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點低的女孩怎樣事業、愛情雙豐收

本文配圖選自87版《紅樓夢》中的小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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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們講一個小人物的崛起，紅樓夢裡一個不怎麼起眼的姑娘，她叫小紅。

大概每個有點志向的人都要經歷一段特別苦悶的時期，紅樓夢第二十六回，小紅滿心鬱悶地拉開抽屜找描花樣子的筆，卻發現根根都是禿的，彷彿是在映照她那一時期的境遇：處處受挫，處處碰壁。

她年齡不小了，已經17歲，相當於現在的27吧，在怡紅院里還干著最底層的活兒，大丫環們誰都可以隨便指派她。好事都是別人的，遇到打賞，這個也有那個也有，就是沒她的，樣樣不比人差，卻愣是被邊緣化了。這還不算，動不動就挨修理：在書里一共才出場三四個回目，被人找茬欺負的戲就兩場，她是有多不招人待見。

心灰意冷間，她說出了自暴自棄的話：還不如早些死了乾淨！

她不得志是有原因的。

首先，她原本就不是人家圈子裡的人。她來怡紅院當差在先，寶玉後來才點了這一處居住，烏泱烏泱一大幫人湧進來，她這原住民反而成了外人。歷來體制合并的一開始，都會有小團體劃分，她屬於非主流。

而且，「因她原有三分容貌，心內著實想向上攀高，每每的要在寶玉面前顯弄顯弄」，是個有上進心、不安於現狀的女孩。只是寶玉身邊那一干人，都是伶牙俐爪的，那裡插的下手去？」，秋紋、碧痕、晴雯一幫女孩，將寶玉圍得密不透風，根本不給她任何接近寶玉的機會。一年多了，她連寶玉的邊兒都沾不上。還處處被壓制、排擠，就因為瞅機會給寶玉倒了一杯茶，被秋紋兜臉啐了一口，受了一頓惡話，讓她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她們排斥小紅，原是因為她過早地暴露出了不安分，引起了她們的警惕與反感，才同仇敵愾地予以防範壓制。這事主觀上講也怪小紅自己，太心急，不懂得掩飾野心，被當做了重點盯防對象。

儘管如此，小紅可不是弱者。

她與寶玉只有一次正面接觸，就是倒了一杯茶而已，短到需要用秒來計算。可是她愣是硬生生達到了好幾個目的。

第一、給寶玉留下了深刻印象。做事乖巧伶俐、說話簡便俏麗，以至於第二天寶玉都起了要點名讓她來服侍的念頭。

第二、藉機告了她的對手們一個小小的刁狀。當寶玉問「你也是這屋裡的人，我卻怎麼不認識」時，她用「冷笑」宣洩自己的不滿，這樣回答：「從來我又不端茶遞水，拿東拿西的，眼見的事一點兒不作，那裡認得呢。」暗示自己被人封殺。

寶玉哪裡懂得女人之間的複雜，傻乎乎追問：「你為什麼不作那眼見的事？」她回答得意味深長：「這話我也難說。」她什麼也沒說，但是比說了還厲害，實在是寶玉太笨了聽不出來。有晴雯的能幹，卻比晴雯有心計；有襲人的細心，卻比襲人幹練。一旦給她點機會，假以時日必不可小覷，是個厲害角色。

第三、她替賈芸回了話。三言兩語，就把賈芸來過兩次的事交代清楚了，還展現了自己的決斷力：「我想二爺也不得空兒，便叫焙茗回他，叫他今日早起來-----」

你看，想要防範那些既有才能又有韌勁的人，往往是徒勞，因為防得了一時，防不了一世。東邊不亮西邊亮，只要他們不放棄，遲早有機會出頭。

小紅就等來了這個機會。

《紅樓夢》第二十七回，鳳姐站在山坡上遙遙地一招手，小紅就「棄了眾人」跑了過來，反應迅速，比別人佔了先機，想來沒有人阻攔的感覺實在太好了。

她說話十分得體，讓鳳姐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覺得她形象氣質俱佳，印象分很高，但頭次見，鳳姐多少對她的能力有點懷疑，於是她坦然笑道：「奶奶有什麼話，只管吩咐我說去。若說的不齊全，誤了奶奶的事，只憑奶奶責罰就是了。」又自信又有擔當，讓鳳姐刮目相看。

