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生》與《方圓間》：柴覓在法國探索制約與規則
在拜訪了20多個動物園後
她做了這樣的作品......
2016年11月，青年藝術家柴覓來到法國古城拉羅謝爾參加藝術家駐地項目。在法國的一個月里，她完成了多媒體演出項目《困生》，並舉辦個展《方 圓 間》。我們有機會聯繫到柴覓，聽她講述了在法國的創作與生活。
古城拉羅謝爾
困生
從2015年起，柴覓開始不斷的閱讀、行走和記錄，造訪每一個自己所途徑城市的動物園，拍攝那些與人類生活在一起的形形色色的生物，不斷記錄它們的狀態，行為以及和其他生物之間的故事。在她看來，城市和在城市裡生存生物之間關係開始變的特別，人對待動物的方式與人對待人的方式存在著諸多類同。
在這樣的思考下，《困生》誕生了。
困生演齣劇照 （攝影師 Marie Moteiro）
《困生》是一個混合現場影像、當代舞蹈及現場聲音共同合作的多媒體現場演出項目。使用多種媒體製造隨想環境和民主式觀看。探討人與動物，生物與環境之間存在的多種潛在關係。
此次在法國的演出，柴覓邀請了曾在TED上演出過的美籍菲律賓裔舞蹈家 Jennifer Macavinta來一同完成項目，音樂則來自柴覓的老搭檔美國音樂家 thruoutin，他於2016年特意為這個項目創作了兼具試驗性和東方風格的氛圍音樂。
困生演出所在劇場
《困生》排練照片 - 柴覓和Jennifer Macavinta（攝影師 Marie Monteiro）
《困生》排練照片 - 柴覓和Jennifer Macavinta（攝影師 Marie Monteiro）
五問《困生》
Q1:「動物園」這個地點最吸引你、或者說讓你產生最多思考的地方在？
A: 與孩童時期相比，如今參訪動物園的過程很難讓我感到愉快，但會讓我浮想聯翩，我想我的工作也源於妄圖消解這些不快，以及尋找答案。揣著好奇與懷疑，我不斷地走訪，去發現那些動物園與所在城市之間 「不純潔的曖昧關係」。
作為一個場所其構建模式和經營模式並不複雜，甚至是重複的，動物園不斷的伴隨著人們居住區域以及心理意識的發展而改變。在它的表皮下，實際包含的是人對其他生物的「七情六慾」，當然不止13種，其涉及內容如歷史般複雜。
《困生》也呈現了夾雜在重複和複雜之間的狀態，在我的創作筆記里，關於這個項目，有三個詞我一直沒有被丟掉，它們是：「共生」、「觀摩」、「控制」。除了不斷地走訪和演出，我正在籌劃一個公眾號用來收集整理一些探訪中值得分享的事，也作為相關觀念的另一種傳達。
《困生》中包含了大量柴覓從動物園裡採集的影像（攝影師 Marie Monteiro）
《困生》演齣劇照（攝影師 Marie Monteiro）
Q2: 標題《困生》很有趣，兩個字好像帶有不同的情緒，但放在一起又能成為一個詞。在你看來，今天人的生活是「困生」嗎？
A: 起這個名字的時候，我正在動物園裡盯著看路邊的一棵長得挺漂亮的樹，樹榦入土的地方周圍有個方形的水泥台圍著它和土，我想這不就是「困」字么。
然後我想：為什麼要有這個水泥台呢？因為要用這種方式隔離、管理和供養樹之外的事物，以及樹。所以「困」本身是中性的，是一種使靜止的方式和狀態，重要的是困的方式，可以「困生」也可以「困死」。
《困生》演齣劇照（攝影師 Marie Monteiro）
Q3:「影音劇場」是一個怎樣的概念？
A: 我以視覺和聲音為焦點，設計出可以結合現場音樂、即興影像、裝置以及肢體表演的演出項目。製造隨想體驗，促進民主式的觀看，使真實與虛象拉鋸出思考的空間。
