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扎：早熟的小鹿

「沒進校之前，我想電影學院肯定就是很多長得好看的姑娘，每天漂漂亮亮地去上課。真的上了學才發現，哪有啊，四點就要出晨功了，連覺都沒得睡，誰還有時間收拾自己。」

娜扎像一頭小鹿一樣蜷縮在影棚的化妝間。那是北京入冬以來最冷的一天。懷裡抱著一隻熱水袋，旁邊一個暖爐在暖著她。她把一串燈往自己身邊一掛，攝影師推開了所有人，說：「別動！聖誕節要來了！」這個女人迸發出一陣快樂的笑，說：「快拿聖誕禮物給我吧。」

收工的時候娜扎問了我一句，這樣的採訪差不多會寫多少字。「大約是……幾千字吧。」 「那，還真不多呀……」 五年前，還在電影學院讀書的時候，娜扎每天凌晨三四點要起床出晨功。一開始並不需要起這麼早的，如果有一個同學遲到了，第二天就會提前半個小時，當時間不能再提前了，遲到的同學就要寫出一份檢查，檢討書也會隨著新的遲到發生累計成倍地增加字數，娜扎的紀錄就是前一天的晚上不睡覺寫了一萬字的檢討，第二天凌晨三點直接去出了晨功。

學生時代覺得像「噩夢」式的生活稀鬆平常，為了讓一群顏值很高的少男少女更守規矩，電影學院對待一二年級新生的制度明顯提高水準。「沒進校之前，我想電影學院肯定就是很多長得好看的姑娘，每天漂漂亮亮地去上課。真的上了學才發現，哪有啊，四點就要出晨功了，連覺都沒的睡，誰還有時間收拾自己。體育課只要被發現偷一點懶，動不動就是罰跑十圈，回宿舍就只剩下吐了。」講起這樣的嚴苛的過往，古力娜扎更多的竟然是留戀。儘管離開學校的日子也只有不到兩年的時間，但回想起大一大二的痛苦日子，娜扎倒是更希望還有機會再來上一遍，或者一直就停留在那一兩年的時光里。

「上學的時候天天會盼著畢業，因為畢了業再出門拍戲就不用跟學校里請假了。那時候每天就是想出去，可現在想起來卻會念著學校的好，那段時間無憂無慮又快樂。不過那個時候誰要跟我講這些，我肯定也聽不進去。這算是一次成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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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娜紮成了一個檔期滿滿的職業演員，僅從這兩年交出的工作成績單就可以感受得出。「在橫店拍戲到特別難熬的時候就吐槽唄，奇怪的是只要工作一停下來我整個人就會覺得怪怪的。」今年12個月下來，各項工作都滿滿的，《擇天記》一拍就是四個月，之前一部戲是和王學圻出演父女的電影《遊戲規則》。問她在這一年裡面會給自己放個假或是有沒有留一小段的時間休息一下，她答不上來，記憶中更多的是和劇組裡的同事們叫個外賣吃個盒飯。很快又講起來拍《擇天記》的四個月裡面經歷的水深火熱，「最熱的夏天熬過去了，又轉到敦煌去凍了個半死，拍下來可真的是挺開心的。我覺得我就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人，只有工作飽和，才會讓自己充實一點。」

大概是16歲上下的年紀，學了幾年舞蹈的新疆女孩娜扎開始陸續接到平面模特的工作，來自全國各地的拍攝邀約，婚紗照或是品牌的廣告，她也可以用做平面模特賺來的錢買衣服。那時候經常去北京，上海，「還有各處，什麼樣的城市我都去，徐州什麼的，拍婚紗照，服裝品牌我也拍過。」在十六七歲就一個人全國各處亂跑了，也是得益於從小父母的放養式教育，「他們太信任我了，因為我大部分時間還是固定住在家裡面，在家的時候我又表現得比較宅，沒人會覺得我能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去上海接拍某服裝品牌廣告那一回也很偶然：「他們從網上看到了我的照片，就找到我了，過去拍了幾天。有上海的模特或是經紀的姐姐們找上門來跟我說，你就來上海發展吧，一定有很多機會的，我沒考慮過，拒絕了，覺得那個靠不住，還是沒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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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還挺想到那個氛圍裡面突破一下自己的，可能又會找到自己的另外一面，我還蠻想知道自己的被壓迫出來的那一面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她的確不算膽子大的那一類，但是如果這件事在心裡覺得是對的，娜扎會毫不猶豫地堅持到底。「小時候沒想過有什麼壞人吧，年紀太小，安全顧慮就沒在腦子裡面出現過。現在想想，自己當年一個人跑了那麼多的城市真的有點後怕。他們聯繫我的途徑不是通過網路就是不知道從誰那裡要到了我的電話，跟我講來拍婚紗照吧，我就去了，很幸運的就是一直沒有遇到真的壞人。」

