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百年前探索海洋的人都發現了什麼？看看這些木刻插畫

作者簡介：

梅拉尼· L. J. 斯蒂斯尼博士，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魚類部研究館長。她的研究方向主要是魚類分類學和進化生物學，另外還關注淡水資源保護和生態多樣性。除了在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的職位外，她還是哥倫比亞大學和紐約大學的客座教授。

書籍摘錄：

導論

1972 年 12 月 7 日，阿波羅 17 號的宇航員在月球執行任務，拍攝到人類歷史上最著名的照片之一——從太空俯瞰地球那令人震驚的「藍色彈珠」照片。頓時，我們第一次看到了我們所賴以生存的地球不僅看起來非常脆弱、渺小，而且在浩瀚的宇宙中顯得那麼孤單。現在我們已經知道我們的地球實際上是一個「藍色星球」，超過 70% 的表面被海水覆蓋，海水構成了一個複雜而又相互聯繫的三維海洋世界。人類對於海洋對地球上所有生物的重要性的理解很緩慢，經過了數千年才逐漸揭開海洋的神秘面紗。

海洋發現的歷史漫長而又充滿了傳奇。了解這些發現對我們來說十分有益，因為它們從根本上改變了我們對地球的認知，特別是在最近五十年，這些發現影響深遠。比如說，是海洋產生了大氣中的大部分氧氣，促進了碳氮循環，傳遞整個地球表面的熱量，使得人類才能在地球上得以生存。深海海底的核心詳盡地揭示了地球氣候的漫長歷史。現在，不斷變化的海洋化學警示我們，人類的陸地活動是如何影響地球氣候的。海洋中的生物異常豐富—大量的深海珊瑚，無所不在的海底山脈星羅棋布，以及山脈上聚集的大量生物—這些都是最近才被發現的，人們對其幾乎一無所知。僅僅在四十年前，科學家們驚訝地發現在漆黑的深海熱液噴口生存著大量生物，主要是微生物，它們能將來自裂隙地幔灼熱的礦物質轉化成有機物質（化學合成），成為我們地球上正在發生著的生命革命的一部分。海洋提供的適宜居住的面積大約是陸地的三百倍，是真正的生物多樣性的家園，居住者包括現存最大的動物藍鯨，以及到最近才發現的無處不在的微生物。其中微生物的種類異常豐富，一升海水中就有超過兩萬種微生物。

大約在兩千年前，羅馬的編年史作家老普林尼十分自信地列出了海洋中存在的總共 176 個物種的名錄。 2010 年，來自世界各地的海洋科學工作者們共同參加了有史以來第一次、為期十年的海洋生物普查，估計未知（未命名）的海洋生物可能是已知的三倍，海洋生物的物種數量輕而易舉地就可超過 100 萬。的確，我們仍處在海洋發現的偉大時代中，作為此領域一名活躍的研究者，我發現研究這門學科的過去確實令人鼓舞，回顧以往的生物和一些海洋科學奠基者們的貢獻，激勵著我們勇敢地在地球海洋生物的發現之旅中不斷前行。

在本書的大部分篇幅中，我重點介紹了在那極具挑戰性、令人激動不已的海洋探索時代的著名人物，年代橫跨 18 世紀和 19 世紀，從偉大的航海發現到人跡罕至的海域，科學家們的新發現開拓了地理學和海洋生物知識的新視野。我完全可以想像，那些隨船遠航的博物學家們在鑒定和描述成千上萬的新物種時，有多麼興奮。隨後，這些來自世界各地的標本大量湧入歐洲和美國博物館。這也是插畫師以及眾多才華橫溢的業餘愛好者們的黃金時代。世界一流的藝術家和雕刻師們創作出令人震驚的精美科學插畫。在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收藏的珍本中，我們可以看到 18 — 19 世紀的科學報告中充滿了無數海洋新物種的精美插畫。本書中出現的一些插畫作品是由科學家們的妻子或女兒所創作的。儘管才華橫溢，但她們從不以科學家自詡。我試圖尋找一位女性的作品放入書中予以重點介紹，但由於對婦女作科學研究（特別是野外考察）的歧視一直持續到 20 世紀末期，因此在本書選取介紹的書籍所橫跨的時間段里，我沒有發現一位女性博物學家的作品。

