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遊與唐婉：山盟雖在，錦書難托

【詩詞背景】

陸遊出生於北宋末年，生活於南宋，是著名的愛國詩人及詞人。其詩句「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充滿一腔愛國熱忱，廣為人知。

而今天，文章將會為大家分享一段詞人陸遊凄婉的愛情故事。

宋高宗十四年，陸遊與唐婉成婚。唐婉也是陸遊的表妹，兩人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並且都是才華橫溢之人，一起填詞做賦，把酒言歡，日子非常快活，情感甚篤。

然而，好景不長，婚後僅僅一年，陸遊的母親就要求陸遊與唐婉分開。具體原因不明，有一種說法是：陸遊與唐婉情感太好，而導致陸遊整日沉迷於溫柔之鄉，荒廢了仕途，這使望子成龍的陸母非常不滿，所以才強制要求陸遊休妻；第二種說法是：唐婉不育，在過去封建社會，如果妻子不能傳宗接代的話，自然會讓婆婆不滿，所以才導致陸遊與唐婉分開。

但是不管是什麼原因，我們可以想見的是，陸遊與唐婉非常恩愛，然而，迫於陸遊母親的壓力，卻不得不分開。可以說，古樂府詩《孔雀東南飛》的悲劇，不幸地在陸遊身上重現了。

分開以後，陸遊另娶王氏為妻；而唐婉也迫於家庭的壓力，轉嫁趙士程。原本一對很恩愛的夫妻，卻分別走進了新的婚姻，組建了新的家庭，愛情成昨，兩人再也無法回到過去。

然而，愛情這份殤，卻成為曾經相愛的人心頭抹不去的傷痛。

數年後的一個春日，風景算好。在紹興沈園，陸遊恰巧碰到再婚後的唐婉以及她的新夫君趙士程，看著自己曾經深愛的人，卻陪伴在別人身邊，這份心痛可想而知，詞人一腔愛戀與傷痛，愛之情切，傷之不得，於是在沈園揮毫寫下了這首流傳千古的《釵頭鳳》。

【詞境還原】

《釵頭鳳》陸遊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

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

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

莫！莫！莫！

我（陸遊）依然還記得，曾經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那時候恰逢春日，陽光融融，漫城都是春的顏色，萬紫千紅，宮牆外柳樹成行，泛著新綠。我們在一起，對酒當歌，琴瑟相和，我還記得你紅潤的手，為我斟滿黃藤酒，你的容顏，你的笑，和那惠風和煦的春天，是那麼的美好。

可是，為什麼，我們之間的歡情這麼少！我好恨那東風的無情，無奈百花被摧殘，那些美好的往事，那些美好的相守，再也難尋，如今，當我再端起酒杯，只是這一杯酒里，有我多少的愁緒。這幾年分開之後，我心常若有所失，我的牽掛那麼多，同是一杯酒，以前是百花清風的溫柔，如今卻是揮之不盡的哀愁。

如今又是春日，依然是同樣的萬紫千紅，依然是新綠的垂柳，然而，春色雖如舊，而人已經消瘦。歲歲年年，年年歲歲，花還是曾經的花，而人卻非故人。每念及此，我怎麼能不悲傷，我怎麼能不流淚，即便是手帕濕透了，也抹不干我的淚水，也抹不干我心頭的傷悲。

如今的沈園，桃花盛開，又在盛開之後零落，曾經我們相約桃樹下，有那麼多美好的記憶，如今沒有你的陪伴，萬千春色在我的眼裡，也變得寂寞無聊。面對這一片池水樓閣，我卻無所事事，閑得不知時間應該怎麼打發。我只能回憶以前，我們有那麼多的山盟海誓，那麼多的恩愛往事，然而，如今你在他的身邊，即便我有很多思念，我有很多愛戀。這份情感，又如何可以託付給你，又如何可以對你說？

【詩詞背景】

一年後，唐婉重遊沈園，看到陸遊曾經寫得詞《釵頭鳳》，不禁亦淚流滿面，念及兩人舊情，於唐婉而言，何嘗不是一份難以割捨。於是她也填了一首合意詞，送給陸遊，作為回應。

【詞境還原】

《釵頭鳳》唐婉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

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欄。

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

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

瞞，瞞，瞞！

我（唐婉）知道，人世間情感淺薄，而人情是是非非，善惡幾何！我就像是那春天的花兒，何嘗不想肆意地綻放，永遠都美麗得妖艷動人。可是，風雨一夕，花落多少，我又能奈何。我們分開，我再改嫁，這之中，有多少不情願，然卻又有多少無能為力！