這個心大又早熟的小女孩其實挺倔強。13歲，她開始去學舞蹈，談不上特別喜歡，只是身體條件太合適了就決定了跳一跳試試，出眾的身材對學舞蹈也並不是完全的好事，「我長得高，可是骨骼發育也基本定型了，壓軟功就特別痛苦。剛進去一被壓我就後悔了。那一刻我知道已經來不及了，逼著自己做下去。進藝校前，我爸告訴過我，第一年的學費特別高，家裡給你這麼高的投入就不能後悔，進了藝校我從來沒在他們面前訴過苦，就自己偷偷哭。」

「如果還有機會再選擇一下，那學舞蹈這件事肯定是不會去了。不是因為苦，怎麼說呢，是打擊到我了。」在進文工團藝校的時候，畢業出來的本該正式入伍進到部隊的文工團。對當時一度想穿上綠軍裝的娜扎，這是一個圓夢的結局。熬到了2009年畢業，軍區文工團的初試複試也被層層突破完成，一紙限制演員入伍的軍令也到來了。「太突然了，我一直都在等消息，有的同學在那一年都經過高考上大學了，活活把我變成了一個往屆生，太受打擊了。後來我就想，一定要去北京念大學，電影學院、傳媒大學、中戲都可以，哪怕沒考上就當是嘗試一下吧，但一定不去北舞，民族大學，想都不要想。我就想說再也不跳舞了。」

「如果機會合適，你現在還會在表演里釋放一點當年辛苦學會的舞蹈技術嗎？」

「不要刻意去跳舞啦，畢竟也是很久沒有堅持練習。不過，要是像《偶像來了》里那樣即興跳上一段，我是不會拒絕的。」

去年夏天，娜扎接受了湖南衛視的邀請，和一群也被她自己視為偶像的姐姐們一同參加《偶像來了》真人秀。「一開始節目組發來邀請，經紀人問我是不是要去的時候，我特別不想參加，覺得自己會尷尬。我可能是太宅了，很少主動走出去，去跟更多人接觸。又知道一起參加節目的會是很多前輩們，我就更怕自己會講出錯話，顧慮也就特別多。」

很多事就是這樣，不親力親為一次，不會知道它的好。現在的娜扎明白了這個道理：「參加進去了之後我知道自己不會後悔的，錄製了一期之後，我就不再擔心自己做不好了，身邊的人都在鼓勵我。」經歷了第一次之後，今年的《真正男子漢》也讓娜扎看得心動了，「其實我還挺想到那個氛圍裡面突破一下自己的，可能又會找到自己另外一面，我還蠻想知道自己的被壓迫出來的那一面到底是什麼樣的。」

和新疆有關的經歷，就會讓人覺得娜扎天生就該能歌善舞，甚至也會預設她該有著出眾的身體天賦，實際上還真的不是這樣。「我是那種體質特別差的女生，誰告訴你新疆女孩子就個個都是跑步冠軍的？錄《偶像來了》的時候有兩次我都是快要跑暈過去了。」比較嚴重的那次是在海拉爾，節目組設定的項目是在草原上跑著找東西，「那真是又曬又熱啊，跑幾步我就不行了，他們說我的臉就全白了，我記得當時寧靜姐還嚇唬我，她說你再這麼瘦下去都活不過50歲。」幾乎是類似的劇情也發生在了《分手大師》的拍攝現場，俞白眉導演當時看著沒跑幾步就一臉蒼白的娜扎真是有點哭笑不得，「他跟我說你不是新疆人么，我就問他，是新疆人就一定要跑得特別快嗎，我就是那種體質差的女生，哪個地方都有。」