《困生》就是一個影像與舞蹈、虛擬與實體共同對峙演繹的過程，兩者都依據一定不變的規則，並對規則作出回應，規則是由我設計的，如同演出的DNA；場地、合作者以及影像的更新，使得每一次演出的呈現都有關聯而又不重複。
Q4: 你是如何處理收集來的視覺素材的？
A: 從2015年至今，我已拜訪了國內外的近20多個動物園，行程還在繼續。很多時候，我常常忘記了自己究竟身在那個動物園，很多經驗如此相似，動物的種類、狀態、人群的反應、環境的規劃和設置…明顯的差異往往與地區的經濟發展狀態有關，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也一直在發生。
這也是我還沒有停止走訪和記錄的原因。隨著素材在不斷的增加，我開始進行大量的分類整理工作，然後採用去信息化的方式處理它們。
於是在演出《困生》里，幾何形狀、人類的生活空間以及動物的影像被處理得無色和簡潔，被挑選的圖像會在演出現場進行實時混合和呈現，並與現場音樂和舞蹈互動。
《困生》演齣劇照 - 抽象的線條和場景穿插其中（攝影師 Marie Monteiro）
Q5: 在聲音和舞蹈的部分，你是怎樣參與的？還是全部交給合作藝術家自由發揮？
A: 不同舞者和音樂家被邀請參與合作。通常在邀請他們之前我就已經確定他或她是適合這個作品的了，大部分藝術家們都是對這個項目很感興趣才決定參與的，他們的感受和表現對這個演出的呈現非常重要。
每次演出之前都需要進行大量的溝通和排練工作，我也會根據每一位藝術家的個人特色，對整體的演出進行一些調整，我的工作是對整個演出效果以及觀念傳達負責。
《困生》演齣劇照（攝影師 Marie Monteiro）
《困生》演齣劇照（攝影師 Marie Monteiro）
方 圓 間
《方 圓 間》呈現了柴覓另一方面的探索。
雖然柴覓在近些年大量進行影像與影音劇場創作，繪畫卻一直跟隨著她。「我感覺自己在試圖通過繪畫建立一種自我、時空以及存在之間的路徑，這個路徑是複雜和曲折的，為了不讓自己迷路，我同時也在記錄著引起路徑偏移和分叉可能性的所有事物，如同迷途中的標記。」 柴覓說。
展覽《方圓間》在Centre Intermondes藝術中心
自2015年開始至今，柴覓在世界各地持續進行著這個項目，其中包括奧地利維也納MuseumQuartier，法國Fontevraud修道院，西班牙巴塞羅那CanSerrat藝術村，以及Centre Intermondes藝術中心等，至今已經完成了這個系列的200餘幅作品。
之於她，幾何和圖形隱藏著無限的深意。在工作的過程中，她在做的事情就是基於一個結構不斷的進行繪畫，同時保持自己和所使用的材料之間的平等關係，讓「自我」與「外物」之間呈現一種自然的滲透。
《方 圓 間》展覽現場
正如《方 圓 間》這個名字所呈現的，項目中的繪畫在一個由正方形和正圓形構建的統一形制下完成。在這個基本的形制下，由於手工作業和水性顏料的不確定性和自然變化，呈現出了各種各樣的效果。「規則中的變化」和「變化中的規則」 盡顯其中。
在中國文化里，方和圓有著極為豐富的含義，其中一種解釋將方和圓引申為直尺與圓規的代表，進而延伸象徵道德標準和規章制度，在一些習慣用語中更成為了一種指導為人處事的價值觀。如果考慮到這些含義，作品本身又具有了更多解讀的可能性。
展覽作為藝術中心9月到12月季度的主推項目，畫作圖片被用了藝術中心宣傳頁的封面。
藝術中心的宣傳頁
五問《方 圓 間》
Q1: 是否可以介紹下這次展覽？除了《方 圓 間》還展示了哪些作品？
