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歲「喊架人」殉情記：怎樣的深情，會讓你生死相依？

沒有人懂愛情，因為愛情從來不是用來懂的。年近百歲的夫妻，妻子病重去世，老人隨之殉情。怎樣的深情與愛意，才會譜寫「生死相隨」？

董柏麟 文

朱爺是幾百號亡靈的「喊架人」

朱爺死了，近100歲高齡的朱爺以殉情的方式結束了自己跌宕起伏的一生。而此時正是生機勃勃的早春，柳樹剛露出一抹鵝黃。

朱爺在世的時候，應該是我老家村裡最年長的老人。他和老伴兒住在孫子開的養雞場後面的兩間小瓦房。瓦房不大，裡面放著兩張床，他和老伴兒各睡一張。

瓦房的背後是我們村的「朱家坑」。小時候，坑裡的水很深，很清澈，魚蝦成群。每逢夏天，我們一幫小夥伴放學就會脫光了跳到坑裡洗澡，直到父母怒目圓睜的站在岸上邊喊我們名字邊罵娘，我們才會戀戀不捨的從涼爽的水裡爬出來。有很多次，我都是被氣呼呼的母親揪著耳朵拖回家的。

朱爺走路有點坡腳，聽村裡人說他是年輕時下苦力幹活造成的。我不知道朱爺叫什麼名字，只知道他和我爺爺同輩，所以，我從小就喊他爺爺。

我對朱爺了解不多，印象中他整天樂呵呵的，即使我們小夥伴在「朱家坑」洗澡的時候不小心弄斷了朱爺岸上新栽的樹苗，他也從不發怒，只是笑眯眯的告訴我們下次小心點。

朱爺在世時，是我們村唯一的「喊架人」。當年，只要村子裡有人死亡，逝者的家屬都會請朱爺「喊架」。據村裡人講，我們村有幾百號去世的人都是在朱爺的「喊架」聲中走完世間的最後一段路。

遞給朱爺的最後一根煙

我爺爺去世的時候我還在上初中，悲痛的我在靈柩前跪了兩天。第三天出殯時，朱爺坡著腳走在靈柩前，用洪亮的聲音喊著：「前後搭肩吶！步步小心……」

大概有16位年輕力壯的男人用肩膀扛起八根抬桿，抬起沉重的棺槨聽著朱爺號令。

我和家裡的親屬走在朱爺前面，只要聽到朱爺喊「抬架人停止」，我都會反身跪在爺爺的靈柩前，嚎啕大哭，直到被人拎起。捨不得爺爺走的我，那時候最盼望朱爺多喊幾聲停，可以讓去世的爺爺在我身邊多停留一會兒。

也許正是這樣的一段經歷，讓我對朱爺由衷的感激，以至於每年春節回老家「拜年」，我都會跑到朱爺的小瓦房裡和他們兩口嘮嘮家常。朱爺會高興的拿出花生或者糖果給我吃。我基本上接連30年每年初一去朱爺家「拜年」，也親眼看著朱爺和他老伴兒身體一年不如一年。

去年大年初一早上，我再一次來到朱爺的小瓦房，朱爺老伴兒已經病的卧床不起了。我站在她床前喊她「奶奶」，她吃力地睜開渾濁的雙眸打量著我，用瘦如乾柴的左手拉著我的手喊我小名。朱爺就坐在老伴兒床頭前的小凳子上低頭抽著煙，一句話也不說。

我蹲下身去，拿出一根煙遞給朱爺，朱爺抬起夾在右手仍在燃燒的半截煙拒絕了我。我保持遞煙的姿勢：「爺，您再抽一隻吧，我一年只回來看您一次，還不知道您能再抽多少根我的煙呢」。這一次，朱爺接過了我遞的煙，低聲說道：「好吧，我再抽攀登（我小名）一根好煙」。

記得很清楚，當時朱爺說這話時臉色特別凝重，眉頭緊縮，眼神怔怔，看起來有點嚇人。我想，當時他也許是擔心病重的老伴兒。

不曾想，有些話真是一語成讖。那天后，朱爺真的再也不能抽我的煙了。

朱爺殉情，誰來「喊架」

據村裡人講，朱爺的老伴很年輕的時候就嫁了過來，自從他倆結婚，朱爺一生就沒離開過老伴兒半步。

在那個男尊女卑思想還很嚴重、家暴也很普遍的年代，他們一生從來都沒伴過嘴。據說朱爺特別疼老伴，儘管過去物資特別匱乏，但朱爺用干勞力省下來的錢還不忘給他老伴兒買個花兜巾（頭巾）。

過完春節沒多久，也將近100歲的朱爺老伴去世了。

朱爺老伴兒去世的當天，朱爺就迷糊了，他用拐杖指著來來往往的人：「今天什麼日子？怎麼來了這麼多人？」

痛失老伴兒的朱爺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拄著拐杖步履蹣跚，走上近兩公里的道路到他老伴兒的娘家找他老伴，逢人便問有沒有見他老伴兒。善良的村民不願意把實情告訴他，一邊哄著他說他老伴兒已經回去了一邊把朱爺送回我們村。

就這樣，朱爺每天都拄著拐杖堅持去找他老伴兒。

第20天，他終於迷糊了過來，他終於知道他老伴兒已經永遠的離開了他，再也不會回來了。朱爺老伴兒去世的第21天下午，人們在乾枯的「朱家坑」的一個柳樹下發現了已經氣絕身亡的朱爺。

那棵朱爺親手種植的老柳樹的樹榦上，朱爺用一條小繩結束了自己生命。他的腳下放著他平常喜歡坐的小凳子，陪他好多年的拐杖孤獨的躺在他的身下。

朱爺追隨他老伴兒去了。可是，誰來當他的「喊架人」？

朱爺絕對不會知道今天的人們把數字「21」解讀成「愛你」，他也不會知道「521」是「我愛你」，但冥冥中，在他老伴兒去世的第21天，朱爺追隨他老伴兒去了天堂。

（圖片來源於網路）

作者簡介

董柏麟，十餘年媒體從業經歷，深度旅行愛好者。這些年去了很多地方，經歷了很多事兒和遇到很多的人，其中不乏有故事有意思的河南人，我決定記錄下自己的旅行體驗和路途見聞，每個周五，請在豫記等我。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