到了 20 世紀初，隨著攝影技術的進步，照片開始取代精心繪製插畫的方法來描述海洋新物種。從 20 世紀到現在，發現新物種的速度有增無減，用照片來描述新物種的方法固然準確，但卻失去了許多書中所選科學插畫的藝術韻味。基於上述原因，本書所選館藏書籍的出版時間截至 20 世紀早期。

當然，新的發現仍在繼續，隨著時代的發展，歷經巨大的變化，我們高興地看到了越來越多的女性加入這一領域的研究中，我們也清醒地認識到許多巨變是由現代科學的技術設備所帶來的。我們的根本使命，是去發現、描述和理解地球上生物之間複雜的相互關係，享受這個過程帶給我們的興奮。這和本書描述的早期海洋先驅者的使命一樣

解密海豚的神話

作者皮埃爾·貝隆（Pierre Belon, 1517—1564）

書名 《魚類的習性和多樣性，附有近似自然的插圖》

版本Paris: Charles Estienne, 1555

探險家、作家和博物學家皮埃爾·貝隆的一生短暫而又十分多彩，從一個謙虛謹慎的初學者一躍成為兩位法國國王最喜歡的座上賓，是 16 世紀最著名的學者之一。貝隆出生在富勒圖爾特（Foulletourte）的盧瓦爾鎮附近，少時在一家藥店當學徒，十八歲以藥劑師的身份移居到奧弗涅（Auvergne），來到了頗具影響力的克萊蒙（Clermont）主教身邊。當貝隆旅行到北歐時，他又得到了來自法國最古老家族、著名牧師雷內· 杜· 貝萊（René du Bellay，1500—1546）的資助，被派到維滕堡（Wittenburg），師從久負盛名的醫生瓦雷里烏斯·科杜斯（Valerius Cordus，1515—1544）。貝隆陪伴科杜斯在德國旅行，一起尋找藥用植物。 1542 年，貝隆隻身一人前往法國學習藥學。但在得到執照可以從醫之前，他卻離開了，為有權有勢的外交和軍事領導人卡迪納爾·弗朗索瓦·德·圖爾農（Cardinal Fran?ois de Tournon，1489—1562）工作。在圖爾農的幫助下，貝隆於1546 年開始航海旅行，橫跨奧斯曼帝國，從希臘一直到累范特，甚至更遠的地方。他旅行了三年多，最終於1549 年返回法國。

貝隆時代典型的「 魚」 涵蓋了海洋哺乳動物， 這簡樸的木刻畫描繪了海豚科（Delphinidae）可愛而非異想天開的一員。

在為德·圖爾農工作期間，在處理卡迪納爾在羅馬的家務時，貝隆遇到了德·圖爾農資助的另外兩人，紀堯姆·朗德勒（Guillaume Rondelet，1507—1566）和義大利人依波里托·薩爾維亞尼（Hippolito Salviani）（見7 頁）。他倆和貝隆志同道合，對於從鯨到無脊椎動物的自然歷史很感興趣，特別是魚類，當時所有的海洋哺乳動物也被列入魚類當中。離開羅馬後，貝隆返回巴黎，繼續整理他此次旅行和自然歷史的觀察結果。 1551 年他的《奇特的海洋魚類的種類發展史》出版發行，裡面第一次以插圖的形式重點介紹了鱘魚、金槍魚以及海豚和其他海洋生物。兩年後，其代表作《對在希臘、亞洲、猶太、埃及、阿拉伯和其他國家所發現的值得考究的奇特事物的觀察》的出版為他贏得了廣泛讚譽。在這本精心編著的作品中，貝隆描述了民族和習俗，古老的宗教儀式和遺址，藥典和藥物療法，以及以前不被歐洲所知的許多動物和植物。作為第一個「遍游歐洲大陸的教育旅行者」，他為即將到來的下世紀的科學探索奠定了基礎和旅程。