A: 這是我在法國以及Centre Intermondes藝術中心的首個個人展覽。展示了近期創作的一些與「水」關係比較密切的作品，以進行中的系列繪畫項目《方圓間》為主，包括部分繪畫和影像，還有影音劇場《《《氵》》》的錄像。
根據方圓間的創作觀念，我特意將展場設計成了「回」字形，觀眾可以圍繞展場中間的影像作品，環形行走，觀看繪畫，展場的燈光也進行了特別的設計，希望可以讓觀者在一進入空間的時候就能安靜下來，融入另一個時空。
2016年《《《氵》》》在北京演出 - 演出中的柴覓和潘麗
2016年《《《氵》》》在北京演出 - 演出中的thruoutin
Q2: 作品呈現了一種極簡的意味，感覺做了很多「減法」，是從何時開始這種嘗試的？
A：幾何圖形本來就是簡單的構成，我繪畫的基礎形制是一個我所找到的基於外圓內方和內圓外方之間的穩定結構，整個結構很簡單，使用的色彩也很簡單，所以視覺上就「極簡」了吧，我不認為這個作品和極簡主義有關。更像是一個博弈的過程。
Q3:《方圓間》的色彩基調以黑白為主，和你之前的作品很不同，在這裡有什麼考量？
A：近年來我一直傾向使用提純信息的方式進行創作。方圓間的第一張是無意間畫的，當時就是黑白的，後來也就保持了下來。在這個系列裡，繪製空間的狹小和水性顏料的隨機性，使我需要不斷的製造和應對偶髮狀況，同時研究和製造方法去控制和處理這些狀況，「無色」對我的思考和工作有很大的幫助。
我從小喜歡五子棋，畫畫的時候我也常想起下棋的事。隨著黑和白的互相制約，棋盤上的圖形不斷的擴張和改變，棋局也越來越清晰了。
《方 圓 間》展覽現場
Q4: 這個項目跟隨你到世界各地，在不同國家地區繪製「方」、「圓」是否會有不同的感覺？
A：我發現不同地方的水質不同，這導致了使用同樣的方法結果繪製出了不同的效果，那些在境外完成的畫作，回國發現很多效果是不可複製的。有些技法不會因為水質而改變，會隨著時間和一遍遍的使用而被身體和畫面記憶下來。
Q5：有沒有了解過法國的觀眾怎麼看這件作品？
A: 展覽開幕的時候來了不少人，有些人也參加過我之前的演出和一些交流活動，大部分都是白髮蒼蒼的。那裡的觀眾都很喜歡藝術也很願意和藝術家交流，有的說我的畫是一隻隻眼睛；也有人覺得像是一張張臉；還有人覺得是一個個空間的入口，自己有一種被吸進去的感覺。也有人問我購買作品的事情，因為作品沒有做完，也不太懂銷售的事情，我都回絕了。
有些問題會引起我的更多關注和思考：比如當有人用「異國情調」形容我和作品，或者誤會了這些畫是用眼淚畫成的… 來自拉羅謝爾大學的一些年輕學生對我作品的感覺是「很容易理解、來自中國的、當代的以及含幽默感的」。會有人問我現在中國有沒有火車，也有人跟我聊高鐵很厲害。
《方 圓 間》展覽現場
《方 圓 間》展覽現場
柴覓說，《困生》和《方 圓 間》雖然出發點不同，一個向內，一個向外，但都是近期一直在工作的兩個並行的事，所以也有著必然存在的隱形聯繫。
關於 Centre Intermondes 藝術中心：
Centre Intermondes 藝術中心位於法國古城拉羅謝爾，由社會學家Jean Duvignaud創立。該中心致力於創意人士間的想法交流，並鼓勵公眾就文化政策和創意事件進行討論。
柴覓在Centre Intermondes駐地期間的公寓
柴覓在Centre Intermondes駐地期間的公寓
編輯吳小霜
圖片由Centre Intermondes 藝術中心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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