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公報私，將仇人腦殼製成尿壺，卻也不失為一代名相！

文／唐三彩

本文由小號特約作者原創發布

1、無端受辱

范雎（？－前255年）

范雎是戰國時期著名的政治家、軍事謀略家。

他的名氣雖然沒有商鞅、張儀、李斯大，但也當過秦國的丞相，對秦國的強大和統一，所起的作用一點不比前三位小甚至更大，被譽為「秦國歷史上繼往開來的一代名相」，「遠交近攻」的戰略思想，就是他首先提出來的。

這樣一個牛人，發跡前卻很慘，他受過的侮辱，甚至超過從別人胯下爬過去的韓信。

范雎是魏國人，字叔，也有人叫他范叔。 和孔子一樣，范雎也曾自恃有才而周遊列國，向國君們推銷自己富國強兵之類的主張，同樣也以失敗而告終。

屢戰屢敗後他不想瞎折騰了，心想還是回家鄉魏國，給魏王當個差吧。

給魏王當差肯定是好工作。但那時和現在一樣，沒有門路是找不到好工作的。要想得到這個門路，最好的辦法是花錢疏通——這點也和現在一樣。

問題是他家裡很窮，基本上屬於扶貧對象，所以這條路也走不通。

那就退而求其次，先到中大夫須賈那裡做點事情，把飯碗解決了再說。

話說這個須賈，雖然名字起得很特別（實際上不讀「虛假」，讀「虛古」），讓人過目不忘，卻在本職工作上基本上毫無建樹，之所以在歷史上還有那麼一點名氣，完全是因為和范雎的恩怨。

須賈（生卒年不詳）

有一次，須賈奉魏王之命出使齊國，把范雎也帶去了。他們在齊國呆了幾個月，盤纏都花得差不多了，事情也沒辦成。

齊襄王這人很有意思，一直涼拌魏國使者須賈，卻對其門人大感興趣，聽說范雎口才杠杠的，也不知出於純粹的喜歡呢，還是另有目的，居然派人給范雎送去厚禮，除了10斤黃金，還有牛肉美酒等等。

雖然不明白對方目的何在，但范雎明白這禮物收不得，所以他統統不收。這事被須賈知道後，果然麻煩來了，回國後他馬上打了個小報告，告訴了國相魏齊。

《史記》在記敘這件事時，說的是須賈之所以大為惱火，是因為他認為范雎出賣了魏國的秘密。

魏齊（生卒年不詳）

這下范雎慘了，被魏齊命人往死里打。先是用板子打，然後用荊條抽，牙齒和肋骨都打斷了。多虧他靈機一動裝死，才撿了一條命。

2、死裡逃生

魏齊見范雎「死」了，就命人用席子裹了，丟在茅廁里。然後他把喝得二麻二麻的客人帶到廁所，讓他們朝范雎身上撒尿：「各位都看到了吧？這就是亂說話的後果！」

那幫瘋子鬧夠了，終於離去。范雎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對看守說您如果放我走，今後一定會得到重重的回報，看守說行，我放你走。

看守答應放他走，完全是出於同情，而沒指望什麼回報——這種人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了，將來能給什麼回報？能活下去就不錯了。

看守便向魏齊請示：您看這個死人，放著廁所里不是個事，上廁所的人都被他嚇尿了，是不是扔掉算了？那時魏齊也喝得不知東南西北了，順口回答「扔就扔吧」。看守便把范雎扛出去「扔」了。

魏齊酒醒後想起那個「死」人，後悔不該扔掉，萬一他還沒死，那就麻煩了，小的們去給我找，一定要找到！

魏齊派人找范雎的事情，被一個叫鄭安平的魏國人知道了。也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和目的，他帶著范雎一起逃跑。逃跑途中對他說：「如今你大小也算是個名人了，再也不能用原來的名字，必須改名。」便幫他改了個張祿的名字。

這個鄭安平（後來范雎當上秦國相國後，推舉他為將軍），不但幫范雎避禍，還為他的前途著想，把自己扮成差役，接近奉命出使魏國的秦國使者王稽，又找機會向王稽推薦范雎。

見到范雎後，還沒說上十句話，王稽便發現范雎是個大大的人才，這樣的人才不用，那真是暴殄天物。可是後來，當王稽完成任務回到秦國，向秦昭王推薦范雎時，秦昭王尿都不想尿他。