果然，她把鳳姐安排的差事完成得十分迅捷漂亮，以至於她來回話時，鳳姐臨時加試了她一道複述題，她像說單口相聲一樣，把四五家子奶奶們之間的事兒交代的頭頭是道。

從企業管理理念上講，上下級之間個性的匹配十分重要。

鳳姐是個急性子的人，最受不了她手底下那幾個丫頭老婆的就是「一句話拉長了做兩三截兒，咬文咬字，拿著腔兒，哼哼唧唧的，急得我冒火-----」

雷厲風行的上司，最需要的就是這種頭腦清楚、辦事利落、說話簡斷的下屬，小紅的行事特點完全符合鳳姐對理想下屬的要求。

鳳姐看出這女孩子是個可造之材，動了要重用她的心：「你明兒服侍我去罷。我認你做女兒，我一調理，你就出息了。」小紅先是笑，讓鳳姐誤以為是笑她年輕不配當媽，然後乖巧伶俐地說：奶奶認錯了輩數，我媽才是您的女兒。馬屁拍得迂迴巧妙，充滿了起伏感，並藉機交代了自己的背景——原來是賈府管家林之孝的女兒，讓鳳姐在感情上愈近了一步。

甚至，鳳姐問她願不願意跟著自己干，她答的十分精妙：「跟著奶奶，我們也學些眉高眼低，出入上下的。」

這個女孩子，見識真是不一般，她看到的，是鳳姐這個平台所能提供的素質歷練，眼光可謂長遠。

於是，「樹挪死，人挪活」，小紅的職場生涯來了個拐點，從此鹹魚大翻身，找到了能發揮自己才能的崗位，原以為在怡紅院永無出頭之日，竟靠著一件小差事推開了自己人生的大門，走進另一個嶄新的天地。

搞定職場，再來搞定情場，小紅在情場上的表現也可圈可點。

她遇到了來巴結寶玉的賈府宗族子弟賈芸，第一次見面，當她聽說賈芸是賈府近親時，她就敢「下死眼」，「盯了兩眼」，這種大膽的舉動可不是一般女孩子能做出來的。她跟賈芸說話，外冷內熱，表面上冷笑，實際話語里全是善意的點撥和體恤，叫他別在此傻等，讓賈芸心頭一暖。

話劇《柔軟》中有一句台詞：「這世界從來不缺乏愛與性，缺的是了解。」

她了解他的辛酸與尷尬、方向及所求，因為在本質上他們就是一類人，目的明確，特別知道自己要什麼，都有改變自己命運的迫切熱望。三言兩語間，雙方的磁場便吸引對接上了，屬於志同道合式的一見鍾情。

冥冥中彷彿也有天意，他正好撿到了她丟了的手帕——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賈芸讓人還給小紅的那塊帕子，根本不是小紅丟掉的那一塊，而是他自己的，這是在投石問路。小紅看了手帕，竟然一口咬定說是自己的，並正式地還了賈芸一塊，算作定情信物。一來一往，很有默契，感情推進速度驚人，效率之高令人瞠目。

選擇很重要。

無論是職場還是情場，不跟風不盲從，有自己的主見和頭腦，擠不進的圈子不硬擠，得不到的不強求，適時改變方向，選擇適合自己的才最好。

而把握更重要。

小紅身上最可貴的品質就是特別善於主動出擊，聰敏、積極，該出手時就出手，事業上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表現自己的機會，感情上也不錯過任何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天道酬勤，她終於刷新了自己的命運。

曹雪芹心懷悲憫和欣賞，一路成全了小紅，在逆境中從不坐以待斃，世界就該屬於這樣的人。

● 電台配樂： 丁薇《你的獨舞》 ●

筱懿的啰嗦：

2016年4月19日，我的《先謀生，再謀愛》這本書上架，當時，有很多讀者問：為什麼要「謀生」、「謀愛」呢？聽上去很心機的樣子。

其實，我並不覺得「心機」是個徹底的貶義詞，它也分良性和劣質吧，良性的「謀」是規劃，並不是處心積慮要巧取豪奪，而是從現實條件出發，有步驟有安排地讓自己過得好一點。

劣質的「謀」是算計，把別人的生拉硬拽到自己的碗里，或許有一時的利益，但時間久了，有多少人會甘心被謀算而不抵抗呢？

願我們能腳踏實地規劃好自己的生活。

筱懿

百合，雙魚座。學醫出身，心理諮詢師，文史類專欄作家，現居山西太原。出版有紅樓評論隨筆集《夢裡不知身是客：百看紅樓》，該書被媒體評為「2015年最不能錯過的十大紅學書」之一。公眾號：時光雕刻的蘿蔔花。

▌本文經作者授權發布，轉載請聯繫作者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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