一夜啼淚到天明，清晨的曉風吹乾了我的眼淚，然而我的臉上依然殘留著徹夜的淚痕，我也想把我滿心的思念與心事說給你聽，然而我卻不知道應該怎麼說，只能對著斜欄，自言自語著我的思念與艱難。

今天已經不是從前，而我們也不再是曾經恩愛的神仙旅伴，物是人非事事休，我們已經各自走上各自的路。我也懷念曾經的美好，可是卻都不再了，哪些年少的美好，哪些舞風弄月的溫柔，如今，卻成了可怕的病魔，侵蝕著我的內心，侵蝕著我的身體，如今我已憔悴不堪，病魂纏繞，像是鞦韆一樣，起起伏伏。

昨日闌珊夜色，遠處號角聲寒，一片凄慘夜色，我心內裝有萬千苦痛，生活的苦痛，婚姻的苦痛，人生的苦痛，然而，我卻不能表現出來。在人前，我必須把自己的脆弱藏起來，即便想流淚，也要咽下，而且也故作歡顏，強顏歡笑。

【故事後續】

唐婉在填完這首詞之後，沒多久就離開了人世。她流傳下來的詞作，僅此一首，但卻成為千古名篇，詞間流露的感情，尤其感人。感動之餘，也讓人感覺到人世無常，世事難料，人生多不得以。

雖寫的是兩人的情感，其實，何嘗不是人間愛情分分合合共同的感受。

同時，更讓人動情的是陸遊一生對唐婉這份感情的眷戀。唐婉，還有沈園，成為陸遊一生不可忘卻的回憶。

在陸遊63歲的時候，經過沈園，還題了絕句兩首：

其一

採得黃花作枕囊，曲屏深幌泌幽香。

喚回四十三年夢，燈暗無人說斷腸。

其二

少日曾題菊枕詩，囊編殘稿鎖蛛絲。

人間萬事消磨盡，只有清香似舊時。

從「喚回四十三年夢」和「少日曾題菊枕詩」可以看出，他和唐婉的感情，經過了43年，依然沒有忘懷，甚至還會在舊情舊景中，依舊斷腸。

在陸遊75歲的時候，經過沈園，依舊觸景傷情，又做《沈園》絕句兩首

《沈園》其一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舊池台。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沈園》其二

夢斷香銷四十年，沈園柳老不飛綿。

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

從「城上斜陽畫角哀」和「夢斷香銷四十年」可以看出，即便在唐婉已經離開人世40年之後，他依然還無法割捨對這樣一個女子深深的感情。他依然還會在傷心橋下，思念故人的身影。

在陸遊84歲的時候，也就是陸遊生命最後的時光里，陸遊依然不顧年老體衰，重遊沈園，題《春遊》一首：

《春遊》

沈家園裡花如錦，半是當年識放翁。

也是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

從「也是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可以看到，詞人在生命的末尾，感慨人生如夢的時候，依然無法忘懷已經化作塵土的美人唐婉。

此愛，一生眷戀，流傳千古，如果唐婉泉下有知，知道有人對她如此長情，也一定會九泉含笑了吧。

此為《釵鳳頭》兩闕，情感真摯，千古名篇，如今讀起，依然會讓人眼眶濕潤，也是我深愛的宋詞之一。

這首詞描寫感情非常真摯，而且，詞人也用盡自己的一生，去守護這份感情，尤感人肺腑。隨著這首詞流傳千古，這份感情也愈加永恆。

這兩首詞，狹義的說，是寫陸遊與唐婉的愛情；廣義的說，卻是寫人間情感萬事，多有不得已。

人間愛情知多少，分分合合幾許，能遇真情如此，實為萬幸之至。

文 | 三度

品讀更多經典詩詞、美圖、國學與精美文章，歡迎關注微信公眾號：唐詩宋詞品讀

很高興能夠在這個紛紛擾擾的世界裡與你相識。每天推送經典詩詞、美圖、國學與精美文章品讀，讓我們在這浮躁的年代，靜下心來，和三度一起品讀鑒賞那些快被時光遺忘的經典，修身養性，傳承經典，約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