秦昭襄王，又稱秦昭王（公元前325年－公元前251年）

不過既然是王稽推薦的人，多少得給點面子，先讓他住下來吧。 他給范雎住的地方卻是很普通的旅館，吃的東西也很粗劣，和剩菜剩飯差不多。

3、冤家路窄

直到一年多以後，秦昭王才派專車去把范雎接來，連連向他道歉——之前那麼對您，是我有眼不識荊山玉，原諒我吧。

秦昭王對范雎態度的轉變這麼大，可不是因為心血來潮，更不是因為他睡醒了，而是范雎給他寫了一封長信的結果。正是那封長信，讓秦昭王覺得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人才。

牛皮不是吹的，火車不是推的。獲得秦昭王信任後，范雎的計謀一個比一個「值錢」，秦昭王照他說的去做，先後拿下了魏國的懷邑（在今河南武陟縣）和邢丘（在今河南溫縣）。

後來，秦昭王對范雎的信任，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視其為「亞父」。

范雎當上秦國國相後，便開始琢磨如何收拾當初叫人朝他身上撒尿的魏國國相魏齊。

那時他在秦國的名字仍叫張祿，而魏國人也不知道這個張祿就是從前那個范雎，他們以為他早就不在人世了。他們更不知道，秦國即將攻打韓、魏兩國的主意，就是從前那個范雎出的。

秦國要打我們，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得派人勸他別打。魏國派去的人，正是從前出賣了范雎的那個須賈。

真特么冤家路窄啊！范雎決定去會會他。他換了身破舊衣服，偷偷步行來到須賈住的旅館。

須賈居然還認得他：「好傢夥，你還沒死啊！」范雎說我倒是想死，可是閻王爺不要我，我有啥辦法。

須賈對他出現在秦國很奇怪，問他是不是來當說客的，范雎說我之前得罪了魏國宰相，只好到處躲，就躲到這裡來啦，當啥子JB說客喲。

當須賈得知范雎如今在給人家打小工時，憐憫之情油然而生，不但留他吃飯，還送了一件絲袍給他。

然後問他認不認識秦國的相國張祿，如果他有這方面的門路，想請他引見引見。范雎說雖然我不認識這個人，但是我的主人和他是哥們兒，這點小忙，我想我還是可以幫的。

4、睚眥必報

范雎便帶著須賈，直接進了秦國相府，叫須賈拽著馬韁繩在相國辦公室門外等著。

可是他等了很久，范雎也沒出來，問門卒：「請問一哈，范先生進去了這麼久不見出來，這是咋的啦？」門卒說你走錯地方了吧，這裡沒有姓范的。須賈說怎麼可能，剛才明明和我一起來的嘛，他讓我在這裡等著，門卒說那是我們相國大人。

須賈聽了這話，差點癱倒在地。好在他也不笨，馬上急中生智地把上衣脫了，「雙膝跪地而行」，拜託門卒向范雎認罪。

范雎裝逼裝夠了，這才拿出相國的威風（在堂上掛上大帳，召來許多侍從），傳須賈來見。

再次見到范雎，須賈連稱死罪：「我做夢也沒想到您有今天……我犯的罪太大了，把我拿來燙火鍋都不過分，讓我死還是讓我活，您一句話。」

「你的罪有多少？」須賈說比頭髮還多，不信您數數。范雎說其實你沒那麼多罪，你只有三條罪，一是你認為我背叛了魏國，在魏齊面前告我的黑狀，二是魏齊把我丟到茅廁里，你沒有干涉，三是你也朝我身上撒尿。

