主張
可是你知道我的迷惘」
我永遠記第一次聽四哥唱歌,聲音滄桑,感情真摯,那是Beyond的《你知道我的迷惘》,我聽得入神,熱血澎湃,像是看到了希望和遠方。
從此,我成了四哥的兄弟。
5
四哥一戰成名,三爺的事就這樣各不相欠地了結了。只是,四哥20歲,給他面子的人越來越多,叫他「哥」的人也越來越多。
他得到了三個遊戲廳,兩家撞球室,一家歌舞廳「看管」的權力。除此,還有一些小商鋪每月的管理費。
這一切,都是他提著刀打打殺殺地爭取的。
我與其他的兄弟不同,四哥在每一次打架的時候從來不叫上我,我負責搜集對方情報,跟四哥彈吉他,買煙買酒,替兄弟們張羅。
有的兄弟看不上我,總覺得我這種不敢提刀砍人的傢伙不陪與他們做兄弟。四哥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老徐成績很好,做事也踏實,你們都是兄弟,誰都不準看不起誰。
我所理解的江湖是提著刀混戰的血雨腥風,是兄弟們的義氣和肝膽。說實話,我沒有這種勇氣,很多時候,我只以一種旁觀者的角度來欣賞這一切,我心中有江湖,但更有遠方。
四哥告訴我,他這輩子最想的,是看一次黃家駒的演唱會,只是家駒離世快十年,再沒有這個機會。
四哥的眼神里也有遠方,但更多時候是迷惘,在江湖上混幾乎沒有安寧,打打殺殺是常事。
四哥的身上全是刀疤,我問過他,提刀血拚的時候怕不怕?四哥說,怕,只是沒有辦法。你一軟弱,以後就混不下去,你死撐過來,別人就會服你。
上了高中以後,家裡管得嚴,我與四哥以及兄弟們的關係漸漸走遠。
而唯一聯繫的是與四哥彈琴,那時候我的技術已超過了四哥,他笑著罵罵咧咧地說,都他媽超過老子了,老子混不下去了。
四哥的名聲越來越大,他的「生意」也越來越大,除了遊戲廳、網吧等,還有賭場、礦山等。他穿著體面,開著寶馬車招搖過市。
我們在一起的兄弟,大部分都沒有上高中。四哥偶爾開著寶馬車停在2003年的學校門口,那般的體面與光鮮。
「上車!」四哥取下墨鏡,對我說。
「哥!」在眾人的目光下,我倍感榮幸地鑽進了車裡。
6
四哥告訴我,他喜歡上了我們學校一個叫林靜的姑娘。
一個文靜乖巧,成績很好的姑娘。我感到很詫異,我說,哥,你身邊還差姑娘嗎?
他說,我不差,我就是喜歡她,這事兒你自己知道就好了。
他寫了一封信讓我轉給林靜,林靜也回了他一封信。後來,他沒有開車,他在學校門口等林靜,他把自己打扮得很年輕。林靜走在前面,他跟在後面。他像個儒雅的紳士,而不是社會上的大哥。
但是四哥永遠都不知道,和他一樣有江湖和遠方的我,也喜歡林靜,只是我悄悄地隱藏起來,無人知曉。(原標題:《餘生太長,你太難忘》,作者:丫頭的徐先生。文章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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