娜扎的眼睛會說話，思考的時候會眨巴眼睛，想等你回應的時候又會眨眼。現在她坐在我面前，喝了口熱水，沖我擠了擠眼，說：「我做什麼事都想做到完美，如果這件事我做出來的結果不是特別好的話，我就會感覺鬱悶，周圍人可能要被我煩死了。」

演過了不少劇，娜扎始終想碰到一個特別合適自己的角色又讓自己特別喜歡的劇本。「這種兩全真的很難。如果講我的性格吧，其實還是有點像《青丘狐傳說》裡面的陶恆。我也蠻喜歡那個角色。演的時候開心，也就會一陣一陣地來些靈感。到了《擇天記》我就開始擔心了，那個角色太高冷了，我不太喜歡讓觀眾覺得我高冷。拍著拍著，漸漸喜歡上了這個角色，因為她非常洒脫，還很酷。每個人都會有很多不同的面吧，有些是給比較親近的人暴露的，有些是平時的樣子，都是我。」

「我不是一個絕對自信的人，不會把控自己的未來，明天會是怎樣我們誰都不知道。我也不太強勢，這點就不太像金牛座，少了那種果斷。不過，碰上外表比較酷，內心又比較暖的角色，我是不會拒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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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不堅定也會延伸到演戲之外，「所有人都知道平常我是挺宅的，吃飯，買衣服都可以在網上就直接搞定了，不愛出門。到了每年必須要出門的時候，我是在逼著自己去旅遊啊，有些地方，我的朋友或是家裡人問我要不要去，我要考慮。不是那種特別吸引到我的地方，我也不勉強自己。」

我強迫娜扎講一個想要去的地方，她選了韓國：「我知道，有個地方的烤牛肉真的很好吃。可能是從小就在家看韓劇的原因吧，我有點韓國情結。」其實新疆無論從地理還是人文都是最接近歐洲的地方，不過也正是這些更偏向亞洲的習慣和愛好，讓這個女孩子增加了不少可愛的分數。一個哲人這麼解釋這件事：人都是因為複雜和多面才更有趣。

如果沒當成演員，做雜誌也是讓她挺著迷的一份工作。「我挺喜歡做服裝搭配的工作的，然後看著自己搭配的衣服被模特穿上拍成大片。」娛樂圈水深，這讓這個年輕姑娘有點擰巴：「以前我會覺得害怕，覺得有點頭疼。現在我學著讓自己更強大一點，不太受到外面的一些影響，可能還要再堅定和堅強一點才行。」她點了點頭，像是給自己鼓勁兒。

是的，女孩娜扎喜歡鼓勵自己更加堅定和堅強，「其實是因為自己特別沒有安全感，努力做事的時候，會讓我感到踏實。」至於今後的方向和選擇，她不去預測。「未來會是怎麼個樣子，我預測不到，也許三五年之後，再看到我的時候，我會變一個生活狀態，什麼都會發生，這一點也不奇怪，我要給自己一個穩定的目標就好了。」

很早很早在讀書時候，娜扎有個職業夢想，是像大自己五歲的姐姐那樣做個空中小姐，還在新疆的時候，姐姐就已經是南航的空姐了。「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也不用考慮去買飛機票，我那個時候就是想去更大的地方看看，住上一段時間。」即便後來已經身在電影學院讀書，娜扎還是想，「要是畢業之後沒戲拍，我還是去當空姐」。目前，姑娘的事與願違已成定局。換個角度，一位原本只想把自己美麗青春留在狹小客艙里的女孩子成了眾人矚目的女演員，這，對所有人難道不是一個好了更多的結果嗎？

拍攝最後，娜扎對著那串帶星星的燈光許了個願，我有點兒興奮，像是陪她過了一個聖誕。

編輯／暖小團

攝影／姜南（A STUDIO)

採訪、文字／Mino

化妝、髮型／李欣轅

服裝造型／傲寒

場地提供／A STUDI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