如今落到我手裡，每一條都是死罪，可是我不殺你，知道為什麼嗎？你見我可憐送給我的那件袍子救了你。我不但不殺你，還要放了你。

在歷史上，范雎以睚眥必報而聞名。且看他是如何報復須賈的——

范雎進宮把事情給秦王做了彙報，根據范雎的建議，秦王決定不召見魏國使者，讓他滾蛋。

須賈滾蛋之前，范雎請他吃飯。不過他請的可不是他一個人，而是所有諸侯國的使臣。盛大的宴席上，各國使臣都坐在正常的位置上，只有須賈被安排坐在堂下。

范雎給須賈吃的，也不是人吃的東西，而是動物飼料，還讓兩個受過墨刑（在犯人額頭上刺字並染黑）的犯人，一左一右夾著，看起來就像喂馬吃草。

把須賈侮辱夠了，范雎這才放他走，臨走之前對他吼道：「你回去給老子告訴魏王，叫他趕緊把魏齊的腦殼給老子拿來，不然你們魏國死定了！」

5、喪家之犬

須賈帶回去的這個消息，把魏齊嚇得不敢在自己的國家呆了，逃到趙國，躲在平原君家裡。

消息不知怎麼泄露了，秦昭王知道後，心想我得替這個優秀員工報仇，於是給平原君寫信，假裝要和他交朋友，請平原君到他這裡小住幾日。

原本對秦國有點怕怕的平原君，以為秦王真的想和他交朋友，二話不說就去見秦王。

平原君趙勝（約前308年-前251年）

到了秦國，耿直的平原君才明白上當了，秦王哪裡是要和他交朋友，是要他把魏齊的腦殼交來。

平原君說魏齊是我的朋友，你要我做對不起朋友的事情，對不起，你看錯人了！即使他在我家裡，我也不會把他交出來，何況他不在我家裡。

不愧是平原君，好樣兒的！秦國對平原君表示敬佩之後，又給趙王寫信：據可靠消息，魏齊現在在你弟弟家裡，而你弟弟，現在在我手裡。

魏齊是我們范先生的仇人，我現在要你把魏齊交出來，不然就血洗趙國，你這個弟弟，也別想要了。

趙王看了信，吃了一驚——天底下居然還有這樣的事？不行不行，我得救我弟弟。他馬上派兵，把弟弟家包圍了。卻沒抓到魏齊，他連夜逃出了平原君家。

但他並沒有逃出趙國，而是去見趙國宰相虞卿。

這人也夠哥們兒，估計趙王不會保他，便解下自己的相印，高官厚祿都不要了，和魏齊一起逃出趙國。

兩個人就像喪家犬那樣，邊逃邊想這些諸侯國中還有誰是靠得住的朋友，想來想去，覺得只有信陵君還不錯，那咱們就去找他吧，希望能夠通過他投奔楚國。

6、大仇得報

眾所周知，信陵君和平原君兩個人，是中國歷史上非常著名的兩個「君」。

信陵君起初卻有點怕秦國找麻煩，有點不敢見那兩個人。但既然人家來求他，說明很信任他，不管又不好，就問周圍的人：「你們了解虞卿這個人嗎？他怎麼樣？」一個叫侯贏的人說，為了朋友，虞卿連榮華富貴都不要，你說他怎麼樣呢？信陵君便很慚愧，親自到郊外去迎接他們。

晚了，魏齊得知信陵君不想幫忙，在信陵君來到之前，就已經抹脖子自殺了。

信陵君魏無忌（？—前243年）

趙王得到消息，把魏齊的腦殼送到秦國，「贖」回了平原君。

范雎復仇的故事，《史記》有記載，但它講到這裡就戛然而止了，范雎是如何處理魏齊的腦袋的，未曾提及。好在《東周列國志》彌補了這個不足，使我們對范雎的了解，又進了一步。

據《東周列國志》記載，范雎是這樣處理魏齊腦殼的：「范睢命漆其頭為溺器，曰：『汝使賓客醉而溺我，今令汝九泉之下，常含我溺也。』」

簡單點說，就是把他的腦殼做成夜壺，經常朝裡面撒尿。

范雎對待仇人的做法很有意思，以至於歷朝歷代不少人讀到這裡，都忍不住要莞爾一笑，一個叫蔡元的清朝人甚至還做了讀書筆記：「報仇固快，只恐夫人膽小，未免害怕耳，一笑。」

蔡元感興趣的是如果范雎夫人膽小，見了這樣的夜壺未免害怕。本人感興趣的是他夫人如何朝這個夜壺裡面撒尿……

魏齊的故事說明（咳，雞湯又來了），什麼時候都不能把事做絕，因為對方一旦得到機會，會做得更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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