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學揭秘：誰在讓記憶說謊

「兩個故事你更喜歡哪一個？」「我喜歡有老虎的那個，因為那個故事更精彩。」

不知你看完《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之後，會傾向於選擇哪個故事，但是少年派讓自己選擇了他所創造出來的第一個故事。對那段地獄般的經歷他擁有兩段記憶，少年派用自己的記憶創作了一個救贖心靈的美麗故事。而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其實我們自己的記憶也在不斷地創造故事甚至是說謊。

靠不住的記憶

一位志願者看著一張模糊的熱氣球照片，對沃爾威克大學心理學副教授金伯利·韋德說：「我十分肯定那是在我 6歲時發生的，當時我在上學，花 10英鎊就可以乘坐熱氣球到 20多米的空中，我敢肯定這張照片就是我媽媽在地上拍攝的。」可事實上這張照片是經過電腦模糊處理了的志願者，這位志願者其實並沒有乘坐過熱氣球。但是他在看這張處理過的照片後，記憶替不知情的他說了一個完完全全的謊言，而且細節和時間都相當精確，這讓他十分肯定這段記憶是真的。

類似的實驗還有很多。另一個著名的實驗是美國西雅圖華盛頓大學的心理學家伊麗莎白·羅夫特斯做的。她通過一個小竅門讓參加試驗的人產生錯誤的記憶：向每一個接受試驗的人展示一個虛構的迪斯尼廣告，在廣告中，小時候的試驗者正和兔子羅傑在一起。然後 167名試驗者中 16%的人在自己的記憶中發現了這樣的錯誤記憶，在下一步的試驗中，這個數字上升到了35%。對此羅夫特斯解釋說：「每天我們的大腦中都會有新的記憶產生。」

只需要一點心理暗示，我們看上去很可靠的記憶就會像少年派那樣創作出一個故事來或者是說一個你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謊話。這聽上去讓人有些難以接受，畢竟一個人對自我的認知與評價就是靠著腦海中對自己的記憶而形成的。如果連記憶都會說謊，我們又怎麼能對自己有一個真實的認識呢？可事實就是這樣殘酷，我們的記憶就像是一堆雜亂的積木存儲在腦海中，有時候會被潛在的意願拼接成和真實頗有出入的樣子。伊麗莎白·羅夫特斯從她的實驗中得出結論：「我們的大腦是 一個高度活躍的器官，它過濾記憶、校訂、有時候甚至自己虛構，而且很容易被操縱。」

神經學家早先把人類的記憶分成三種：超短時記憶、短時記憶和長時記憶。現在他們更加偏向根據功能性來區分記憶：過程記憶記錄自動的運動過程，如騎自行車或者彈鋼琴；和語言含義有關的記憶中存儲著事實情況；自傳式記憶記錄我們個人的生活經歷。

其中最不靠譜的就是自傳式記憶，芝加哥大學心理學家大衛·蓋洛認為，自傳式記憶的回憶碎片合集並不是過去真實準確的反映：「它更像是一堆老舊的日記、照片及新聞剪貼。你不能記住所有的事情，你的大腦會總結並記憶經歷中的重點，然後把它們聯繫起來做出推論。這使得我們的記憶功能很強大，但總是有代價的。」這種代價就是記憶會圍繞那些經歷中的重點，自行衍生出也許並不存在的細節。研究人員發現，即便是讓雙胞胎回憶他們的童年，也會出現對同一件事不同的記憶。

那麼是什麼在干擾我們的記憶，讓它對我們說謊呢？

誰在讓記憶說謊

讓記憶說謊的兩個「罪魁禍首」是集體趨同和個人選擇。

美國的心理學家在多次詢問參與過第二次世界大戰的老兵後發現了一個現象，能夠有相互交流機會的老兵的回憶會逐漸發生改變，變得趨同起來。因為記憶除了個人獨立性之外，也是集體融合的一種方式。通過交流或是其他共用媒介，我們的記憶在不斷的交流之間變得愈來愈相同。這種無意識的記憶趨同，能夠讓個人融入到一個集體之中，並且這種集體記憶會因為記憶趨同而不斷地加強。

相比於集體趨同，個人選擇對於誘導記憶說謊的作用更為普遍。我們的記憶其實在潛意識中有著自我選擇，這種自我選擇從記憶最重要的接收器官——視覺便開始了。加拿大心理學家羅恩·任斯克發現：「你正在經歷的事可以說是你腦海中想像出來的，它們雖然是由於眼睛所接收到的信息所引發的，但並不是現實的真實反映。」我們的視覺並不是每一刻都在工作的，在一次時長 200毫秒的眼球掃視中，大約會有近一半的時間大腦其實是不接收任何視覺信息的。

人一天大概會掃視 150000次，這意味著即使不眨眼，你的視覺系統在你醒著的時候也會停止工作 4小時。可是我們並沒有覺得這 4個小時的記憶是完全空白的，任斯克的解釋是這段空白時間的信息所產生的記憶，是由大腦根據之前接受的信息自行預測和創造出來的。基於這種理論，你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麼我們的記憶能自己說謊，因為它有相當一部分是我們的大腦自己創造出來的，自然也會根據我們的潛意識而發生改變。

這些摻雜了大腦自我創造的記憶，在使用時仍然會經歷再一次的修改。根據美國心理學家喬納森·布朗的理論，人在面對如智力、創造力、競爭力等優點時，會通過修改記憶給自己高於平均值的評價。喬納森·布朗將這種心理稱為正面幻想：「大部分人期望比其他人活得更長、更健康、更成功，同時低估自己離婚、生病或發生意外的概率。

所討論的事情越好/越壞，人們認為它們越會 /越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在這個過程中，我們的記憶會選擇那些能提升自我評價的記憶，然後把那些不太愉快的片段藏起來。正面幻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種有利於心理健康的現象。當你的記憶不能說出這種「善意」的謊言時，你就會陷入抑鬱的狀態中。

你看，即使你是個絕對誠實的人，你的記憶也會讓你在無意中說出謊言。我們每個人，其實都是那個用「說謊」來救贖自己的少年派。

觀點：

我們的記憶就像一棟房子。不斷有裝修工人在裡面拆東牆補西牆，換地毯或者掛起新的圖畫。所以當我們回憶度假的夜晚，只會越來越美妙；以前作出過的有疑問的決定也會在回顧中變得越來越有意義；而我們也只能有限得信任法庭上的證人。

記憶是一個機會主義者。記憶會撿起那些對它有幫助的東西，把不適合的和不愉快的東西剔出。「我之前就知道是這」，很多人都會充作事後諸葛亮。專家把這個稱為「回顧錯誤」。「把一些東西看作是難以避免的，這樣當遭遇困惑時，人還是能夠獲得安慰。」德國萊比錫大學的社會心理學家哈特穆特·布朗克說。我們的記憶做為一個處理現實情況的有效率的系統為我們服務。從進化的角度來看，我們的這種適應能力也是一種優勢，因為它不僅為個人製造連續性，也為社會製造連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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