儘管有蹼的爪顯得頗為奇怪，但貝隆繪製的可愛的小動物可能是港海豹（Phoca vitulina）的幼體。

貝隆著名的《水生生物》也於1553 年出版發行，最初由拉丁文撰寫，1555 年翻譯成法文後變為《魚類的習性和多樣性，附有近似自然的插圖》。他的工作被許多人認為是現代魚類學（研究魚類的科學）的開始，貝隆描述和繪畫了一百多種魚類、鯊魚和鰩魚。貝隆也繪畫和探討了許多海洋哺乳動物，包括一些海豚，以及它們的胚胎和生殖系統的解剖。他認為海豚是「有肺的魚類」，絕不是地圖所經常描繪的冒著濃煙、長著尖牙或冠羽、威脅海上船隻的怪獸。

與同時代的許多作家不同，貝隆堅決主張我們應該依靠觀察，而不是「古老歌曲的歌手，唱歌只是習慣使然，完全沒有掌握任何音樂的真諦或技巧」。他把海洋哺乳動物和陸地動物清晰地聯繫在一起，對它們生殖系統的解剖和胚胎的細緻描述及繪圖被認為是現代胚胎學的開始。

儘管帶有誇張的類似馬的面部和姿態， 但貝隆的插圖顯而易見是海馬， 可能是地中海的一種常見物種長吻海馬（Hippocampus guttulatus）。

1555 年，《鳥的種類發展史》也出版了。在這本書中，貝隆繪製了著名的一隻鳥和一個人的骨骼圖，它們以直立的姿勢肩並肩站在一起，把它們彼此相似的骨骼標記出來—富有先見之明地採用並排放置的形式，他首次提出了自然界的統一模式。

1556 年，法國國王亨利二世（King Henry II）授予貝隆國家級養老金和布倫園林（Bois de Boulogne）馬德里城堡（Chateau de Madrid）皇宮居民的榮譽。亨利二世去世後，國王查爾斯九世（King Charles IX）延續了貝隆的這些權益。貝隆撰寫了多種題材的文章，涵蓋了農業以及希望將某些特別的外來植物引入法國進行栽培，以及古老的葬禮儀式和遺迹。令人悲痛的是，貝隆在穿越馬德里城堡時，不明身份的襲擊者殺害了這位自然界的先行者。他當時年僅47 歲，正值事業的巔峰期。

這幅畫中虛構的長有蹼的尼譜頓馬極像神話里的生物，貝隆旅行期間可能在羅馬的馬賽克圖案中見過它。

《魚類的習性和多樣性》中的插圖是簡單的手繪彩色木版畫，刻畫了一系列的海洋生物，但海豚的插圖或許是最令人感興趣的，在貝隆的開創性研究之前，人們常常誤以為海豚是海洋中捕風捉影的怪物。

海豚和鼠海豚是海洋哺乳動物，和鯨同隸屬於鯨目Cetacea（見173 頁）。海豚科（Delphinidae）有32 種海豚（包括虎鯨和領航鯨），鼠海豚科（Phocoenidae）有六種鼠海豚。從它們的吻和齒的特徵最容易區分海豚和鼠海豚，海豚有明顯像喙一樣的吻部，上有錐形齒；鼠海豚則有較短而鈍的吻部，上有與眾不同的鏟形齒。鯨目動物像其他真獸亞綱的哺乳動物一樣，胎兒通過胎盤從子宮獲得營養，出生後，以母乳為食。妊娠期不等，小型海豚約為一年，虎鯨約為十五至十八個月，是最大的海豚。海豚通常一胎僅產一仔，尾部先出生。鯨目動物皆如此，但這一點與一般情況下頭部先出生的哺乳動物相比顯得十分罕見。然而，對於呼吸氧氣的海洋哺乳動物來說，尾部先出生順理成章—頭部先出生意味著在母親能將它推到水面進行第一次呼吸之前幼仔可能已溺水身亡。

題圖來自： wikimedia ；文內圖由出版社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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